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小說的人垮了】夜歌者,朽木栖之

夜歌者,朽木栖之

          ——读LK小说随想

文|关子(诗人)

 

因洞见而疼痛。因体察而堕落。“无论谁以他的头站立,就会看到天空是他下面的一个深渊”(保罗·策兰)。而LK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倒立着站立的人。他所看见的深渊,以一个巨大的暗的形将他包裹住,紧紧地,成为他的夜衣。他就这样站着,成为一个暗的静,用夜的语言开始说话。

这样的一个男子,在暗夜,在不停地说话,反复而不间断。这个与夜同谋,与昼同眠者,LK或杜十八。“三更天•午后人”即他给自已贴的时间标签。在他的“幽闭型小说”里,所有的出场人物与设置的场景,在失去时间与空间的制约后,生即死,开始即结束,黑夜即白昼。在梦境和生活里,在虚幻与真实里,他穿梭自如,半尸半人,非夜非昼。如鱼得水。

而旁观者和聆听者,我们需要的只是耐心,以音律的契合,来完成一次阅读与聆听的过程。这是一首关于静居和放逐的歌。歌声里有寂静,有渴望,有悲悯,还有彷徨。有“心灵,精神,意识,感觉,思维,理念,梦,情,风,浪一并畅游于世外。世外的都市,又有沙漠和孤岛”。像女妖塞壬的歌声,在空旷的海面上,在暗夜及落雨的清晨,緾绕的歌声具有穿透一切的力量,使听者沉溺。就像此时,在他的小说里,当他隐身在暗夜里,开始用夜兽不带任何烟火的清冷语气述说时,我们有着被诱惑的不由自主,并对他所述说的一切有着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我们知道,那就是“我们”及“我们所处的生活环境”。

我们在“我们”的在。那么,现在,请蒙上眼睛。接受他轻柔催眠的语音“她就在我们之中,用内心感知我们的好意,接受我们近乎忏悔的轻柔的呼唤,无休无止的呼唤”。

天暗下。窸窸嗦嗦的声音开始出现。乔安娜出现,乔安娜的影子也开始出现。影子,松鸦,女巫,游行队伍,虚构的存在。暗夜,灵魂,对话。如浪之涌。“乔安娜有给你寄明信片吗?”“她寄一张空白明信片干什么?惟一的解释是,那是她想象中的墙,上面侧贴着她的影子”“所有的解释都牵强附会,绝对是”“我们是否可以来一次,变为影子,变为没有特定人形和物形的影子:就是影子,然后开始影子的朝朝暮暮。影子的人生。”你闻到香味了吗?梅花的。或者乔安娜有给你寄明信片?怎样才能离开?不是梅花,或者从没有过梅花,那么乔安娜有给你寄明信片吗?对不起,请让开,你就要踩到我的影子,我已没有更多的灵魂来交付。影子“拒绝倾听也拒绝诉说,拒绝经历未曾经历的,抹灭曾有的对经历的见证。”

而在雨中,把暗夜交还暗夜,荒诞交还荒诞。远处有火光,惊叫,奔跑。火势漫延。诺亚方舟失火了吗?这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我们要怎样上岸?而雨正在下着,这意味着会有一个无限延伸的空间,让我们得以有自我救赎的机会。在世界末日到来之时“主要带走一些人,但这些人必须会说会唱:NeverStay(不要留下来)”。但“那个真正的我,完整的我,真实的我到哪里去啦”。馬太福音里,主说“有耳听的,听吧”,但主又说“天国的奥义只赏了你们,但对那些外人,一切都用比喻,使他们看是看,却看不见;听是听了,却听不明白,免得他们回头,而得赦免”,是的,就这样。

声音在不停地说,而“我”,夜行人,游行队伍,那些轻飘飘的人和雨,夜和场景,跟在“说”这个动词后面鱼贯而出,反复不停地出现。虚构的存在,以荒诞及其怪异的触须不断地碰撞着我们所处的当下即所谓的现实生活,让我们有阵阵的晕眩感。而真实与幻境之间,这些看似松散随意的场景,荒诞离奇的内容,超现独特的想象力,庸常而世俗的话语。使爱与希望,信仰与恐惧,如风中簌簌小草,卑下而匍匐。并通过晦涩的循环反复的表达与呈现,带我们进入一个荒凉的冷漠世界。游行队伍反复出现,他们在抗议什么?夜行人看似无所不能但又无法逃脱夜的追杀又寓意着什么?那些看似强大的扫射与稀奇古怪的枪械又在对抗着什么?所有的出场面具都带有现实生活的真实脸谱。

而这一切,他不会告诉你。他不会告诉你活着就是一件轻飘飘的事情。他不会告诉你世界末日来临你所想所做的事情都只是一种无用的矫情。他不会告诉你焦虑有时是一种无法治癒的病你伸出手触摸到的只能是夜的空气。他还不会告诉你美好的事物将化为灰烬,而我们终将倚仗灰烬的余温度过此生。你看,他什么都不说。但我们所说所想的都恰如他所说所想的,籍由我们口中说出这些刚好的话,将在他的虚幻的夜的存在里的对话中显现。而诗人巴客语“他必须以无厘头式的方式,引领你观看命运的纵深地带”。他把夜的静夜的虚拟完美地楔入现实生活的每一个接缝处,以保证自己的夜不偏离不受影响地最终走向那迦南之地。

灵魂枯萎,而世界崩塌,越来越多的病人开始在街头徘徊,这其中,有我们的身影。而LK的小说无疑是他自身病史的反观。我们在阅读他的小说时如翻看他的病史,同时也在暗自比照自已神思游走的病症,世界如此荒诞美妙,我们感同身受。这现实的荒谬的夜存活在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里,蹦跳着不停地敲着夜鼓,而他必须以自身的精神的深层面貌去回忆和收集,面对情绪和场景的零散碎片,不断地叠加。他把自已活成这样的一个具象:一个双重病人。一个孤独的小孩。一个永远的静默。静静地反思,感观,以自身的黑暗之形来定制笔下形形色色人物的思想和情绪,以荒谬、黯淡、讽刺意味的场景来反衬自身对美好事物的爱和渴望。就像我们,如此刻,窗外梅花已开,而二楼传来歌声。

二楼传来歌声“而世界末日之时,而是只愿安坐在你可爱的身体旁;听你沉默不语,让你看看我的面无表情”。世界露出忧伤的脸,而窗外,疏影横斜。众多的影子站在黑暗里。我的,你的,他的。我们的,你们的,他们的。众多的影子,影子的影子。它们在不停地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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