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莲”花开

郑重声明: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一)

根子背了一个洗得发白的军用书包,上村上小学,书包里有两个煮好的鸡蛋;有一块像皮擦和一支铅笔。昨天妈妈带他来报过名,今天他坚持要自己去。

昨天报名他已和玉莲约好,今天一起上学,根子在桥上坐等玉莲,左等右昐,她才蹦蹦跳跳跑来。

根子笑呵呵把书包里的俩个鸡蛋拿出来,一人分了一个,班上根子坐在玉莲后面。

从小学到中学,根子的成绩都是名列前茅。

那天放学半路上,根子从胀鼓鼓的包里掏出一个方便面。

“送给你,这是同桌小花给的,她说很好吃呢。”玉莲硬是一个星期没搭理根子。

根子从小没见到过父亲,大人们说是根子一岁多时,沟里涨水,他去赶鸭子,结果被水冲走,第二天在岸边找到,早已没了气息。

脚跛的根子妈抱着一岁的根子哭得晕天转地。从此娘儿俩相依为命。根子妈含辛茹苦省吃俭用一直把儿子供到读中学。

老师说如果不是一场意外,根子可能会是山里第一个大学生。只是上天弄人,那天正读初三的根子听说母亲采药从山上滚下来了。他从几十里外的学校飞奔回家。

看到奄奄一息的妈妈,根子哭得撕心裂肺!根子妈醒来后,因伤到脊椎成了半身不遂。从此下不了床。她常抹泪,怎么不把自己摔死,这样活着让自己和儿子受罪呀!

根子从此辍学,照顾瘫痪的母亲,喂猪,种田劈柴,样样都来,他也从不叫累,十多岁撑起了一个家。

没有了根子的陪伴,玉莲多少有些落寞。周末她故意路过根子家去讨碗水喝;又或者借把镰刀搳猪草。根子妈看到水灵的玉莲,和自家的一贫如洗,除了欢喜更是叹息。

每天早晨天一亮,根子就条件反射的起床,睁着他朦胧的双眼,去厨房舀一盆冷水洗个脸,人一下就清醒过来。

先去左间看下母亲,乐呵呵的给她聊天,给她翻下身,顺便把便盆倒下。用水壶的热水用毛巾给母亲洗脸擦身体。再去厨房煮开水蛋,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母亲不舍得吃鸡蛋,根子一囗一口的喂她,说是自家母鸡生的,吃不完。有妈才有家,母亲才乖乖的吃下。

自己在厨房把昨晚的剩菜剩饭将就填下肚;给猪和牛掏完粪,喂了水;再用竹刷把家里里外外清扫一下。

只要听到母鸡咯咯的唱歌,根子就大声说:“妈,鸡又下蛋了。”

栏里那头猪他养得膘肥体壮,他估摸着养到腊月估计有三佰来斤吧,拿到镇上去卖,来春再买两头猪仔来养。想着心里也乐开了花。

他把铃铛挂母亲床头,只要需求,随时能听到响动。还用卖苞谷的钱给她买了个收音机。

家里的柴整整齐齐的码的老高,田里地里也没闲着,看人家什么季节种什么他也有样学样。

山村里大多年轻人去了城市挣钱,丢荒的土地他也拿来种,妈嫌他太累,他说自个有的是力气。认识的人都说根子妈有福气

根子皮肤黝黑,肌肉紧实。这是两年高强度农活磨练的结果。周未玉莲悄悄来看根子,并跟根子带了俩水蜜桃,说是有人找爸办事送的。

第二年,根子悄悄告诉玉莲他托人买了两根桃树苗,再等两年就会开花挂果。

上高中的玉莲去山上挖红薯,下山脚一滑,人狠狠摔了一跤,裤子被撕了个大口子。不远的根子立马跑来,把衣服脱下拴在玉莲腰上。

他跪下,用粗糙的手,缓慢而温柔的帮她揉摔青的脚踝,仿佛她的脚就是一件艺术品。

“我的脚要是断了咋办!”她呜呜呜的哭。

“断了我天天背你。”根子铿锵有力的说。

“你娶我啊。”

“我娶你。”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


玉莲的脸胀的红红的,比水蜜桃还红,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胸前的两小山丘随着呼吸也一颤一颤的,根子看得痴了,玉莲羞红的扭开头。

根子要背她,玉莲扑在他背上。她觉得他身上的汗味特别好闻。根子走得慢,但走得很稳。

她扒在他肩膀。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根子能听到咚咚的心跳。俩人都沒有说话,只想路再长一点。


