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花篱子
（2）新邻
姨母住在一栋三层小宅里。高高的白色铁栅栏圈起这栋宅子和宅子周围的花圃。青灰色的砖墙因为荫蔽和雨水，铺了一层浅浅的青苔。还有攀爬生长着的爬山虎，让这栋宅子看起来绿意盎然。但不知怎的，这宅子总给我一种黯淡的感觉，就像从来享受不到阳光普照的阁楼，只有阴暗潮湿。花圃中是一片修剪过的青草，还有几株本该被铲除、却被姨母要求留下以观赏的小野花。
宅子里除了姨母和表妹们，还有两个仆人：一个兼顾煮饭和打扫卫生的婆子，叫春英；一个干杂活儿的老头儿，姓梁。听老妈说，春英是姨父还在的时候，就雇在这儿的佣人。但这个春英的脾气总是令人讨厌，常常在背地里碎碎念不说，老是反对姨母送我玩具、零食或其它什么东西，整天也是一张仇恨脸，真不知道她怎么变成这样的。梁老头儿倒是个很好的人。我们只知道他姓梁，却不知道他的名字、来自哪里，自然也不知道他多少岁。只是他满脸皱纹，看起来也有六十了。他是个干杂活儿的，春英不干的活儿他都得干。这片整齐的花圃就是他修剪的。如果是春英来修剪的话，姨母想留下的野花儿也活不到现在吧。他会刻木雕，闲着的时候能看到他拿着一把破旧的小刀刻着一块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木头。除此之外，他也没什么娱乐项目了。过去，老妈和姨母谈天的时候，我闲着无聊，会看他刻木头。有一次，他正好刻好了一只小老虎，送给了我。虽然这木老虎的边角有点儿扎人，却栩栩如生。我把木老虎摆在自己的书桌上，好好儿地放着。虽然姨父总不在家，但好歹不用姨母一个人带两个婴儿。
表妹虽然是双胞胎，性格上的差异却比较大。小表妹簌簌被逗的时候却常常能听到她吱吱咯咯地笑着，睡醒发现附近没有人的时候会大哭大闹，直到有人过来安抚她。相较而言，她隔壁躺着的的姐姐落落与她正好相反，成日不哭不闹，不嬉不笑，比较安静。偶尔会听到她哭几声，提醒妈妈和仆人该喂奶了或者该换尿布了。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双胞胎，而且还是婴儿状态的双胞胎，感到十分惊奇。曾经我以为双胞胎什么都是一样的，长相、喜好、还有爸爸妈妈给她们买的衣服，当然也包括性格。没想到双胞胎表妹从小就表现出了差异。这不禁使我期待未来的她们有什么不同。
一天又一天，我们看着表妹越长越大。从躺着到坐着，再到爬着，再到站着；从咿呀学语到奶声奶气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姨母的身体似乎也比以前好多了，大概是笑得多了的缘故吧。因为表妹们的出生，这栋平时寂静的宅子终于有了人的声音，有了人的生气。
我原以为宅子的砖墙上会因为青苔遍布而变得更加墨绿，没想到竟有阳光照到这栋房子，因此青苔不能继续向前发展。或许是我过去没有注意到吧，原来阳光也会照到这儿，原来这栋宅子也可以有点暖意。
表妹们就这样到了五岁，水灵灵的。而我到了十岁，当然是比小时候更帅啦。这期间难得有一趟拜遇到了正准备从家里离开的姨父。
有一天，隔壁的空宅搬进了一户人家。那天早晨，老妈带着她刚给我织好的丑丑的新毛衣，兴冲冲地带着我来找姨母。姨母竟然觉得不丑，还打算向老妈学艺！我对此嗤之以鼻。我向姨母和老妈表示，如果以后表妹们得穿姨母学着老妈织的丑丑的毛衣的话，我会跟表妹们说这得怪我老妈的。我毫不畏惧揭发老妈的“罪行”！
然而老妈无视我的存在，摆开带来的工具开始手把手教学。我感到非常无聊，只好带着表妹到花圃里玩耍。我把梁老头儿曾送了我一只木老虎的事告诉了表妹们，表妹们十分羡慕，差点儿去缠着正在忙活的梁老头儿。我赶忙阻拦她们：“梁老头儿在干活儿啦，咱先试试用泥巴捏一个，好不？”
“可是，”簌簌说，“妈妈说过女孩子要干干净净，玩泥巴会把自己弄脏的。”
落落在一旁点点头，表示附和簌簌的话。两人又打算去打扰梁老头儿。
我怕梁老头儿会因为表妹们向他要木雕而感到生气，连忙拉住她俩：“我们不好去打扰梁老头儿啦，他在忙。”
簌簌很生气地挣开了我的手。“梁老头儿忙着的时候，春英喊他，他也去帮忙了嘞，怎么会打扰到他呢？”顿了顿，她更加生气了，双手叉腰，怒目圆瞪地质问我：“是不是表哥你不想让我和姐姐有木雕？”
落落见状，连忙劝自己的妹妹：“簌簌，表哥不是坏人啦。要不我们晚点再去找梁老头儿？”
“我才不要！”簌簌后退一步，“表哥就是不想让我们有木雕，这样就只有他一个人有了！”她眼里噙着泪水，看来我真是把她气过头了。簌簌很少闹脾气，每次闹脾气我都不知所措，都是落落安抚的。我慌张地看着落落，希望她能帮我劝劝簌簌。
虽然二人的出生就差那么几分钟，落落却很有姐姐的风范。她拍拍簌簌的头，向她解释：“春英是坏人，她喊梁老头儿去帮忙，如果梁老头儿不去的话，春英会很生气的。但是我们不是坏人，我们不能打扰梁老头儿哦。我们等梁老头儿忙完了再去找他，好不好？”
我连忙点点头，附和道：“大人说过，打扰别人是不礼貌的。梁老头儿是个很好的人，我们更加不能去打扰他忙活啊。”
簌簌举起手臂擦擦眼泪，说：“好吧。我们才不是春英那样的坏人，我们等梁老头儿不忙了再去找他。”
看来是没办法阻止她们去找梁老头儿要木雕的了。希望梁老头儿不会生我的气。我本希望带她俩“捏泥人”，才把这事儿说出来，真不是向她们炫耀的。这会儿也没法玩泥巴了。我垂头丧气，不知道接下来领她俩干啥。却只听得落落突然发问：“咦，隔壁搬来一户人家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