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李维总是做着这样一个梦,梦中的世界广袤无垠却也了无生机,天空不是让人心旷神怡的蔚蓝色,而是犹如魔鬼喷吐的气息一样惨然的深绿色。脚下的大地光秃秃的,除了蜿蜒到天边的皴裂纹路外别无他物。李维总是在这片大地上孤独的游荡,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将要去向何方。李维总觉得绿色的天空像是一道屏障,在它后面有一双眼睛默默注视着自己。许久以来这个梦不曾有过变化,直到有一次梦中的绿色天空划过一颗金色的流星,李维向着它在天边留下的淡淡金辉走去,他加快了脚步。
1
一个炸雷在李维耳边响起,将他从梦中惊醒。他放下手中的酒杯,醉眼朦胧的看了看餐桌上横七竖八放着的一堆啤酒瓶子,晃晃昏昏沉沉的脑袋,耳朵还在雷声的余威中嗡嗡作响,随后挣扎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看看表,这会是凌晨两点半。
餐桌对面另一个人醉的不省人事,他左手还握着个半空的酒瓶子,头枕在右手上就这么趴着,呼吸虽然有些急促,但应该是睡着了。
李维自顾自的开始打扫这一桌的狼藉,醉倒的人是他的发小,名叫秦政,两个人从小到大就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来到厨房,李维一边洗碗一边整理头脑中混乱的思绪,但是醉酒后发木的头脑有点不大配合。直到他用冰凉的自来水洗了把脸后才想起来今晚这场酒的前因后果。
这次又是秦政深夜造访,对于这位发小不合适事宜的拜访李维早就见怪不怪了,毕竟是多年的好友,哥们有啥解不开的心结来找自己倾诉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是这个暴雨天还不请自来确实有点过,两个人聊到了最近的感情生活,秦政说他新谈的女朋友近来总是有种若即若离的感觉。而这个女孩恰巧李维也认识,是附近中学的一名语文老师,名字叫做徐静。和他所在的政府机关有业务关系,李维同她有过数面之缘,印象中是一个身材高挑、热情活泼的女孩。
哥俩从感情聊到友情,又聊到小时候一起掉到冰窟窿里差点冻死的往事,直到双双喝醉了为止。
窗外雷声还是轰隆隆的响个不停,李维刷完碗筷,开始收拾桌子。秦政还是趴在那,呼吸还是那么急促,喉咙里传来沙沙的摩擦声。要不是了解他每次醉了酒就是这个怂样,李维也得担心他喉咙里怪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桌子上散落的花生米皮被洒出来的啤酒浸湿,服帖的粘在桌面上,李维拿着抹布十分用力的擦着。突然左手传来一阵麻木的感觉,身体随之失去平衡,咣当一声碰倒了桌子上的空酒瓶。深夜里这动静称得上巨响了。
“怎么了这是?还想再喝点啊?”秦政突然抬起头,冷冷的说到。
李维被这冷不丁的问话吓了一跳,尴尬的笑了笑后说到“可别再喝了,咱俩酒量差不多,也就十几瓶的事,今天已经到位了,明天还得上班呢。”
“ 那你弄酒瓶子干啥,别口是心非的,每次不都想把我灌倒吗,别收拾啦,再喝点!”秦政伸出左手抓住了李维握着抹布的右手。
李维用另一只手挣开了秦政,“刚才是电视里的声音,你小子别见了酒就没够。”
秦政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又碰倒了几个酒瓶子,咣当声响成一片。“那你把它关上,吵着我睡觉了,我去你屋躺会。”说完就朝卧室走去。
李维赶紧抢上前去按住了差点从桌上滚下去的酒瓶子,然后咕哝了一声作为回应。
“才十五瓶酒,两个人喝这些不多啊,怎么醉的这么厉害。”李维数了数桌上的空酒瓶,有点疑惑,可这份疑惑马上被涌上来的头痛和胸闷挤出了李维的脑海。
“喝完酒就别做那么剧烈的动作,当你还年轻?悠着点吧。”秦政的声音从卧室传来。
李维撇撇嘴笑骂道“你小子不也喝的趴那了,别五十步笑百步了,有本事起来和我一块把屋子收拾干净了。”
卧室里没有再传出秦政的声音,李维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发小猫一阵狗一阵的,有时候挺关心对方,有时候又不冷不热没好气,不过本性不坏。
关闭电视前,李维随手调了调台,新闻频道一则关于暑期儿童溺水的简讯引起了他的注意,不过这种事貌似每个夏季都会发生。简讯过后女主持人又开始播报别的新闻了,但这个主持人李维没在新闻频道见过,长长的头发,大大的眼睛,略显可爱的娃娃脸,总之让李维觉得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来像谁。
窗外突然一片耀眼的银光将昏暗的客厅照的分外明亮,一切都被镀成了银色,只有电视中的画面还能看出彩色的样子。
李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闪电的光芒按说瞬间就会消逝,客厅内应当重新弥漫昏暗,可是四下还是晃眼的银白色,一切仿佛定格在了这一瞬间。电视画面中主持人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嘴也张成了O型,但是她视线的焦点却在李维的身后。
一阵冰冷的气息从李维脖颈后传来。
“滴答、滴答。”水滴落地的声音在一片安静中显得分外清晰。
“不是让你关了电视吗?”秦政冷冷的声音从李维背后传来,但是声音中好像夹杂着咕咚咕咚的水声。
李维听后猛的回头,发现秦政满脸是水的站在那里,水珠正从他的发梢不断低下。
李维擦了把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后说道“你怎么起来了,洗把脸醒醒酒吗?吓我一跳。”
“我问你为什么不关掉电视!”秦政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的冰冷了,那股夹杂的水声也听起来更明显了。
李维抬起左手指了指电视机,“我看这个女主持人,有点面熟。”
秦政怒吼道“那你看她像谁,说!”