高三毕业后玉莲没去读书了。人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十里八乡的人都来说媒。

作为生产队长的玉莲爸王富山看上了村支书的儿子大宝,媒婆一提便一口应承下来。


那天根子亲自上门。他特意去镇上买了一梱旱烟,一瓶沱牌酒,割了一块五花猪肉,给弟铁蛋买了一带饼干,还买了许多水果。

话才出口,王富山就把东西往外扔,把人往外撵。“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门都没有。”

根子回去哭了一场。

“儿啊,算了吧。咋家配不上啊。”根子妈越说根子哭得越凶。


(二)

玉莲想去找根子,被父亲拦住。

“他根子敢来找你,我打断他的狗腿。你敢和他好就别进这个家门。”王富山用最大分贝斩钉截铁的说。

“莲儿,你就听你爸一句,我们都是为你好啊?”

玉莲把门反锁,任凭弟弟和母亲怎么敲门也不出来。

“儿啊,我们不会害你呀!你起来吃点东西吧。”

“别管她,让她饿死。”王富山火冒三丈,气势不减。

第三天晚上,门吱呀一声开了,玉莲蓬头垢面,眼眶深陷,从屋里走了出来。端着桌上的稀饭咕噜咕噜就喝了起来。

“爸妈我想通了,你们不让我跟根子好,我不反对。可让我嫁大宝我坚决不同意,你们把东西给人退回去,否则我死给你们看。明天我就去深圳堂哥厂里上班挣钱。”

一向雷厉风行的王富山沉默了,一向唯唯唯诺诺的玉莲妈直擦眼泪。


山边刚显鱼肚白,月亮还挂在天上。一家人就出了门,玉莲提着昨晚简单收拾的衣物,玉莲妈拿了一包连夜煮好的鸡蛋,一路叮嘱女儿在外要听堂哥的话,要注意身体。

王富山几次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住了口,吧哒吧哒的吸着他的旱烟。俩人把女儿送到镇上车站。

从镇出发二小时后,玉莲坐上了第一班县城直达深圳坂田的长途客车。


这一晚根子也没睡。铁蛋受姐委托趁父母不注意跑来把一个小包送去给了根子。根子打开层层包裹,里面是一块玉莲绣的鸳鸯枕,铁蛋把姐的情况告诉了根子。

根子也终于知道这几天心慌慌的缘由,他想去拉住玉莲。但看着简陋的三间烂瓦房和躺在床上的的母亲,他犹豫了。

远远的一路目送着玉莲走出村子,心里像是被人割了一块肉,空空的,他是怎么跌跌撞撞的回家都不知道了。


大巴车在三天的摇摆后,到达坂田客运站,堂哥已等候多时。堂哥比玉莲大一岁,前几年跟人来的深圳,一直在松岗福建人开的一家制鞋厂上班。

虽说一月就一仟多的工资,他说挺高兴。山里一年卖鸡卖猪做苦力也挣不了几仟。

堂哥告诉堂妹,每月一发工资他就把大部分钱寄回了老家,让娟大伯存起来。再干两年想回家建个大瓦房,再讨个媳妇。说起是满眼的憧憬,满心的欢喜。


二月深圳的天已骄阳似火,地上车水马龙,抬头的高楼大厦让玉莲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

堂哥带他去街边巷子里吃了一盘炒米粉,她狼吞虎咽的吃得一根不剩,连连夸好吃。

堂哥说:“炒米粉炒河粉属广东广西特产,来广东打过工的人都吃过这个,因为它经济实惠还方便。”

堂哥说因为堂妹来的突然,这几天老板都没来厂里,所以等老板来了后跟他说让他们厂里上班。


厂宿舍住不方便,特意给她订了一间客栈。把玉莲带客栈后一再叮嘱别到处跑怕迷了路,外面骗子也多,然后就去上班了。

客栈是村上农民房,别人租来开的,房费相对实惠。房与房之间就间隔一两米。

这是一间单人房,一张一米大床,一个小窗户,和一个简易梳妆台和凳子。床下面放有托鞋和塑料盆,被子上还残留洗不掉的印渍。

玉莲躺在床上,感觉前所未有的舒适,她想如果根子在这里,这里应该就是天堂。她还想了许多,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她又梦见根子笑嘻嘻的朝她跑来,可怎么也跑不近身边。


醒来,窗外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想出去又分不清东西南北,又怕堂哥来找她。所以一至呆到晚上九点,有人敲门。

