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回家
安杰从没想到她会去的这么快，他们见面仿佛才一瞬间的事情，现在她却以一具遗体的形式呈现在他面前，僵直、呆板、毫无生气，就像那些关闭电源的机器人。可就在昨天，那还是一个鲜活的袁萍，传递着朱莉莉的爱和留恋，在安杰眼里，她病的并不多严重，除了不能走路，别的很难看出什么。可是现在，她死了，永远的消失了！
安杰想：是不是朱莉莉离开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一脸的轻松，就好像刚刚放下了某个压在心头的重担，脸上没有丝毫的痛苦，只有舒展和平静。安杰用力的从袁莉莉身边挤过去，在床边跪下来的时候，他拉起袁萍的手，重重的握了握，就好像在说：放心走吧。在安杰站起来后，杨万青也握了握袁萍的手。
“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一切，去到地下见到我妻子，帮我问个好，说我想她。”杨万青一边握着袁萍的手，一边低沉的说道，她当然已经听不到了。
“妈，你放心，我会做个好人，不管任何时候，我都会做个好人！”袁莉莉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已经变得够坚强了，即使现在父亲和母亲都去了，只剩她一个了，她还是对未来充满希望，就像袁萍曾教导她的一样，去做个给别人带来希望的好人，她做到了。
杨万青等袁莉莉说完，又让她多看了几眼袁萍的容颜，才缓缓的拉起一床白色的被单把它遮盖起来，那被单被扬开的时候，就像一块巨大的、飘动着的电影幕布，高潮已过，这一幕就快结束了。
“处理后事吧，你有什么打算？”杨万青铺好白布转头问袁莉莉。
“母亲说，简单的把她埋在屋后的树林子里最好，不要任何人来祭奠。”
“也好，以后逢年过节我们可以一起去烧纸。”
“她想离朱阿姨近一点。”
“近一点好。”
······
就算已经坐上回家的列车，安杰还是心有余悸的不太能相信这一切，它发生发展的太快了，来的时候他们还殷切的期待见到朱莉莉，可是现在，连袁萍也去了，结局令他唏嘘不已。
2天的时间，一切后事都处理完了，他们才启程回家，他曾劝袁莉莉和他们一起走，家乡已再无牵挂，何不就与他们一起离开。袁莉莉坚持要为母亲守过七七四十九天才肯离开，她答应安杰会考虑去他的城市，她也是个教师，本科毕业的学历应该不难找到工作，之前为了照看母亲，她一直在离家不远的山区做支教老师。
一来到有信号的地方，安杰的手机一下子响个不停，应该是有许多消息吧。
文乐：你啥时候回来？
文乐：怎么收不到消息吗？
文乐：你倒是回个信息啊！
文乐：你又失踪了！
····
史小倩：我感觉好多啦！文乐说你有重要的事情不能来看我。
史小倩：还有多久回来呢？
史小倩：你在哪？
史小倩：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
别的许多消息安杰都粗略的一眼扫过，唯有文乐和史小倩的信息他仔细的读了一遍，应该先给文乐报个平安，他赶紧发了条信息过去，说自己明天到家。果不其然，文乐立即回复了他，但当他看到信息的时候，心情低落下来，他默然的把头转向车外，看着玻璃窗外倒着向后退的房子和田野，就像时光穿梭似的心生恍惚，文乐问他母亲是不是也一起回去。
“她早已去世了，二十七年前就不在了，我们只是去听了个故事，关于我妈妈的故事。”安杰用落寞的语气回复到。
“呃，好吧，当我没问。你什么时候到？”文乐很快就回避开了。
“明天中午，大概十一二点。”
“我去接你吧。”
“史小倩怎么样了？”
“她出院了，但是去了别处。”
“别处是哪里？”
“不知道。”
“连你也不知道？”
“她只在途中给我发了条信息，别的什么也没说。”文乐发过来的文字自带难过属性似的，看起来低沉又无助。
安杰突然记起他之前偶然看到的那条短信，“赵杰”这个名字从他脑海层层叠叠的回路里浮现出来，它让他印象深刻，即便过了这么久，发生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他还是清清楚楚的记得。“赵杰”说过要带她走，他是她什么人？带她去了哪里？安杰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搞清楚，万一那是个骗子，骗财又骗色怎么办？史小倩肯定会吃亏的。
想到这里，他已经坐卧不宁了，总觉得身上某一处瘙痒难耐似的。他用最快的速度发了条信息过去：“小倩，你在哪？”
发完他就急切的等待着回复，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回复却迟迟不来，刚开始他一直盯着手机等着回复，但总没有新消息，他失望起来，干脆把手机拿开，远离他的视线，可他还是忍不住每隔几秒钟点亮手机屏幕看一眼，又总是失望。
不会已经出事儿了吧？他赶紧连续发了好几条信息过去，就算第一条她没听到提示音，现在总该听到了吧！一共五条信息一股脑儿全冲了过去，他又煎熬的等起来，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五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回音，像石沉大海似的沉寂。
眼睛盯的酸痛了，他使劲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窗外，那些匆匆忙忙倒退着的各色植物变成虚无的一大片，极速的从他眼前晃过去。难道真的如那条信息说的，赵杰把她接走了？火车上断断续续的信号使他格外焦急，过一个短暂的隧道，他都要拿起手机看一下有没有信号，有没有收到新信息，继而又过一个隧道，三番几次这么下来，他几乎精疲力尽了。南北交界处的地形多丘陵，这种时刻总是不可避免的一次次出现。
杨万青正悠闲的看着窗外，丝毫没有被安杰的急躁扰乱，他一会儿看看田野，一会儿看看山坡，一会儿又看看晴朗的天空。在那么不多的几个时刻，他的嘴角竟然诡异的浮现出一丝神秘的笑，就像某个秘密侦探发现了罪犯的蛛丝马迹般，既得意又不能打草惊蛇。好几次，安杰都几乎和他撞上，“撞上”并不是实际意义的“撞上”，而是眼神的碰触。他们从不交流，更别提深层次的眼神了，安杰落荒而逃，回避开了，杨万青倒比他坦然的多，只轻轻的转开头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