李维想要质问秦政为什么这么大脾气,但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发现自己无法违背秦政的命令。他看着电视中的女主持人,此时画面中的她紧抿着嘴,充满敌意的盯着李维身后的秦政。
李维从纷乱的记忆中搜寻着和女主持人相似的人,一个女孩的面孔逐渐和女主持人重合。记忆中的她,总是笑的那么灿烂。
秦政粗重的喘息声将李维从记忆中拉了回来,李维颤巍巍的回答道“我觉得这个主持人和小静长得挺像的,就多看了两眼。”
“去你妈的!小静是你叫的吗?那是我女朋友,你个道貌岸然的混蛋!”秦政怒吼道
李维刚想解释,但是秦政没给他机会,一记右手重拳打在了前者的左脸颊上,李维的身体随即歪着倒了下去。
他看到和徐静神似的女主持人,正捂着嘴看着他,女孩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这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了和徐静在一起的一幕幕往事,但是铺面向自己撞来的地板,打断了这一切。
李维又回到了那个梦中,这次的天空刮起了剧烈的风暴,绿色的气流横扫过大地,狰狞的扑向李维。李维感觉身体中某些刚刚找回的东西又被狂风带走了,那是些金色的光点,它们被卷上了天空。但是天边金色的光芒此时更加耀眼了,李维一步步朝它走去。他紧捂着胸口,因为那里有一颗金色的光点,它让李维感到亲切,就像午后下午温暖的阳光。
2
“咔嚓!”一声炸雷将李维惊醒,他撑起上半身,坐直身子,用手揉了揉模糊的双眼,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李维抬头看看表,时间是凌晨两点半,餐桌上一片狼藉,散落的花生皮和十几个空酒瓶占满了桌子。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突然向李维袭来,他扶着桌子站起来,左手一阵发麻。抬手一看,前臂上一片压痕,应该是刚才趴桌上睡觉压麻了手臂。
李维来到卫生间漱了漱口,洗了把脸,低头将嘴里的漱口水吐掉时,发现有血迹。凑到面前的镜子前仔细检查了一下牙齿,无意中发现左侧嘴角竟然破了。
突然李维想起来,刚刚秦政在这里,嘴角上的伤痕是秦政打的,自己好像还被他打晕了。
李维踉踉跄跄的跑到餐厅,发现桌子上的一片狼藉分外刺眼,自己刚刚不分明是把桌子收拾干净了呀,怎么现在还是这样。
钟表显示的时间也不对,怎么还是两点半,刚才得发生的一切最起码也得用掉十五分钟吧。难道是秦政搞得恶作剧?李维找出手机同步了一下日期时间,发现时间没有错,确实是两点半。
头痛和胸闷又一次袭来,李维强忍不适满屋寻找秦政,可是找了一个遍,四下都没发现秦政的影子,就好像他今晚从来没来过一样。毛骨悚然的感觉随后袭来,李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赶忙跑到卫生间吐了起来。
李维干呕了半天,只吐出了一堆酸水,但是酒后的眩晕感减轻了不少。抬头照照镜子,脸上的红晕也消退了许多,只是李维发现镜子中有哪里不对劲,瞪大眼睛仔细寻找才发现,餐厅的影像有一角通过反射可以从卫生间的镜子中看到,镜中的餐桌上分明趴着一个人。看到这些李维感到后背的寒毛都炸了起来。
李维跑到餐厅一看,餐桌上半个人影也没有。
“李维,你是在找我吗?”秦政的声音传来,就像刚才不知是梦还是幻觉中出现的秦政的声音一样,听起来空洞,仿佛人在水中说话一样。
李维惊愕的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秦政的身影,随后声音颤抖的说道“哥们,别吓我好吗,这恶作剧一点也不好玩。”
“你他妈说不好玩?那你想从我身边夺走小静是不是就很好玩啊!”秦政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李维很确定,声音就是从餐桌那边传来的,但是眼前的景象却无法和耳朵的判断互相印证,因为眼前的餐桌边依然是一个人也没有。
李维忽然想起刚刚在卫生间是如何看到秦政的,于是扭头朝客厅的玻璃望去,但是脖子感觉僵硬的就像老树根,转动起来咯吱咯吱的声音直插耳膜,让李维牙酸,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当眼角的余光总算看到玻璃中餐厅的倒影时,李维更是吓的魂飞魄散,原来镜中的自己正被秦政掐着脖子,当发现李维正看着时,秦政面露狞笑的看过来,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了。
李维徒劳的挣扎着,试图掰开秦政的手,但是却怎么也摸不到对方,只感到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弱,意识也渐渐模糊。