一开门堂哥就说本来今天六点就应该下班的,因为赶货又加班,可厂里干就加班费高能多挣钱。

他又带堂妹去大排档吃了快餐;完后去逛了百家超市,看到五颜六色琳琅满目的商品,玉莲感觉就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堂哥叫堂妹不要急,等老板来了,肯定同意她去上班。

在客栈住了两日,堂哥依然每天下班就来,或带东西来或带她出去吃小吃。堂哥出来后就没回过家乡,玉莲跟他聊家里这俩年,谁又结婚了,谁的牛又生产了,只是之字不提根子,却在晚上慢慢嚼嚼他的名字。


这天玉莲一个人上街,经过前两日堂哥的带领她已大概知道自己住的位置。在穿过几条街道后看见一个金碧辉煌的饭店口立着一个牌子,应聘前台和服务员,工资面议。

她很想上去问,但又不敢,在门口走了几圈。突然一个男人把他吓了一跳。

“美女,你要去应聘前台吗?”男子微笑着着说。

男人长得高大儒雅,四十上下年龄,衬衣领带,笔直的西裤,铮亮的皮鞋。

玉莲点头又摇头,不知怎么回答男人。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看她白晰的皮肤,立挺的五官,高挑的身材,即使穿得过于粗糙的衣服也掩饰不了她出众的外貌。

男人推门进去后,一个主管出来叫她进去。玉莲大着胆子进到大厅。大厅一排沙发,几株高大绿植,前台一个俏丽的姑娘正目不转睛的打量她。高大的水晶吊灯透着七彩的光芒。

主管告诉她,他是负责招聘的经理,刚才唐总说有一美女应聘前台。

最后碍于她普通话不标准,希望她可以先做下服务员。

工资待遇是包食宿,每月休三天,工资一仟有奖金。这已超出了她的期待。便一囗答应说自己能吃苦,问什么时候上班,经理说明天一早来报道。


(二)

晚上她把好消息告诉了堂哥,俩人都挺高兴,俩人点了一个麻辣鸡煲当作庆祝,玉莲主动去买了单,并感谢堂哥这些天无徽不至的关照。

她多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千里之外的根子。


第二天一早退了房,玉莲拎着她出门的那个包去了酒楼。经理叫她去办公室填了入职表。吩咐楼面部长带她去仓库领了工衣。

换上洁白的衬衣,黑色的短裙,透明的丝袜和一双黑色布鞋,玉莲焕然一新,青春逼人。

楼面部长是四川老乡名叫王英,她不厌其烦的带领玉莲熟悉每一个台位包间和物品存放地。并找老服务员带她几天。


好多老客户被这新来的漂亮服务员吸引,询问她叫什么名字,来自哪?玉莲只是用她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差涩的应答。

一月后她很快适应服务员工作,从大堂看三四张台的服务员提升到二楼包间服务。这多少引来老服务员的不满。故意刁难她,幸好有王英罩着。


经常下班回宿舍,脚都生痛。酒楼生意很好,而她专属的那个大包生意更好,基本每天爆满,有时还得翻台。

买单后,有一些香港的客人把钱塞到玉莲手里,她不敢要。

英子说能收,这是客人对你工作的认可,于是玉莲更加卖力的工作。

这期间玉莲给根子写了十来封长长的信把她的思念,以及来深圳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她一天天盼着根子的来信,那些信都石沉大海。她却一如既往的写,几个月过去,从当初的希望变成了失望。


有一天玉莲发现她服务的客人,就是当初在门口让她应聘的唐总。

唐总对她满意的点点头,还说这阵子没来是在香港住了阵子还去朝圣了一趟西藏。

彬彬有礼,谈笑风声的唐总临走时,硬塞给她伍佰元小费。这可是在当时半月的工资,又是引来同事的一波羡慕和嫉妒。

转眼半年过去了,经理叫玉莲去前台上班,说前台工作更加轻松和体面。她拒绝了,因为服务员一个月会拿不少小费。

玉莲几个月会打一次电话去镇上,告诉家人她寄了钱。那天弟弟铁蛋接的,她告诉姐,根子家已住了女朋友。她悻然的挂了电话。

回到宿舍大哭了一场,第二天早上眼睛还红红的,又请了一天假,在宿舍睡了一天。她心有不甘,更有不舍,但她也想通了,她要更多幸福,让根子后悔。


来自香港的唐总叫唐少,听说他在附近开有印花厂,酒楼有他股份。

唐总隔三岔五的来请客,每次点名玉莲服务。每次或多或少都拿小费。玉莲也每次无法推托。

一晃到了年末,除了寄回家的钱,玉莲已存了一笔大几千的可观收入。难得犒劳一下自己,她狠狠心去商场给自己买了一条纯白色的连衣裙,一双高跟鞋和一只口红。


酒楼年会,老板邀请了一批老客户一同庆祝。当玉莲穿着她新买的高跟鞋和白色连衣裙时,唐总眼放光芒。

他道:“阿莲,你就是一朵盛开的莲花。”


