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带孩子逛附近的太阳城。
穿拥挤的人群,进太阳城广场,突然听到一阵悠扬悦耳的笛声。周遭虽然人声嘈杂,车马嚣嚣,但这笛声,却穿人群,走喧嚣,异常清脆地走入我的耳膜、极具穿透力。寻找笛声,才发现吹笛的一位六十开外的老人。精瘦,精神矍擞,端坐在石栏之上,宛若一枯竹。此刻,他正气定神闲,吹着手中的竹笛。他十分地陶醉和投入——身体微微弯曲,下颌低垂,眯着眼,双手轻捏笛身,身体随着笛声的高低起伏而忽立忽曲,而笛子也随着乐曲的变化忽高忽下,宛若游动的青蛇。周遭车马喧嚣,有人声鼎沸,人来人往,而他自娱自乐的雅兴,却岿然不动。
老人的打扮有些老土。穿蓝色卡其布四扣上装,着土灰色西裤,脚蹬迷彩球鞋一双,可能鞋穿得时间过久,旧、破,已褪色到看不出原有的色彩。我猜,这位老人,定不是富贵之人,也绝不是退休干部,看模样,更像是一位退休的老职工,或者,只是儿女在广州工作,而自己刚刚脱离了土地,随儿女漂泊大都市的一位农民。或许,这也是一位有故事的老人,历岁月的沧桑,经悲欢离合、大起大落,但这一切,在此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老人,现在是幸福的。他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享受着小小竹笛蹦出的音符给自己带来的快乐。
心中突然蹦起一个词语——幸福。不可否认,这位老人是幸福的,这是喧嚣尘世里的一种单单属于自己的幸福。这种幸福简单,与豪车洋房无关,与金钱名利无关,与一款新上市的苹果手机和手提包无关;这种幸福单纯,不在乎别人张望好奇的目光,不理睬路人甲路人乙匆匆和浮躁,只在乎自己的快乐和幸福;这种幸福朴素,没有矫揉作造,来得微小、自然、真实,直指心灵的满足和精神的富足。曾几何时,幸福这个词格外地奢侈,但这位老人却告诉我——其实,幸福就像阳光一样,就在你的身边,任何人都可以捉住它,享受它。
孔子的弟子颜回曾说过的一句话:居陋巷,一箪食,一瓢饮,回也不改其乐。古时的颜回,无华盏绸袍,无锦衣玉食,但也活的滋润,怡然自得,幸福愉悦。看来,这幸福还真与物质没多大的关系。反之,有时我们对生活要求越简单,就越幸福,或者说,幸福的目标越能力所及,幸福来得越猝不及防,就会时时眷顾于你。而现代人之所以不幸福,在与太注重幸福与物质的关联,把幸福与豪华的房子挂钩,把幸福与名贵的车子挂钩,把幸福与一切能攀比的物质挂钩。无可厚非,幸福离不开物质,居无定所,颠沛流离,肯定不幸福,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肯定不幸福,但在满足了这些之后,甚至物质富足之后,我们依然不幸福,确实,是到了我们要思考精神和灵魂的时候了。
幸福是一种能力。这种能力,要求你有一双慧眼,去体察这人世间的冷热凉沧,从中感受到喜悦和满足。从一朵花的开放中,读出草木荣生、生命勃发的欣喜;从每天的日出日落中,体味时光的更替、时间的赐予;从一句言语、一个眼神中,体察人情的冷暖、亲情的关爱。这种能力,要求你换一种心态看世界,发现生活的美好,忘却人生的遗憾;记得人情的温暖,忽略人世的苍凉;艰辛和付出是一朵美丽的花,而不是一滴苦涩的泪。这种能力,需要去学习,去训练,无妨清晨看花,听鸟鸣阵阵;无妨中庭望月,看银华如水;无妨给自己的生活留点空间,给自己的心情留点时间,泡一杯茶,捧一本书,意会书中儿女情长,品味人世趣味种种;不妨痴一点、傻一点、呆一点,对这世间的功名利禄反应迟钝一点,然后傻呵呵自得其乐。
幸福的沸点,每个人各不相同。一些人,这山望着那山高,坐拥妻子房子票子,仍难觉幸福,非得开名车住豪宅用奢侈品,才能换回莞尔一笑,这种人的幸福沸点,比100度还要高。有些人,吃有饭,睡有床,无病无痛无灾,就感觉满足快乐,他的幸福沸点,只需30度。有些人,本来过得不幸福,生活艰辛,吃了上顿难保下顿,处处遭受打压、白眼,却时时处处笑呵呵,没事偷着乐,这种人的幸福沸点,可能在零度之下,因为,他懂得自己寻找幸福。眼前的这吹笛人,此时此刻,他的幸福沸点也很低,只是把笛子吹得流畅动听,能传达自己内心声音,不管有无听众,只管自娱自乐,他就能满足、快乐。
周遭人群熙熙攮攮,或表情凝重,脚步匆匆,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会驻足聆听,这喧嚣的都市响起的笛声?去聆听那一串从小小的笛孔里飞扬出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