“李维,振作点,别放弃,我是徐静,你记起来吧,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电视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女孩的声音。
“闭嘴,你个贱货,你是我的,等我杀了他,你就永远属于我了,哈哈哈!”倒影中的秦政送开李维,一脚踹烂了液晶电视的屏幕。
此时李维感到脖子上犹如老虎钳子一般的双手松开了,于是下意识的喘息着,嘴张的就像离开水的鱼一样。刚刚是电视里的女孩在千钧一发之际转移了秦政的注意力,才让李维有了喘息的时间。
此时李维身边的电视只能发出呲呲的杂音和满屏的雪花了。而窗户倒影中的秦政还在歇斯底里的蹂躏着他那边的另一个电视机,像是有发泄不完的怨气。
三步两步逃进卧室,李维紧紧关上了房门,背靠着门板支撑着身体。当冰凉的感觉贯穿整个身体时,李维才发觉背后的衣衫已经被汗水完全湿透。浑身的酒气已经有大半伴着汗水排了出来,头脑清明了许多,至少可以好好分析当下面对的局面了。
“秦政要杀我?”李维想到这依然感觉到不寒而栗,多年的好友竟对自己下此毒手,可脖颈皮肤的刺痛和刚刚的窒息感却历历在目,无比真实。
“可为什么我只能在镜子中才能看到他,而且除了我的身体,他仿佛不能对我这边的别的什么造成实质的破坏,这是梦还是幻觉。”
“也许他也只能从镜子中看到我。”想到这李维赶紧拉上了卧室的窗帘,厚厚的遮阳布料完全遮蔽了窗户。李维心里暗自庆幸自己还没有女朋友,要不卧室里可就不光是窗户玻璃这一个可以反射倒影的镜面了。“可徐静为什么说让我记起她,我忘了什么关于她的事情吗,秦政之前把我打晕的的时候,电视里好像也有徐静的影象出现,不过那次她好像没有说话,我到底忘记什么了。”
“叮!”微信的提示音忽然响起,李维吓了一跳,连忙从兜里掏出手机查看,是徐静的信息。
“李维,你忘了我是你女朋友啊!千万不要让秦政再把你打晕了,你会又忘了我是谁的,他这次应该是想杀了你,千万不要如他所愿。”李维看完徐静的信息,发现徐静的昵称是亲爱的小静,是他自己改的备注名,聊天背景是金色的。可是消息只有这一条,之前的聊天记录一片空白。
李维想要追问徐静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可是字还没打完,徐静的另一条信息已经到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要自己去寻找答案,自己去冲破心中的枷锁,躲起来解决不了这困局,加油亲爱的。”
“李维!我知道你躲在里面,你除了躲躲藏藏还会干什么,真不知道小静是喜欢你哪一点,有种就出来,像个爷们一样。别以为我进不去,一会我就弄死你,”秦政的咒骂声在卧室门外响起,咣咣的砸门声也接踵而至。李维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本能的想要躲避秦政敲打房门的震动,但是任凭秦政怎么敲打,巨响下薄薄的木门板依然纹丝不动。
擂鼓一般的敲门声终于停了下来,秦政一定猫在外面的某个角落里,这点李维深信不疑。
或许从窗户翻出去可以逃出生天,李维关闭卧室的大灯,让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将窗帘拉开,用手推玻璃窗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推不动,就像被焊死了一样。
窗外依然下着雨,路边大树被雨水打湿,反射着悠悠的绿光,玻璃上的雨水扭曲了路灯的光芒,让外面的一切看起来不那么真实。
李维甩手拉上了窗帘,一屁股坐在床上,他多么希望这古怪的处境只是自己的一个噩梦,或许睡一觉真的可以结束这一切。李维把手机调到静音,躺下来慢慢闭上了眼睛,大概是因为累了,不一会倦意就如潮水般袭来。
3
凌晨六点,李维醒了过来,又是该死的生物钟,每次都是比闹铃早半小时让自己醒过来。
“今天是周六吧,好像约了小静去Q市看海,得赶快起来把早饭做好给她带着,要不又说我说话不算数啦。”想到这些李维嘴角扬起了幸福的弧度。
起身来到窗前,哗的一声拉开厚厚的窗帘,想象之中夏日明媚的晨光并没有照亮卧室,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雨夜萧索的街道。
李维感到胸口仿佛受到一记重击,整个人又瘫坐在床上了。他发疯似的翻出手机,锁屏界面上显示收到了几十条的微信信息,都是徐静一个人发过来的。
“快起来啊,别睡着,别再逃避了!”
“听到了吗,不能这样耗下去,秦政会变得越来越强大,到那时你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
“李维,你太让我失望了!”