那晚她得了一个一千元的年终奖,并被安排到唐总一桌,宾主尽欢。滴酒不沾的她喝了好几杯。她也从未像此刻那样说过好多好多话。

她说到儿时她与根子的两小无猜,到父母的棒到鸳鸯。她哭了,这一刻她的情绪得到了释放!唐总就象一个长辈,用心的听她说,还不时给他递纸巾!

她忘了怎么回去的,只记得一晚上吐得唏里哗啦,有人给她端茶递水。


床头叮铃铃的电话打来时,阳光已穿过透明的玻璃撒在床上。娟子猛然一惊摸了摸全身完好无损的衣服,不知身处何方!

“阿莲,今天大年初一了,过新年了!今年我不回香港了,一起吃饭吧!"她拒绝了,她又何尝不知他的暖昧,只是她还放不下。

她回:“谢谢唐总,我要去看堂哥,必定当初多亏堂哥照应,有机会她回请。”

日子在相安无事中又过了几月,玉莲已升任领班。

唐总来总是不依不饶的问,她欠的饭多久补上,这让玉莲哭笑不得。

休假那天,她约上阿英在美食街的烤鱼店还她许诺给唐总的一餐。那天唐总送了她一个诺基亚手机,说是为了订房好联系!如果阿莲不接就把它一摔了。

并说以前不曾吃过烤鱼,没想到这么好吃。表示一下次请她们去欢乐谷玩。


玉莲工作变得更加得心应手,很多客户找她订台,她的工资也是水涨船高。当初大山里的土妞一扫之前的阴霾,浅浅的酒窝挂在脸上,更多的是自信与优雅。

端午节的前一天,唐总跟阿莲发信息已买了欢乐谷门票,邀请她和阿英明天一起去玩。

算下来玉莲来深圳已一年有余,曾经跟同事去过世界之窗和欢乐谷,因门票太贵沒敢进去。


俩人也不好推辞,调换了休假,第二天一早她和英子坐上了唐总的私家车去了欢乐谷。老板还很贴心的买了很多水果零食。

一路上玉莲说大山里好吃好玩的,思绪瞬间把她拉回大山;唐总讲去西藏的见闻和藏民震撼心灵的信仰;英子摆她家乡的灵异事件。大伙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到了位于南山区华侨城的欢乐谷。

欢乐谷,是一座融参与性、观赏性、娱乐性、趣味性于一体的中国现代主题乐园。

冒着骄阳似火,仨人玩得很嗨,什么漂流船、海盗船、过山车……一样不落的去排队尝试。

在鬼屋里,唐总走在最前面,玉莲居中,阿英在后。

几人一队依次要通过各种黑暗机关布置的通道。置身其间,阴风阵阵,鬼哭狼嚎,偶尔有个鬼影飘过。

玉莲拉着阿英尖叫不断,唐总护着阿莲,“有我在,不怕。”

惊吓连连的走出鬼屋,俩人长长舒了口气,好似三魂七魄都撸去了一半。阿英说刺激是刺激下次得找个护花使者。意味深长的看了下玉莲,这才发现唐总的手还拉着她。俩人尴尬的笑笑。

三人筋疲力尽的玩到华灯初上。唐总一再感谢俩美女让自己年轻了几十岁。为表示感谢请她们去海港大酒楼吃了一餐海鲜。


(三)

玉莲已忘了,她是什么时候跟唐少走到了一起。

那次她得了急性阑尾炎,是唐少火速把她送去了医院,给她交了住院费,彻夜守在身边。彼时他已不是高高在上的老板,而是嘘寒问暖的亲人。

他跟她辞去了工作,把她的东西搬到了自己住处。

唐少还带她去见过一些生意上的朋友,玉莲已完全看不出是从农村走出的姑娘,略施粉黛更显得明艳动人。


他经常给她买品牌服饰和名牌包包,玉莲常不为所动,他夸她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莲花。

她要去上班,他坚决不同意。他说他养她。玉莲偶尓也会想起根子,现在的他还好吗?


