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一到广州,就觉得哪里不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断然定义:广州没有春天!也曾举些个能说服人的例子,每每谈起,津津乐道。回了老家,才明白,是老家的春天把心都占满了,完全容不下那广州春的潮闷湿雨。
正月刚过,老小四口,打着“避开回南一天,宁受十日冷风”的大旗,浩浩荡荡,南雁北飞。郑州机场地下车库,西伯利亚的寒流迎面袭来,我们的一片赤诚之心直吹成了冰箱里的胡萝卜。商登高速两旁的白杨直挺挺的站着,浓绿的叶子早就躲到雪下美美的睡了一个冬天了吧!只剩密密麻麻的鸟巢与这孤独的枝条做伴,让人觉得这树已枯了一万年。
楼上藏了小十日,再下去,小区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世界。拐拐角角都躲着美人梅,满枝的粉红渐白,让人惊诧的是从仿佛已枯了一万年的枝条到花枝乱颤竟然只用了短短的几日时间。乡亲们或许不爱赏花,他们总想着孩子快点上学,快点毕业,快点工作。然后呢?快点有孙子,孙子快点上学,快点毕业,快点工作。我还是想问然后呢?正所谓:雪经清寒蝶未知,暗香谁谴好风来。我愿走走停停,识得暗香。带着意境入睡,梦见红楼的雪中梅花似乎自然而然,只是这梦中定会多出苦口婆心的一席话来:你这娃娃,好好的不去上班,带着两个娃娃在树下捡花做甚?我也定会和砳仔相视而笑:嗯嗯我有时间。
美人梅树下,一簇簇迎春花让人感动,环环相扣的绿叶直挺挺的托举着一颗颗嫩嫩的黄色小花,那么用心,那么卖力。这不正是每个初生父母的写照吗?每个家庭倾其所有只为托举一个高高在上的孩子。
小区很大,抱着二十多斤的肉墩散步总也走不完,只能走马观花,唯独遇见紫荆要顿足不前。广州春节时,砳砳就感叹,这花好美!才知道她的花语是:家庭和美,骨肉情深!夕阳中的紫荆下,我们三人寻思着,就让紫荆作为我们的家花吧。风动紫荆香,紫衣染千里!
找个好天气,去小城走走,条条康庄大道,到处车水马龙,湖边杨柳依依,公园花团锦簇;悠悠北湖,晴空万里时,水平如镜,阴雨绵绵时,碧波荡漾;鸢飞鱼跃,鸡犬相闻。我亲爱的家乡,4A级旅游城市,高中几年不曾游玩一次。如今,我清楚知道,哪里可采摘柳絮,哪里的榆钱鲜嫩,哪里的草莓熟了。
回了老家,当然少不了回镇上的老老家看看,带着砳元,看看几间老瓦房,摸摸院里的果树,这里,成了一所再现家族史的学校。爷爷发挥专长,让砳仔知道了右派饥饿工分拉脚……从镇上再向南走四公里,终于回到了我亲爱的家。
早上,公鸡扭在墙头伸着脖子打鸣,爸爸静悄悄的打扫院子,妈妈哼着歌做饭,奶奶的拐棍哒嘚哒嘚的从西院越来越近。
中午,砳仔从鸡窝摸出两个鸡蛋,老妈到西院拔几颗小葱或是割一蹲韭菜,迪一把无药蒜苔或是树上掐几片香椿。槐花似开非开时采摘下来包出的包子清香无比,十几道工序做出的榆钱馍自带魔法。
午后,阳光直垂下来温暖着院子,呼呼的干风吹着绳上的衣裳,燕子在屋檐下来回着修窝,邻家老犬不时的吠着。我似乎能听见风打着转吹起了杨絮,窗前的枣树又抽出一片新芽。
堂屋,两个小孩,一左一右,一个四仰八叉,睫毛弯长;一个胖头胖肚,缩成一团。我哈欠连连,总是不忍睡着,看看大的,亲亲小的,感受着他们的呼吸,想象着他们的美梦,半睡半醒间,直把门外的盎然春风听成了海边的潮起潮落……
老家的春雨总是让人期待,她没有夏雨的磅礴,又少了秋雨的寒意,在小院听雨别有乐趣,看着一丝丝雨线似断又连,我们坐在出厦底下,她从不越界打扰,伸出手立即又感受到她的柔滑。这样,我们一遍一遍的玩着故事小Q,我们心无旁骛的听着喜马拉雅,我们统治雨滴,我们即兴吟诗,我们用左手画了一个左爪子……
迈出家门,万亩油菜花装点的麦田迎面而来,两个娃娃兴奋至极,一会儿我们变成了一个个刚刚冒尖的麦穗,迎着风跳舞。一会儿我们又成了辛勤的蜜蜂,快乐的亲吻着每一朵油菜花,肚子里装满了蜜糖!
我感慨万千,毕业后出差的五年间,挑战过每天飞七个城市。大千世界,形形色色,迅速蜕变,刻骨铭心。可回忆起来,细节和人名早已旧时论语都忘记。一回这里,记忆的项链瞬间断了,一颗颗大的小的圆的方的珠子全都散落下来。这里是我亲爱的家。小时候盼望着长大,如今我竟然真的三十三岁了,生活正如小时候向往的样子。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啊!
这是至2011年正式定居广州之后的第一个长期回乡,砳仔四岁九个月,元仔一周岁。戊戌年立夏,特此纪念。
关于统治雨滴的小故事
雨停,砳仔意犹未尽,悻悻的说:“雨滴,我统治你们!”我无意接话:“天上的雨滴,它们都服从您的命令吗?”“当然”他对我说,“它们全体服从,我不允许任何的纪律缺失。”我突然来了兴致,也用小王子的语气请求到:“我想看雨落……请您满足我的这个愿望,命令雨滴现在就落下吧”“您的雨滴,我会命令它出现的。”他回答道,然后悄悄问我:“天气预报说什么时候下雨”,我说晚上七点四十分,他一本正经又坏笑着说 :“嗯!嗯!应该是,接近……今天晚上七点四十分!你到时候看看,雨滴是如何服从我的命令的。”
记录砳仔的即兴打油诗
门外下着雨
把树叶都染绿了
我喜欢这个景色
很多人都喜欢
关于左手画了一个左爪子
砳仔画青蛙爪子,用右手画完右爪,开始用左手画,问他为啥换手,他说右爪用右手画,左爪不应该用左手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