看完这几十条信息,李维心里疼的厉害,这一晚离奇的经历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记忆中。或许勇敢搏一搏才是出路。
“放心吧,小静” 李维默默回复了一条信息。
缓缓走到卧室门前,李维深吸了一口气,握住卧室门猛的拉开。
突如其来的强光刺的李维睁不开眼,门外是一条宽敞的走廊,午后明媚的阳光让四周都闪耀着灿烂的金色。不远处的教室门口一个女孩背对李维站着,她穿着白色体恤衫和牛仔背带裙,脚下一双白色帆布鞋一尘不染。此时女孩正抱着几本书,好像在等什么人。
李维看了看门里门外一黑一百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没再犹豫,大步跨了出去。
“你怎么才来,约好了一块上自习的,怎么又迟到了,说!是不是又在宿舍打魔兽啦?还蹑手蹑脚的从我后边走过来,是不是又想吓唬我?哼!”女孩猛的回过头用嗔怪的口吻说道。
看到女孩猛回头间飞扬的马尾辫,细密的发丝在阳光下被镀上了美丽的金色,李维的心仿佛瞬间就被融化了,这是大学时再熟悉不过的场景。望着女孩美丽而略带稚嫩的容颜,李维知道,她就是徐静,自己在大学时候就爱着的女孩,他笑着一步步的走向那熟悉的身影,眼角一道泪珠滑落也没有察觉。
"就凶你两句,怎么还流眼泪了,还天天自诩男子汉呢。"女孩捂着嘴笑着说道。
李维急忙尴尬的擦了擦眼角,笑着说道“是被强光刺激着眼睛了,所以才流眼泪。”
“还不是你们宿舍天天猫在一起打魔兽,还拉着窗帘,一个个不见光,和吸血鬼似的。”女孩没好气的说道。
李维急忙解释着“我没天天玩啦,我下铺秦政倒是总爬上我那玩他的号,他可以替我作证。”
徐静做了个鬼脸,嗔怒道“前两天让你发彩信照片,检查你卫生保持的怎么样,我可看你下铺床位没人住呢。你宿舍总共五个人,还号称什么魔兽五小强,哪来的什么秦政,撒谎都不会撒。”
“可是,我和秦政从小就是铁哥们啊,我们一块上的小学、初中、高中,最后一起上的大学,还学的一个专业,在一个班,而且还在一个宿舍是上下铺。”李维坚持着向徐静解释道。
女孩靠过来用额头贴了贴李维的脑门,噘了噘嘴不解的说“没发烧啊?怎么说胡话呢,如果你说这秦政是个女孩,而且从小和你青梅竹马的话,能这么一路倒还有可能。可你说他是个男的,所以答案是你说谎。”
“不可能啊,我记得很清楚。”
“好了,再胡说我可生气了。”女孩说完拉着李维的手,推开了阶梯教室的大门。
李维跟在女孩身后走进教室,偌大的教室里没有几个学生,两个人并排着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啪的一声,女孩把一本厚厚的书拍在李维面前的桌子上,嘟囔着说“上次你考四级的前一晚我和你发脾气,让你在图书馆外淋雨站了两小时,你那次差一分没过是我的错。”
李维挠了挠头,傻笑着说道“主要还是我英语本来学的就差,不怪你。”
女孩听完李维的话,立马换了个命令的语气接着说道“哦吼!原来你知道自己英语差啊,上课还不好好听讲,你们班可有我的眼线。还有啊,以后每天和我上自习,这本单词书就是你第一个副本,你宿舍那四个猪队友可帮不了你,这叫什么来着,你老和我炫耀的那个词?哦对,单刷副本。”
“为你而战,我的女士。”李维站起来,行了个游戏中的骑士礼。
“这还差不多,快背吧,一会我可检查哦,通过了有奖励,通不过你就等着吧。
李维坐下来,窗外的微风将女孩身上的气息吹拂在他的脸上。淡淡的香气熟悉又陌生,一时间李维有些出神。
“又发愣,快看书,刚说的好好的呢。” 女孩拿铅笔轻轻敲了敲李维的头。
挨打后,李维忙收了收神,捧起书看了起来。这本书是女孩平时背单词用的,红色的书皮因为经常翻动已经出现了破损和掉色,但是这些地方都被贴上了可爱的粘贴画。翻开书页大概一看,可以看到许多标记和注解都用不同颜色的笔加以区分,虽然内容很多,但是一点也不显得杂乱。
李维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战这平时最讨厌学的英语。可当他将视线聚焦在书页上的某一行时,却发现怎么也看不清,就像隔着毛玻璃一样。揉了揉眼睛再看,模糊感消失了,但是书页上的文字却动了起来,那些绿色的文字扭动着越来越大,向霉菌一样吞噬着一切,最后占据了整个页面。
震惊的把书合上推了出去,李维扭头看向身边的女孩,女孩没抬头,只是用鼓励的语气说道“这本书没有那么可怕,仔细看。”
李维重新翻开那本红色的单词书,书页依然是绿色的,这绿色仿佛有生命一般正在痛苦的抖动。随着点点绿色的碎屑落下,金色的文字逐渐出现在了绿色的页面上,虽然周围的绿色不断涌动想要吞噬这看似脆弱的金色文字,但是后者就像狂涛中的礁石一样纹丝不动。
“亲爱的,好好想想,秦政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想想你们的过去,他到底是谁。”金色的文字显示的是这样一句话。
李维看后痛苦的按住了两侧的太阳穴,呼吸间萦绕鼻间的淡淡香气缓解了他的不适,这个味道他突然之间觉得无比熟悉,这是自己在两人订婚前夕送给徐静的香水,之后她就一直用着,这味道恬淡而优雅。