她每天睡到自然醒,中午吃点东西,去逛下商场,喝下午茶,买点菜或者晚上等唐少回来吃饭,有时候他会带她出去。

有时唐少几天也不回来。他告诉她,他离了婚,孩子跟前妻留在香港,自己要回家看下父母和孩子,叫她别轻易打电话给他。

有时要出差谈业务,几天不回来。她也从不过多干预他的生活。玉莲从未跟家人说起过唐少,只说工作一切都好。

有一天早上玉莲起床,感觉身体无力,恶心呕吐。她买了孕纸一测,明显的两道杠把她吓得不轻。

她打电话给唐少,电话里听不出欢喜,只是让她按时吃饭。


时隔不久,一女人兴师动众冲进了家门。玉莲说:“你找准?我不认识你。”

女人抬手就给了阿莲俩耳光。“你个捞女,不要脸的贱人。滚出这个房子……”

玉莲被打的七荤八素,这时唐少冲进屋里把中年女人朝外拉,“回去再说好不好。”胖女人用粤语一边骂,一群人劈呖叭啦摔东西。

玉莲呆若木鸡,头脑嗡嗡作响。中年胖女人终于发泄完,甩门而出。


唐少半夜回来,看到满地狼藉的碎片和坐在沙发上如一尊雕像一样的阿莲。

“莲你听我说,对不起,我是不该隐瞒你,干真万确我是在跟她闹离婚,可她坚决不同意。我是有苦难言!"唐少凄凄的说。

她的眼泪吧哒吧哒的就流了下来。“你说怎么办吧?”

唐少抱着她僵硬的身子,“莲,我是爱你的。”

临走时他留了一张卡放桌上,“你去把孩子处理了吧。”

玉莲再打电话给他已是空号,朋友也说联系不上,唐少好似突然消失在空气里。

什么都是假的,可肚子里的孩子是真的。她没想到自己是如此不堪。

她一下憔悴了,拖着疲惫的身躯一个人去了松岗人民医院。她跟医生说要做人流,医生问有没人陪,她只是呆呆的摇头。

打了B超,医生说胎儿二月,发育正常,只是子宫先天发育不全,怕做了以后再也怀不上了。

玉莲走出B超室,坐在凳子上呺啕大哭。

一个女人走过来用四川囗音问,“妹子你没事吧?”

玉莲抬起头,女人又问:“你是洪雅高庙人?”

俩人也傻了眼,她做梦也没想到在二千多公里外的医院,竟如此狼狈的遇见同村的娟子。


原来娟子与玉莲同中学,家在根子与娟子上学的必经路上,有时候撞见会一起上学。

虽说几年不见了,但大致轮廓是没变的,她说老公在这边上班,手被机器扎断了住院,她从家里放下孩子跑来照顾丈夫。

说着眼泪也流下来了,说丈夫的手断了成残废以后咋挣钱,家里一家老小可咋办。


俩人去医院旁边的沙县小吃点了两份蒸饺。玉莲把这几年从家里出来到现在怀孕的事说了一遍。

娟子连连叹息。她说女人要当过母亲才算一个完整的女人。堕不堕胎一定要想好。

提起根子,说这两年他跟着表舅烧窑,能吃苦、爱钻研。表舅跟女儿进了城,把瓦窖给了根子。

他家也建起了漂亮的五间大瓦房,还请了保姆专门伺候母亲。媒婆的脚都把门坎踏破了,他一个不同意。


玉莲听得出了奇,“不是说我走不久就有女人进了他家门。”

“只听说他表姐去照顾过她大姨。”娟子摇头说。玉莲的泪像天空的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这一生终是谁辜负了谁?玉莲决定把孩子生下来。可挺个大肚回去,少不了被村里人说闲话,父母一家人也抬不起头,更无法面对根子。


她搬到市里罗湖,在仙湖脚下租了一间带卫生间的单间。上午去超市兼职收银,下午就去仙湖公园转转。

日子在悄无声息中流逝,娟子曾给她打过一次电话,她索性把号码也换了。

卡里的二十万她一分也没动,她想过临产时请一个保姆照顾自己。

当娟子回老家时,已是三个月后。那天去娘家无意碰见根子。她把在医院遇见玉莲的事和盘告诉了根子。

他想玉莲的来信肯定是作生产队长的玉莲爸全扣了,这么几年也无法与她联系。当听到说玉莲一个人挺着肚子躲起来后,又无比纠心。

眼里起了层雾,晚上他辗转反侧,想起曾许诺娶她。过往的点滴又浮上眼前。

他也恨她,恨她轻易抛弃自己投入别人的怀抱。可换位思考他又释然,必定是她以为自己背叛在前。


这几年他始终对她无法忘怀。这一夜彻夜未眠,他的心已飞到遥远的南方,第二天下午他登上了南下的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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