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梦(一梦黄粱)

开门,放伞,躺在床上,睡意袭来,半睡半醒的一霎间我看见了一个身影,有些模糊,用力的瞪着快合上的眼睛,看清是一位穿着蓝色校服的少年,笑着朝我走来,随着头越来越重,眼睛开始发涩,少年离我也越来越近,合上眼的那一刻终于看清——那是我。

小时候有次妈妈在床边好奇的问我,自己的小梦想是什么,我骄傲的昂起头答到——大闹天宫。后来妈妈笑着说,那时候就应该看穿我皮猴子的本性了,也不至于后来养成一个“混世小魔王”。但在如今就我看来,那时的自己是个小英雄,因为自己的无所不能。,可以用微湿的泥土,造出一间大大的房子,忽悠领居家里最漂亮的小女孩和自己拜堂成亲。因为最漂亮的弹珠被赢走,而和隔壁的小胖子打的昏天黑地,最后被母亲大人拧着耳朵,退还了抢来的十多个弹珠。在冬天用冻的通红的小手,堆出一个和自己一样高的雪人,当成布置假期作业的老师一顿收拾。每天自己都像只野蛾子一样,扑棱着翅膀到处撒野,开心了到老家后面油菜田里,打一套新学的“降龙十八掌”,故作高人对着遍地狼藉大笑“虾兵蟹将”。不开心了,就去找隔壁的小胖墩,还是一套“降龙十八掌”,不过这次是对练——他当花,如今想来那时的我就已经拥有了整个世界。

小不点却总是心比天高,每天夜里都在想着我长大后是上清华呢?,还是上北大?最后发现还是果然剑桥比较适合自己,又被记忆里飘出的鬼片,吓得缩进被子里不住发抖,总在怀疑哪些鬼怪一定藏在我的床下,暗下决心以后要当一个像法海的和尚,说不定还能见到白素贞,就这样想着有的没的沉沉睡去。现在想来“孩子的灵魂是最纯洁的”这句话一点没错,把每个游戏当成生活,每次笑声当成人生,每个朋友都当成一辈子的人。不长记性就不懂得什么叫后悔,不后悔也许就没有那么多次的无力感和愧疚了。睁开眼睛看见的这个世界都是我爱的样子,它有闹矛盾了一袋零食就可以破镜重圆的友情。它有会因为小错误骂我却一直在身边的爸妈,它有每周一要值日的不开心,它有每周五等待放学铃声的小兴奋。

我家门前的马路边种满了槐树,每年的春天槐花香会在整个小镇中逗留着,迟迟不愿离去,当然最让我开心的是槐花可以吃,还特别的甜。夏夜街坊邻居都会带着自己编织的小竹凳到池塘边乘凉,听不懂大人说话小孩子们只能三两成群的做游戏,一不小心掉进油麦田的我每次都能惊醒满天繁星。秋天家里的老梧桐飘落一地的黄色巴掌,踩在上面咯吱咯吱作响,每天走过都会蹲下来挑一片昨天掉下最大最漂亮的枫叶收藏起来,当成学校里向朋友炫耀的新书签。冬天,爸爸的一句下“下雪喽”,便让躺在床上装死的我飞快爬起来,对着门前白皑皑的一片笑的像个傻子。打雪仗,压岁钱,十里满天烟花,照亮的是一张稚嫩的脸。

少年骑上了单车,一身有些褶皱的衬衫,被脸颊两侧的风被吹了起来,洒满了阳光的地面是金色的,像是被人从天上铺在地上的一块金色大幕布,少年的影子是幕布上黑色的皮影戏。闲,很闲,整天无所事事的闲,憧憬仗剑天涯的少年,却被困在一栋每天书声琅琅的建筑物内,真的是个折磨,好在笼中的金丝雀也有出来透气的时候,何况少年一直觉得自己是只黑色的乌鸦,骑车闲逛在这个生活了时间年的城市,想找到那些没人发现的角落,荆棘丛生或是破旧不堪的老式建筑物,都能让少年渴望着自由的心得到些许安慰,向南是回家的方向,向北有个自己一直喜欢不起来的学校,向东是喜欢的姑娘的家,向西是自己最爱去的游戏厅,还不知道向那里走,但是心中很踏实,车把是握在自己的手中的,去哪里也由自己决定的潇洒,让少年有了种这就是天涯,脚下的车是一匹非凡的骏马,一拉缰绳,入江湖。[4]

河南到长春的距离很远,远到我每年只有两次回家的机会,只能靠着手机的信号与以前的老友联系着微薄的友谊,而这样的情谊也在一声声关切的问候中走向死亡。来到长春后自己变了很多,只是没有想象中的成长,反倒是染上了酒瘾,可惜了我那自命不凡的多愁善感,搜肠刮肚也没有古人“借酒消愁愁更愁”的觉悟,只是单纯为了喝醉而喝醉,毕竟喝醉以后的人睡觉是不会做梦的。宿舍里几个来自不同世界的孩子相遇,凭借酒后的浑浑噩噩来虚度大学生活,伶仃大醉的时候也会试图模仿着古人,“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的美感,低头望去,有些小瓶口装不下一整张脸,只有个眼睛看着我,涣散的瞳孔没有焦距的盯着我,撇撇嘴“废物”,一口喝净我的大学四年。所谓的社会不是江湖,江湖只是自己臆想出的梦,这个有些普通的道理躲了这么多年,还是被时间强塞给了我。

头有点疼,眼睛发涩,想睁开却又被昏沉的脑袋打败,迷糊见看见了一丝亮光,脑子里不断重复着 孩子、少年、青年的脸,他们在我旁边傻笑、低语、愤怒,莫名的恐惧袭来,自己轻飘飘的像是要飞起来一般,这种没有脚踏实地的恐惧感让我心惊,又看见了爸妈,握着我的手轻声的叮嘱,再然后爸妈变成了儿时的那些伙伴,一个个嬉笑着来找我邀我做游戏,稚嫩的脸慢慢变的肥胖,老板在我面前开始咆哮,骂着我的工作进度,说要扣我工资,最后老板也消失了变成了黑色的一团,像佛教里阿修罗的生而百面不停变换着哭泣、大笑、猥琐的面孔在我面前呈现,又是一阵心悸让我来了一股力量,揉了揉眼,看清了周围的世界,还是在自己的家中,外面的雨声依然没有停下,房间依旧是如同墨汁一样的黑,抬头望向床尾的那块试衣镜,黑色的镜面上照射不出我的脸,摇了摇有些发胀的头,试着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却总也抓不住一丝头绪,刚想再躺下睡去,却又一阵莫名的心悸,不免有些恐慌,睡意没了又是一个失眠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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