李维站了起来,他沿着台阶一步步走到阶梯教室的门口。
“单词还是别背了,反正大学四年我最后也没考过四级,就像你说的,我要面对我的过去,面对秦政。这不光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你。”
女孩听完回头看向教室门口,李维站在那里正看着她,两个人默默对视了几秒,随后都不约而同的笑了,最后李维毅然转身推开了教室单位大门。这时书页中的绿色瓦解了那些金色的文字,如植物的根系一般开始疯狂生长,直接冲出了纸面,吞噬了整个教室,吞噬了望着门口的女孩,最后吞噬了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李维没有回头,他走出了这件教室。
4
这次李维进入一个高大的门厅,墙壁和地面都铺着光洁的白色大理石,在天花板和墙壁上没有发现什么光源,但四周却一片光明,就仿佛这些光是这些大理石发出的一样。一扇玻璃大门挡在面前,门后是一排排书架,李维走到门前发现走手边有一部密码锁,他输入了自己的生日后,玻璃大门缓缓的打开了。
走入大门后,才发现这里远比门外看起来的大,左手边是一排排望不到尽头的书架,右手边同样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落地窗,窗外是一片平静的绿色树海。
李维走到第一排书架边,轻轻抚摸着木质的索引指示牌,那上面写着他父母的名字。来到书架前,李维随手翻开一本书,每一页都是照片,每一张照片上的图像都是活的,记录着李维记忆中的那些画面。关于父母的点点滴滴逐渐清晰起来,仿佛就像昨天刚刚发生的一样。李维知道他能够走入这些书里的每一张照片,但他翻看了几本,终究没有这样做。
第二排书架属于徐静,记录着他们两个从相知到相爱的每一个瞬间。李维翻开那些记忆,这里面有欢笑,有悲伤,但不管是哪一张照片,都让他感到温暖,仿佛那些记忆就像阳光一样。但他也没有走入其中重温这些珍贵的片段,因为他知道这不是他来到这里的目的。
当朝第三排书架走去时,李维感觉双脚仿佛灌了铅一样,每迈一步都异常困难。低头望去才发现不知何时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已经慢慢和他的双脚融为一体,李维知道这是身体本能的想要让他不要接近第三排书架。但是他已经做好了准备,用力迈开了仿佛石化的双腿,随着碎石和尘土的崩裂,李维来到了书架旁。
李天擎三个歪歪扭扭的小字刻在索引指示牌上,李维看到这三个字时泪水如泉涌一样止不住的沿着脸颊滑下。他知道面对残酷的现实时心会痛,但他没想到是痛得这样撕心裂肺,仿佛全身的血肉都被从骨骼上生生的扯了下来。
用颤抖的双手翻开第一本书时,李维再次看到了那些被他深深封印在心底的记忆。
一间明亮的病房中,一个胖胖的小婴儿安静的躺在产妇的身边,虽然面容憔悴没有多少血色,但是她仍费力抬起手无比怜惜的抚摸着婴儿稚嫩的脸颊。
随着一声轻轻的开门声,男人跑进了病房,跪在床边看着婴儿发呆,好半天才从嘴里憋出几个字“我能碰碰他吗?”
“那有什么不可以,你是他爸爸啊。”产妇笑着说道。
书页已经被泪水打湿,李维重重合上了这本书,刚刚是他初为人父时的场景,而那个小婴儿就是他的儿子——李天擎。
将手中的书小心的放回书架后,李维向左看了过去,发现关于儿子的书架很短,还不到关于徐静的书架五分之一的长度,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来的这排书架的尽头,李维拿出了放在最后面的那本书,慢慢的翻开最后一页。
“爸爸、妈妈,你们别哭了,穿白大褂的叔叔告诉我,只要再做完这次手术我就可以回幼儿园找小伙伴一起玩了。”小男孩半躺在病床上开心点的说道,手里还握着一个变形金刚。
徐静帮小男孩整理了一下他头上的毛线帽,擦了擦眼泪,微笑着说道"我们家小柱子绝对会好起来的,妈妈到时候给你买最好吃的冰淇淋。"
“那爸爸呢,我要爸爸给我买新出的擎天柱。电影里他最厉害了。”
“爸爸答应你,保证给你买。”李维强忍着眼泪向小男孩保证道。
小男孩笑着向李维和徐静挥挥手,说道“爸爸、妈妈我爱你们,你们以后要好好的。”随后病床就被护士缓缓的推进了手术室。也许小男孩早就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没有好转的希望了,但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努力想要缓解父母的悲伤。
李维轻轻抚摸着记忆之书的封皮,就像抚摸着儿子稚嫩的小手。过了许久才将它放回了原位。
直面了深藏心底的痛苦以后,李维感觉心里通透了许多,他向下一排书架走去,是时候弄清关于自己的记忆了。可是接下来的许多排书架都是关于他亲戚朋友的记忆,李维沿着落地窗走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写着自己名字的索引指示牌。望着依然看不到尽头的一排排书架,李维陷入了思考,这里是属于他的记忆图书馆,或许自己不用这样一步步的走着寻找。
