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时候,不知道母亲节的意义。天天黏在一起,争吵或者腻歪,不完全是美好,但流淌的血液让我们都无法摆脱这样的真实。母亲是一个很要强的人,我又随她。要强的人都有控制欲,希望自己被别人认可继而臣服。所以很多年里都是吵吵闹闹,没多少安生的日子。
一直到父亲去世后,一直到我的女儿出生了,生死的无常和生命的交替让我们在失神和欢喜里慢慢学会了妥协。母亲的脾气越来越柔和,我也越来越懂得她的不易。近几年,彼此跌跌撞撞摸索更好的相处方式,倒也越来越融洽。
去年夏天,我和老公决定把家搬迁到西安。当时,我完全沉浸在对未来的希冀里。七月份一放假,我每天忙着收拾东西,联系卖房子,细碎时候上网查关于西安的各种信息,又计划了一次二十多天的新疆自驾游,希望走之前,把家乡的山水都存在记忆里。那阵子,母亲莫名憔悴。脸上的肉似乎都融化了,只有颧骨撑得老高,在看到我时,尚且能凸显出一丝苦笑。其实如果没记错,母亲也是三十二三岁离开甘肃,和父亲带着我们奔赴新疆,开启了新的生命征程。每想到这一点,我对她当时的痛苦和不舍都不以为然。吾心安处是吾乡,三个小时的飞机就能见面,有什么可痛苦的呢?现在想来,我当时真是太稚嫩了。
八月九号开车抵达西安。正是热得爆炸的季节,但我没有时间娇气,十天的时间里,我们日夜兼程买好了房子并把选好的家具都搬进去了。接下来,新工作的忙碌和摸不清的规则让我如一只菜鸟陀螺,笨拙却飞速旋转。我忘了过去,忘了世上有可倚靠的人。有的,只是突然发现的饥饿,和日复一日里充实的孤独。
十一月的一天,突然收到短信,是母亲的航班信息。她说,她昨晚梦见我在哭,天亮后,坐立不安,于是立刻订票。我哑然失笑,这确实是母亲的特质。情感细腻却雷厉风行。陪伴我的那几天,母亲每天五点多起来给我做早饭,中午换着花样做好饭再给我送过来。中间的时间,她的家里零碎的东西都归纳整理了,里里外外都擦的亮亮堂堂,温馨和美。这个家,一下子变成了我记忆中的熟悉的家。
感受到我在西安的冷清,母亲大手一挥,“全家人今年在你这里过春节”。于是,姐姐弟弟妹妹几家人从四面八方聚到了西安。房子里到处都是人,炒菜声、欢笑声、孩子的哭闹声,恰如一首春节奏鸣曲。我也被一种久违的幸福感包裹着,任性肆意。过年那几天,母亲执意一次又一次请公公婆婆家的人过来吃饭,自己和曾叔叔趴在厨房忙个没完。准备第三次邀请时,面对母亲如此不懂“礼尚往来”,我和姐姐都觉得有点丢份,和母亲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母亲委屈的稀里哗啦,哭着喊:“我就是想让我的女儿很有面子,我希望我的女儿在哪里都知道,她有这么一大家子人在她后面。”那一刻,她就像一个英勇无畏的斗士,似乎可以帮女儿挡一辈子的风雨。
寒假结束,母亲离开西安的那天,我还在上班,也没有去送她。她在机场发来短信,不哭诉离别,却是给我交代冰箱里具体的食物,细致入微,恨不能亲手煮给我吃。
距离我们上一次见面已过去了三个月。但彼此似乎从没离开过,因为每天都能看到她给我在朋友圈点赞,接着在简书里点赞。写很多评语,从不中断。这样,她还在愧疚,不能为我做得更多。似乎想把一世的情缘,延展成两世、三世,或者更久。
要开家长会了,草草结束。或许不是时间不够,是情义太重,难言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