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小弦
人生的路已经磕磕绊绊走了三十多个春秋,岁月留给了我们什么,是日渐憔悴的心情,还是眼角的丝丝细纹。
高晓松说,生活不止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而我却总是愿意回首过往,想着那些细碎的片断,嚼童年的味道。
老婆婆的零食
刚上小学时,有一个约莫六、七十岁的老婆婆,天天来我们学校卖零食。她用一根竹扁担挑着两个箩筐,箩筐上放着盖子,盖子里堆了我们爱吃的零食,有小糖果,葵花籽,还有什么已记不清。
大概裹着小脚的关系,老婆婆走路的样子有点像练轻功,轻飘飘的,肩上的零食担子随着她的步调一颤一颤的。
每次来到学校,老婆婆就坐在学校的走廊。我们下课后,都簇拥过去,围着老婆婆的零食担子叽叽喳喳。老婆婆眉开眼笑,给我们介绍各种好吃的,但其实品种只有四五个,且她每天都来卖的这些,我们早已熟悉。
那时,我喜欢吃葵花籽,妈妈每天给我的零花钱,我都用来买葵花籽。葵花籽用薄薄的薄膜袋装成一小包一小包,薄膜袋上没有印字,里面的瓜子一粒粒清晰可见,引诱着我们的馋虫。我依旧掏出一毛钱,跟老婆婆买一包。
大概因为我是常客,老婆婆很喜欢我,总是给我挑一包说,这包大的给你。我也分不起是不是真的更大,但是老婆婆既然说了,那肯定是大的了。小心翼翼撕开袋子,拿出一粒放到嘴里,一定是要先舔一舔外壳,把那散发着烘炒香的咸味吮尽,再咬开外壳,慢慢地咀嚼那乳白色的小肉肉。
旁边有三两小孩在盯着我手里的葵花籽垂涎欲滴,我很大方地给他们每人一粒,其实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的,只是实在不好意思走开。
他们砸巴砸巴地吃起来,比我还吃得津津有味,壳在嘴里反复嚼,大概没有味了,才轻轻地吐出来,吐到地上,还留连地望一眼,那壳在地上已经滚一身灰了。
后来,忘记是读几年级的时候,在一个晴朗的下午,坐在教室里的我突然发觉几天没看见老婆婆来卖零食了,此后都没有来。我会时不时的往校园门口张望,空旷的操场上五星红旗在风中飘扬,却没有老婆婆的身影。
爸爸的米酒
我小时候,爸爸喜欢喝酒,但是他很少买白酒喝,他喜欢自己酿米酒,每年都酿。
秋收以后,爸爸就着手酿酒了。妈妈替他把酒坛等酿酒器皿刷洗干净。爸爸撸起袖子,把糯米洗干净装进甑里,放锅里煮,妈妈生起熊熊烈火,将糯米变成糯米饭,这时候妈妈先盛几碗出来给我们吃,爸爸才继续,他把酒饼按比例调配好与糯米饭拌匀,再放点水,就可以装缸了,装满后,还在中间打一个洞。我不懂了,问为什么要打洞呢?爸爸说,要给他留出路,酒是从洞里出来的。爸爸一边说着,一边塞紧缸口,一切就绪了,爸爸满意地拍拍手,把酒缸吊上阁楼,坐等发酵。
过了一段时间,爸爸算算日子,估摸着差不多了,遂拿个大碗上楼舀酒喝。我跟在他屁股后面。甫一上去,淡淡的酒香扑鼻而来。爸爸不紧不慢地拔下塞子,立刻,一股浓浓的酒香喷涌而出,又香又烈,光闻就醉了。爸爸赞叹:嗯,今年的酒酿的不错!
爸爸用一个小竹筒轻轻地往下按,原来的糯米饭经过发酵后,已变成了酒糟,酒糟凹进去,酒立刻爆上来,填满凹处。爸爸一小筒一小筒的倒进碗里,又把塞子塞紧,拉着我下楼。爸爸的手有些粗,却很温暖。
楼下,妈妈早已将菜摆在那张沉重的八仙桌上,桌子之所以沉重,是因为我小时候抱着桌子腿怎么也移动不了分毫。那张沉重的八仙桌就摆在厅堂的正中,神龛的下面,爸爸最喜欢坐的就是神龛下面的位置,面朝大门,端端正正,像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领,于是碗里的酒也跟着豪气冲天。
我看着爸爸喝酒时微微皱眉的样子,我问爸爸,酒很苦吗?爸爸笑笑,说给你尝尝。他拿一个小勺子舀了半勺给我。我学着他的样子,头微微一扬,“咕哝”喝了小口,立刻呛得不行,咳了几声,不服气,又再喝。这次我用嘴抿,再放到舌头上舔,有点甜,好喝。又啜一小口,这酒入口四溢,绵厚的味道伴着浓香流入身体每个细胞,整个人好像轻飘飘的了。爸爸看我有点难受的小表情,哈哈大笑起来,把剩下的酒拿回去了。
爸爸的米酒,真醇。
光阴流逝,许多年以后,想起往日里的点点滴滴,仍觉温馨。只是,人已走,物已非,心中无限惆怅。
但愿天下人长久,千里能够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