深深洗了一口气,李维重重的跺了一脚地面。所有的书架都跟着一阵颤抖,落地窗外的树海也随之不在平静,许多绿色的鸟儿惊叫着从树冠上飞入空中。看到自己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李维突然知道该怎么做了。他抬起右手像拨转手机页面一样向左一滑,开始的几秒钟并没有什么发生,但是接下来远处传来了闷雷一样的隆隆声。身边的一排排书架开始挪动着逐渐靠近,最终合而为一,一股强风随后扑面而来,吹的李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看到海浪一般的书架一波一波朝这边涌来,在自己身边融为一体。
最后一排书架缓缓停在了李维面前,它看起来很特别,和别的书架不大一样,如果非要用一个形容词来描述它的话,那就是扭曲。仿佛是两个书架彼此缠绕、纠结在了一起,就像两条扭打的蛇。一本本记忆之书歪歪斜斜的插在扭曲的隔板间,像极了一块块蛇的鳞片。
来到这怪异书架的最前端,一块led显示屏充当索引指示牌摇晃着挂在那里。不出李维所料,那上边显示着他的名字,秦政的名字也赫然出现在后面,但是不知为何秦政两个字总是闪烁不定。
李维沿着书架向前走去,伸手轻轻掠过一排排书脊,这时书架仿佛有生命般抖动着,本能的抗拒着李维。走了没多远,一些灰色封皮的书引起了李维的注意,原来就是它们突兀的色彩,从远处看仿佛蛇皮的纹路。抽出其中一本后李维发现里面都是自己有关于秦政的记忆,但是记忆影像中秦政的身影却是灰色的,而且和周围的一切缺乏互动,就像是被人用拙劣的PS手法强行合成上去的。
继续向前走,灰色的书越来越多,最后差不多完全占据了书架,正常的书反而成了少数,而那个分界点就是小柱子去世的时间。打开在那之后不久的一本书,李维静静的走入了那段记忆。
这是个陌生的桥段,景象是灰色的,而且听不到一点声音。李维看到徐静环抱着双腿坐在卧室的床上,把头埋在双腿间不停抽泣着,秦政站在一边歇斯底里的朝她吼着什么。地上散落着碎玻璃和几只被擦的稀烂的鲜花,已经分辨不出是什么种类的花朵了。李维想要听听秦政正在说什么,可却只能从他的口型中看出他打底说的是不堪入耳的脏话。
如果这里是属于他的记忆怎么看不到自己的身影呢,李维有些纳闷,于是打了个响指让一切定格,然后在不大的客厅里仔细寻找起来。这次又是窗户玻璃引起了李维的注意,因为秦政在里面有一个彩色的倒影,这与周围全灰的色调格格不入。更让李维震惊的是这倒影不就是自己的身影吗?李维揉了揉眼睛仔细确认了一下,发现倒影中的自己与秦政保持着一样的姿势,脸上一样是愤怒而扭曲的表情。
一瞬间李维明白了这这段记忆中为什么没有他自己的身影。看着沙发上哭泣的徐静,李维心里刀绞一般的难受,可记忆中的一切已经既成事实,无法改变了。
李维驻足良久,掩面而泣。身边的书架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悲伤,缓缓的舒展开扭曲的身躯,灰色的记忆之书也一本一本的不见了踪影。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那个满是灰色斑块和条纹如蛇一般扭曲的存在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排正常的书架,其中一排长的望不到尽头,而另一排则很短。
李维想起来每次和秦政喝酒聊天时,两个人总是聊起过去,特别是两人一起掉进冰窟窿里的那段往事。曾经这段记忆在李维脑海里无比清晰,他记得其中的每一个细节,但是现在他不确定了,可冥冥中感到那段共患难的往事是自己和秦政羁绊的根源所在。
从新出现的那排短书架上抽出最后一本书,打开它,一间狭小的客厅进入了李维的视野。家具和陈设都是三十年前的款式,客厅正中放着一张不大不小的折叠式餐桌,一个男人和两个小男孩正围坐在桌边。
“爸爸,可以吃蛋糕了吗,我和哥哥都等半天啦。”其中一个小男孩眨着眼睛,央求着说道。
另一个看起来稍大点的男孩说道“李维,别那么着急,妈妈还在厨房做菜呢。”
“哈哈,还是老大懂事。”男人爽朗的笑着说道。
较小的那个男孩望着蛋糕舔了舔嘴唇,神态认真一字一顿的说道“哥哥你说得对,我们等妈妈来了再吃。”
男人宠溺的轻轻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随后朝着厨房大声喊道“老婆大人,忙完了吗?孩子们都饿啦。”
“宝贝们等一下,妈妈这就做好啦,你们最爱吃的油焖大虾马上出锅啦。”
不一会,女人将一盘热气腾腾的油焖大虾放在了餐桌上,她用围裙擦了擦手后也坐在个餐桌边。
男人打了个响指,将两个男孩的注意力从美食上吸引过来,接着说“孩子们先别急,今天是弟弟四岁生日,按照惯例呢,咱们先吹蜡烛许愿,然后再开吃。下午爸爸、妈妈带你们去游泳。老二盼这天好久了吧,这次带你去,可别和老大挣游泳圈啦。”
“哦!去游泳喽!”两个小男孩欢呼起来。
女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说道“别那么着急去玩,咱们三个给小寿星唱生日歌哦,我带个头,预备,起!”
