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步天洒然笑道:“徐某人或者熟谙韬略,但江湖上又有何人曾说过徐某人算计过忠厚长者来?四位尊者乃是佛门高人法眼烛照,徐某人又怎会在长者面前玩弄心术。”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向左跨出一步,厉声道:“师妹身受重伤,命在垂危,尊者还要苦苦逼索武功,徐某人就算只是陌路人,亦断不能坐视不理。徐某人既不愿以口舌之利欺诈四位,便请动手罢!徐某人自知不敌四位联手,惟有以命相搏,尽力而为,以谢师门!尊者不必留手,否则死伤难料!”他这番话先以“不欺长者”化解四大尊者由他“狡计多端”而来的警惕和敌意,又声明楚梦幽身受重伤,四尊者以强凌弱趁人之危逼索武功,欺人太甚;摆明自己一旦动手将力战至死的态度,则是因四大尊者本来追索楚梦幽武功在他口中便已落了个“趁人之危”的口实,而他徐步天只是不相干的外人,置他于死地更非这四僧所愿,故不得不慎重行事。这一番话可说是连消带打反客为主,将四大尊者迫入了极为被动的境地。
四位尊者面面相觑,年纪最轻的灵性喝道:“我等替天行道,降魔除妖,难道还为你徐施主一人罢手?师兄不必踌躇,若留楚妖女,是祸害天下千万人。徐施主如若定要拦阻,贫僧一命抵了徐施主一命便是!”话音未落,他身形已起,双掌挟带风雷之势向徐步天攻来,竟然一上手便用了拼命打法。徐步天暗呼自己看走了眼,原来四尊者之中倒以灵性眼力最为高明,竟然能想出如此以命搏命的办法。他本是要置诸死地而后生,灵性这招破釜沉舟却也是妙对。只是他在出言应对时便已存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意,绝非仅仅是虚言恫吓。当下提气凝神,跃上空中,双掌错出连接灵性势如破竹的十八掌。灵性这十八掌实已用上了全力,一掌更比一掌力道雄厚,乃是贯注了他数十年的修为。须臾掌分影落,灵性面上红光一闪而逝,被掌力震得后退数步。徐步天则是一连吐出数口鲜血,雄伟如山的身形却仍是屹立原地不动,英俊的脸容上浮现一丝淡淡微笑,道:“下面是哪位尊者赐教?”
灵性向灵元打了个眼色,自行退后,仍与其他三人形成合围之势。徐步天瞧在眼里,心头微微一松,知道灵性果然并非是要真的以命搏命,而是要试探自己是否真的存了拼死之心。灵元微笑道:“徐施主出道以来从未动过手,第一役便拿贫僧等开刀,莲花禅院实在是荣幸。”徐步天苦笑道:“天意弄人,徐某人一向胆小怕事,若非为了救师妹性命,又怎肯冒大险和尊者动手。”灵元道:“善哉善哉!徐施主坚不肯放人,贫僧也不能强迫。只是这样一来,贫僧等均无颜回院上缴法旨了,只好日日跟在楚姑娘身后,徐施主纵护得了她一时,总不能保她一世罢?”徐步天笑道:“有何不可?尊者既然如此苦苦相逼,徐某人虽然不情愿,亦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娶了楚师妹。她既是我妻子,我当然能寸步不离的保她一世平安。”四大尊者本是佛门清修之人,执掌律例性情端庄,直听得八目交投哭笑不得。灵元莞尔道:“贫僧虽然少在江湖上走动,但莲花禅院素有薄名,入院参谒的武林高人青年才俊亦见得不少,却从未见过徐施主这样的人。也罢,既然你我双方均不肯让步,不如大家都退一步寻个计较。我有一言徐施主肯听否?”
徐步天苦笑道:“徐某人真不知尊者这么说是在骂我还是在抬举我。请尊者赐示。”灵元恬然道:“徐施主乃是道门高足,贫僧等仰慕道门绝学久矣。便请徐施主试闯我等四人的合围之势。如若一炷香内徐施主闯不出这合围,那么楚姑娘就由我等带走,徐施主不得再加干涉;而如若徐施主成功突围,则贫僧等自认技不如人,从此不再难为楚姑娘,当初的约定一笔勾销,如此可好?”徐步天暗思如若他未因和灵性对掌而受内伤,这条件已经算得极宽厚,因为他自己孤身一人如不能突出这四人合围,那么更遑论带着楚梦幽突围逃走,也即是说在四尊者联手之下他根本连救楚梦幽的资格都没有,自然无颜再争。只是此刻虽然他已受内伤,灵性的伤势却也不轻,如此一来表面仍算公平。但他只凭一身之力突围,受了伤自然功力大打折扣,而灵性却有其余三位尊者相护相应,如此算来便是吃了暗亏。他心笑自己倒低估了这个老和尚的识见,口中却是洒然道:“如此甚好。尊者小心!”说着脸色变得凝重无比,身形微微颤动,黄衣飘拂,便似弦上之箭般蓄势待发。四尊者忽地似是感觉不到徐步天的存在,各自微微变色,身形蓦地交错分开,围绕着徐步天缓缓而步,口中同时吟唱起梵音。
徐步天眉头微颦,苦笑道:“如果没有听错,尊者唱诵的当是藏密的《金刚伏魔咒》。佛道二门素来渊源深远,不看佛面看道面,四位又何必把徐某人当作妖魔鬼魅。”
此时四尊者的包围中,正对着他的恰是武功最为高强的灵寂,但见灵寂一本正经道:“仙佛妖魔,皆在一念。一念觉即是仙佛,一念迷即是妖魔,无论佛道皆是同理。徐施主向来聪明机变举世无双,此刻却如此执迷不悟,或者是为妖魔所迷,故我等颂咒以驱之,徐施主千万不要多心。”徐步天见他口中说着骂人的话,脸上却是一副“宝相庄严”的尊容,几要失声而笑,心想这几个尊者倒也并不都是言语无味古板木讷的老实和尚。若是别人,或者便要将“为妖魔所迷”这五字细细玩味,心神或者便要露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