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阿妈:
今天我醒得很早。四点多醒来,就再也没有入睡。躺在床上,我想了好多事儿呢!我竟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情。还记得在我六岁那年发生的事吗?那年夏天,阿太走了。我好像是从外公的口里得知这个消息的。后来我就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外公外婆家,独自踏上了回绍兴的路。
外公外婆直到天黑,才发现我不见了。在几个舅舅家将我找了一遍,没有找到。外公就去了我沙地的家。当养父母得知我不见了,以为我大概是掉到河里被淹死了。还招呼了村子里的人到河里去打捞我。可是弄了半天也没有发现我的影子。后来外公才一拍脑袋,猛然想起,对我养父母说:“这小鬼,一定是去绍兴看她阿太了。今天吃中饭时,我在她面前说,她阿太死了。当时我就看她眼泪掉了出来,连饭也不吃了。”
后来,养父和外公就骑车到了我们绍兴的家,已经快半夜了。我好像已经睡着了。家里很热闹,印象里我是被阿妈摇醒的。看到外公和养父站在我面前,一副着急如焚后又终于释然的样子。我已经想不起自己当时的表情。毕竟我才六岁,对于太多事情都懵懵懂懂。
大人们只是好奇,我一个六岁的孩子,何以能独自从萧山走到绍兴?为什么不害怕?好在虽然是两个不同的县,但是距离并不是十分的遥远。也就十里路的长短。可我毕竟才六岁。那么小的人,走那么长的路,且独自一人。那时的路还是弯弯曲曲的石板路,还要翻过很多座小桥。实际距离比现在远的多。想起来真是一件令人后怕的事。不过念在我一片孝心,且事实也完好无损的份上,大人也没有过于的责罚我。
是啊,阿太走了,我怎么能不尽孝呢?记忆中,阿太总是很慈祥。每次靠近她,总觉得很温暖。她总会抚摸着我的头,并笑盈盈地对我说:“你长得可真像你阿爹。你阿爹小时候就很俊。”
我对阿太的记忆并不多,但是至今依然有一个清晰的影子留在我的脑海中,一头银发的阿太穿着十分干净整洁的斜襟布衫坐在门口的那把藤椅上,眼里充满慈爱地看着我们这些在走廊里来回奔跑的小孩儿。这样的一位阿太,她走了,我怎么能不送一程呢?虽然我还小,可我也是她的亲人啊,她是我阿爹的奶奶啊!
又过两年,应该是我八岁那年吧,我有些记得不确切了。本来一早我是要向阿妈求证一下的。不过阿妈微信语音不接,电话也不接,可能阿妈又忙着去念佛了。啊,我的阿妈也年轻过。那一年,我从养母那里得知阿妈流产了,在医院里。我心想,住院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我虽然小,可是大人的事我也略知一二。知道流产了要吃些鸡蛋、红糖补补身子。于是就打开橱柜,将橱柜抽屉里的十几个鸡蛋,还有放在橱柜顶层的那包红糖拿了下来,装在竹篮子里,提上篮子就出发了。
我已经记不得阿妈看到我时的那份心情,但是我记得回到沙地养母家时,养母脸上的表情。她充满了无比的愤怒。她大概是不能忍受我爱自己的生母竟然胜过爱她。那一天,我挨了一顿暴风雨般的打。我咬着牙,泪如雨下,不是因为痛,是觉得委屈。为什么大人不懂得一个孩子心里的爱呢?其实,在我幼小的心里,都是一样的。如同我长大后,我对两位母亲都一视同仁。
阿妈,不说了,这些陈年烂芝麻的事情,都成了过往。我本来是想着让阿妈开心才写的,结果却把自己写哭了。这两天也不知怎的,总是写着写着泪就流了下来。
这两件事,阿妈您可能不记得了。因为从您这里很少向我提起过。但是养母却经常向我提起这两件事情。因为这两件事给她的生命曾带来极大的震撼。第一次是她到处找不到我,第二次是她到处找不到她的鸡蛋。
啊,说些开心的。阿妈,前天我托友人从北京给您寄回去一幅画。那是一幅手绘的地藏菩萨的像。装了框,大概有一米多高。去年您向我提过:“中国的四大佛教名山您已经走了三个,只剩下安徽九华山的地藏菩萨的道场没去了。”我知道,您希望我陪您去。如今这样的疫情形势下,我其实并不希望阿妈四处远行,还是暂时待在家中为好。先寄去一幅佛像供阿妈瞻仰。还望阿妈喜欢。
以前有什么宝贝,我总是送其他人,为家里人想的少。从今年开始,我要多为家里着想,特别是首先要考虑阿爹阿妈。我自己本身并不执着于这些,更觉得信仰要不住于相为好。似相非相,才是如来。我倒觉得阿爹的境界很类似于如来的境界。我有时还想呢,我阿爹为什么叫“如才”,而不叫“如来”?若是当年爷爷给我阿爹取名“如来”,那我岂不生下来就成了“如来之女”?
好了,阿爹阿妈,今天的信就写到这里。古话说得没错,父母就是我们身边最近的佛!无论您们叫什么名字,都应该是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我们都要恭敬供养。
二囡:安德兰 2021年1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