李维静静的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他甚至重新播放了好几遍这段记忆,全然不知眼泪已经大颗大颗的从脸颊滑落,这是他儿时最幸福的一刻,但是这幸福却在之后戛然而止。那个盛夏午后的泳池边,没有留下欢乐,它刻在李维脑海里的只有如寒冰一般的悔恨。
“总算找到你啦,我看你再往哪里躲!”秦政突然出现在了客厅的大门口,他的背后是一片虚无的黑暗。
李维的脸上没有惊讶和恐惧,他缓缓的朝秦政走去,当他的身体触碰到客厅的餐桌时,屋里幸福洋溢的景象就如同流沙一般崩塌、消逝了,到最后只剩他和秦政面对面站在那里。
秦政刚要扑上来就被李维紧紧的抱住了,秦政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两只如爪般的手悬在半空。
“哥哥,我错了,我总是放不下,放不下你离我而去,放不下小柱子离我而去。其实你们已经走了,我再怎么挽回也是徒劳,反而伤害了身边深爱的人。”
秦政怔怔的站在那里,表情由狰狞转变成了释然,最后变成了微笑。他的双手也不在僵硬的悬在半空,儿时紧紧拥抱住了李维。“你能意识到这些就好。”
“放下过去的伤痛,至少你还有小静,不要再为我和小柱子伤心了。”秦政说完轻轻拍了拍李维的肩膀,微笑着转身朝门口走去。此时的门外满是耀眼的金光,一个小男孩的剪影站在那里朝着李维挥手,随后秦政抱起了小男孩,两个人逐渐消失在了光芒中。
走出这段记忆后,哥哥的话不断在李维的脑海里回荡,是的,不管怎么样还有徐静在自己身边。
李维沿着最后那排书架一步步走着,心中满是对徐静深深的愧疚,他知道化身秦政时,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定让徐静吃了很多苦。
不知走了多久,李维来到了书架的尽头,与其说是尽头,还不如说是前面已经无路可走。盘根错节的绿色线缆就像是绞杀植物的枝干一样将书架紧紧的包裹在里面,那些线缆闪烁着绿色的光芒,仿佛是在从书架中吸取养分。
李维试着扒开这些线缆继续往前走,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也撼不动它们分毫,无奈之下也只能作罢。
像是指引一般的,手边书架上的一本书闪亮起了光芒,李维抽出它,光芒从书页中绽放,淹没了李维的身影。
待到白光消退,李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小房间之中,迈开腿走了一步,才发觉地面是软软的米色塑胶,四周的墙壁和天花板也是这种材料。房间中没有窗户,墙壁上挂着一部电视,播放的影像不知是哪里的自然风光。房间正中有一张钢管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背对着李维坐在床上。
“年轻人,你终于来啦,我等你很久了。”老人说话间没有回头。
李维礼貌性的问了一句,“您是?”
老人在床上艰难的变换了一下姿势,好不容易才面向李维坐定。而这时李维也发现老人的双手被衣袖束缚着交叉贴在身体两侧。
老人用消瘦的面孔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我经历的一切已经不能改变了,接下来你要如何去做才是关键所在。”
李维差不多已经知道老人究竟是谁了,因为脑海中的记忆逐渐清晰,这间小房间看起来也越来越熟悉,但是他没有道破。
老人看着李维,眼神平淡而安详,缓缓的说道“这么久了,你一直徘徊在一个长长的梦中,直到她再次走进你的世界,我想你一定体会到了失去的痛苦,也懂得了她对于你的珍贵。”
“没错,但是她现在在哪,我不想再失去她了。”李维说道。
老人笑了笑,露出残缺的牙齿,“我对于你此刻的想法感同身受,但是具体怎么做我并不清楚。不久前另一个年轻人来看我,他给了我这个,或许它是指引你的关键。”老人说完低头看了看挂在他脖子上的一把钥匙。
李维帮着老人取下钥匙,发现钥匙是金色的,握柄标着5712这四个数字。
“好了,拿上他走吧,打开那道门。”老人看向房间里的一扇门说道。
李维听完没有马上就走,而是来到老人身前,蹲下来帮他整理了一下蓬乱的头发。
“好了快走吧,不要再让她伤心,别像我一样。”老人哽咽着催促李维道。
“您放心吧。”李维说完起身用那把钥匙打开门走了出去。
尾声1
李维慢慢的睁开了双眼,雪白的屋顶映入眼帘,他看向窗外,灿烂的晚霞正在天边燃烧。病床边是已经哭成泪人的徐静。
“我回来了亲爱的,这段时间让你受苦了,谢谢你的不离不弃。”李维艰难的支持起上半身,摘掉头上头盔般的电子设备紧紧拥抱着徐静说道。
徐静锤着李维胸口哭着说“就你厉害,人家逃避现实大不了离家出走与世隔绝,你倒好,分裂出个人格来。”
“都是我不好,我保证以后不这样了。”
“你还想有下次?要是知道你有这病根,当初就不该在学校就跟了你。这次要不是李教授用最新的可视化催眠系统对你进行精确催眠引导治疗,真不知道你到底能不能好的起来。”
“梦里我见到大学时候的你啦。”李维看着眼前的徐静,幸福的说。
“然后呢,这会漂亮还是那会漂亮。”徐静瞪着李维问道。
李维轻轻拭去徐静脸上的泪痕,笑着说“永远都一样漂亮,小静咱们再要个孩子吧。”
徐静听完扑在李维怀里,痛哭起来。
李维轻抚着徐静的后背,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久久的抱在一起。
尾声2
“老师,看来对47号的模拟治疗很成功啊,果然用88号进行介入起到了效果。
“是的,他从小对哥哥溺水身亡的事心怀愧疚,父母对他哥哥的思念潜移默化的给他留下了严重的童年阴影。以至于在意识中形成了一个后继人格,在悲剧之后,他渴望让自身乖巧懂事的样子缓解父母心中的悲伤,所以将种种负面的情绪全部转移进了后继人格之中。”
“那这种后继人格控制的反客为主是必然的吗”
“这也与后天的经历有关,要不是他经历了丧子之痛,可能这个后继人格还会一直蛰伏在他意识深处。”
“可他哥哥是生日那天和他一起游泳时不幸溺亡的,那是在夏天,可后继人格秦政为什么每次都会和他聊两个人冬天一起掉冰窟窿里,最后双双获救的事情呢?”
