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白露版

我叫白露，是一个大夫，我曾经有一个病人，他问我，你相信一个人能够重新开始吗，换一个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活法，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在江湖上很有名，听说他的剑能够断水截流，当世能与他匹敌的不过七人。可他从来都不开心，因为他手中的剑，血迹从未干过。

当他籍籍无名时，他需要用剑来证明自己，当他名满天下时，他依然需要用剑来证明自己。他开始厌倦了，当他用剑隔开第九十九名挑战者的喉喽，他开始呕吐。在那之后，只要一碰到剑，他就会全身痉挛，头昏耳鸣，颤抖呕吐。

他找到我时，貌似疯癫，形容枯槁，如同行将就木般。完全没有一丝丝江湖豪侠的影子，完全是一个被噩梦纠缠的可怜虫。

那个男人就是小寒？立秋问我。

对，他就是小寒。

他的寒星剑就算在今天，也是让人敬畏的存在。可是他却再也无法触碰他的剑，这对于一个剑客来说，是最大的讽刺。他曾以为，只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就能够功德圆满，此生无憾，可不知是上天的眷顾还是惩罚，让他少年得志，不到而立之年，便世无敌手。

不知为何，一看到他我就会想起另一个男人，惊蛰。

为什么会是惊蛰？立秋总是对我的一切很感兴趣的样子。

我不知道。除了他俩都是剑客之外，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将他们联系在一起。也许是不常在外行走，见过的人太少，所以会有一种混乱的感觉吧。

我为小寒诊过脉，开过药，之后几天，小寒精神状况有些许恢复，但是畏惧刀兵的情况并没有缓解。若是身体有恙，我绝不会无计可施，可是，一个人要是内心一开始就否定了自己，那边是太上老君的仙丹，也没有用。

心病就得心药医。我试着找出他的病根，可是没有人能告诉我答案。他想要变成另外一个人，他需要脱胎换骨，重头来过。他走不出自己的记忆困局，他无法原谅过去的自己。无奈之下，我使用了医家禁忌的药物，忘情水与迷魂香。这种治疗会使他彻底忘记自己以前的种种，甚至容貌，身形全都将发生巨大改变。

可是，当治疗结束的那一天，他突然走丢了。再也没有人见过他，因为他已经不存在了。没有人知道他的长相，他也不知道他的过去。你知道的，作为一个大夫，我很失职。我只是想给他一个脱胎换骨的机会，但是，我却彻底抹杀了他的存在。

这不是你的错。立秋摸着我的手，安慰我。

他也许真的是脱胎换骨了，变成你也不认识的陌生人，重新生活去了。这也是他想要的，不是吗。那么现在，你愿不愿意再听我讲一个故事？

嗯。

小寒-立秋版

我叫立秋，浪迹江湖时，不小心看上了白露。

白露握拳轻轻锤在我胸口，笑骂道，你又不正经了。

虽然我胸口被她一击痛的要死，但是，看着她的眼神，我却连要躲避的心思都没有。我还是笑着将这个故事讲下去。

那一天，小寒上门来，不是来找你看病，而是找我师父惊蛰的。

是这样的吗？白露抬头望着我问道。

我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先不要问，听我说。

在那一天之前，我从不知道小寒的剑术之高，竟然还在师父之上。我只是听师父讲起过，小寒的存在。那是我唯一一次感到恐惧，不是惧怕师父和我会被小寒杀死，而是小寒，她很可怜，我怕她有一天会知道真相。

真相？

对，可是现在小寒已经不在了，我就可以跟你一起分享、承担这个故事了。

师父对小寒的挑战并不抗拒，甚至在我看来，他的内心早已经蠢蠢欲动了。小寒的剑术十分精妙，而且可以在同对手交手的时候，快速学习对手的招式，融会贯通，以及之道还施彼身。师父那一架打得十分狼狈，也十分开心。

他们那一场比试大概持续了有半个时辰，对于师父这种高手而言，胜负往往只在须臾，像这种持久的比试除非二人都无杀意，早就定了输赢生死。

哦，那最后是谁赢了？

非要说得话，该是师父赢了。小寒虽然剑术高明，但是身体素质并不能支持他长时间使剑，半个时辰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后来呢？

后来，小寒消失了。

在你的故事里，小寒还是消失了。

不一样的。小寒在消失之前，对师父说过一句话，教我练剑之人曾经说过，未能与你一战是他一生最大的遗憾。今日，我用他的剑术胜不了你，便是他输了。

师父很高兴，说，我赢了他又如何，还不是输给了他的小徒弟。

哈哈，只是从今以后，便没有小寒了。

你终于想开，要放手了？师父问小寒。

小寒望向我说，毕竟她已经有了能够保护她的人。而且，她并不喜欢我用剑杀人。

你会回来吗？

如果她再次感受到危险和绝望，那时，我还会回来的。

我抢在师父之前，回答小寒，你说过的，她有我，我不会让她失望的，所以，别再回来了。

小寒最后是笑着走的。师父告诉我说，那是小寒第一次开口与人讲话，也是最后一次。

她，是谁？白露问。

她，是你。

小寒，是谁？

小寒，是你。

我，是谁？

你，是白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