李教授叹了口气后说“人总是本能的趋利避害,一旦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悲剧,有时候为了逃避悲伤,甚至会欺骗自己。”
“老师,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好了,关闭虚拟现实吧,让47号、48号实验体下线,封存他们的脑模拟回路。”李教授默默的说道。
尾声3
徐静已经不哭了,只是哽咽还不受控制的一次次袭来,她正和李维笑着讨论下一个孩子要男孩还是女孩好,该起什么样的名字。两个人都没有发现窗外天边的晚霞正在消散,消散成无数绿色的数据洪流,这股绿色势不可挡的从天边涌来,转眼间李维所在的这间小小病房就成了绿色漩涡中的一个微小的孤岛。
"等等,停一下。"李教授看着虚拟现实中的李维叫停了学生的操作。
“老师,一旦虚拟现实开始崩溃,就是不可逆的了。”
“那就让1号主计算机超载,给他争取十秒的时间。”李教授用命令的口吻大声说道。
“上头可不希望咱们这么违章操作。”学生抱怨了一句。
“这间实验室,我说了算,别管那些冷血财阀的鬼规定。”
“好的,如您所愿。”学生照着李教授的指令进行了操作。
1号主机的冷却系统轰鸣的咆哮起来,与此同时,虚拟现实的崩塌也止住了。
李维和徐静此时已经身处绿色漩涡的中心,只有他们两个人和李维身下的这张单人病床没有被绿色的漩涡吞噬。
李维静静的将徐静耳边散乱的发丝别在她的耳后,就如多年前校园中那个沉稳男孩做的一样,而徐静也和那时候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孩一样,闭上了双眼,嘴角扬起幸福的弧度。
虚拟现实中的李维握紧了手里的那把钥匙,然后微笑着吻向了怀中女孩的双唇。
金色的光芒升腾起来,笼罩着拥吻在一起的两个人,但是随后就被扑上来的绿色旋涡绞杀,消逝了。
轰鸣声随着1号主机的当机戛然而止。
李教授眼前的虚拟现实也随之崩溃消散,只留下些许金色的闪光在实验室内飞舞,就像一只只金色的萤火虫一样。
“老师,刚刚在5712号端口有大量冗杂数据流出并进入外网,现在我正在对这些数据进行分析。”
“好了,不用管那些了,记录本次实验结果为失败,销毁链接模块数据。”李教授淡淡的说道。
“可是,这是第57次对实验体47的模拟现实操作,也是唯一成功的一次啊。您一旦销毁链接模块数据,整个项目的努力很有可能就要付之东流了”学生不甘的说道。
“刚才的超频运作,对两个模拟脑回路的损害是毁灭性的,就像真正的大脑一样,模拟脑回路一旦受损也将是不可逆的。所以本次实验的结果将不可复制,这与失败有什么区别。”李教授无奈的说道。
“还不是您最后任性,让47号能和88号多在线运行了一会造成的。”学生没好气的抱怨道。
“好了,你走吧,我要亲自分析一下你刚刚检测到的那些冗杂数据。”李教授说完摆摆手,示意自己的学生离开实验室。
学生换下白大褂,低声咕哝着什么,然后礼貌的退出了实验室。
当门外走廊里的脚步声消失后,李教授来到电脑前,检索出刚刚的那些冗杂数据。分析结果显示这些数据与47号和88号的脑回路信号有着高度的一致性。李教授看着显示屏,那些跳动着的数据欢快而热烈,他笑了笑随后点选了删除按钮。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一行信息出现在锁屏界面上。没有显示来电人的姓名,那条信息只有短短几个字“谢谢你,孩子”
李教授没有回复,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拿出皮夹中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一对母子,小男孩笑的勉强,仿佛照相时不大乐意。右侧的女人是男孩的母亲,面容憔悴,但是笑的很开心。照片的最左侧是一道破损的痕迹,就像是把某个人的影像撕了下来。李教授默默轻抚着那道伤痕,良久,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