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九月开学季的到来，小初高大学生们迫不及待地回归思念已久的校园，同时路面压力指数暴增，驾驶员们的路怒症也进入了高发期。

每天早上八点，高德地图全线飘红。西二环南向北方向堵车似便秘，一条长龙平地而起绵延不绝，移动的速度堪比一群树懒遛弯。

一到堵车时，新老司机的区别就一目了然。新手一般坐得笔直，双手不离方向盘，双眼平视仪表板，右腿肌肉绷紧随时待命，间或瞟两眼后视镜。

而老司机则悠悠然点上一根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寻思着左边女司机虽然穿的不少，但身材不错；右边那辆雅阁都是八百年前的版本了，该报废了吧；不远处那扣标3系颜色真骚，司机一定不是娘们就是gay；就那破奥拓还敢插在爷前头作威作福，看老子一会儿超他丫的，全然忘了自己开着一辆比亚迪F0。

基于笑贫和仇富两种心态，老司机们还会相互鄙视一下。手动档鄙视自动挡娘炮，自动挡鄙视手动档穷逼。轿车鄙视SUV操控差，SUV鄙视轿车底盘低。德系和日系相互掐架，国产和合资彼此瞧不起。所有车鄙视豪车爱装逼，豪车鄙视所有车没出息。奥迪鄙视宝马内饰糙，奔驰鄙视奥迪性能低。女司机鄙视男司机野蛮，男司机鄙视女司机墨迹。专车鄙视出租车太霸道，出租车鄙视黑车耍赖皮。而京A牌照则站在食物链顶端碾压一切。

要是堵车再严重些，就该路怒了。早晚高峰期，全市每分钟大概有一百八十多个新老司机路怒症同时发作，主要表现为：无法按捺爆粗口和比中指的冲动，不受控制地滥用刹车油门喇叭和远光灯。

路怒症的导火索一般有：我加塞别人，别人不让，我怒。别人加塞我，我更怒。

路怒症的根本原因有：上班要迟到了。昨晚跟老婆吵架心情不好。家里水管漏水。房价又涨了。喜欢的球队又输了。

只见辅路畅通的间隙，一辆黑色后车想超车，白色前车愣是不让，一脚地板油一脚刹车地声张路权，把后车压制得无法发作，只能憋屈地尾随。等红灯时，后车摇下车窗，一个光头带粗金链子的大汉伸出半个脑袋，一句响彻云霄的傻逼喷薄而出。前车也不甘示弱，一个油光水滑私企老板范儿的中年人回头大吼，你xx知道我是谁吗？

绿灯亮起，两人还在互怼，后面堵的车越來越多，一边看热闹一边此起彼伏地滴滴喇叭造势助威。

一旦发生纠纷，多数情况下总有知趣的一方主动认怂然后圆润地滚开。然而，也有个别血气方刚的性情中人，义愤填膺非要下车掰扯，掰扯了没几句就转为比划两下，紧接着战斗迅速由揪衣领扯头发升级为拳打脚踢，最后由交警叔叔出面和稀泥，下个寻衅滋事的定论，打输的住院，打赢的坐牢。

老司机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喷他个狗血淋头。老司机原则上是不打架的，因为那是有钱人才玩得起的昂贵的娱乐活动。动手就意味着要么赔钱，要么就进局子蹲几天。不过了解下程序留个案底，以后倒也有了吹嘘的资本。

如果迫不得已要出手，老司机知道怎样既赢得漂亮又占便宜，对方验伤还了无痕迹。虽然照脸打更能还原雄性间争斗的本来目的，但头部太娇气，下手很容易没轻重，比较保险的方法是打胃的位置，能在造成最小伤害的同时让对方丧失最多的战斗力。当然屁股是最结实的，只是双方互殴屁股的画面实在太销魂。

如果有幸赶上两位女司机打架，画面就更惊艳了，各种抓挠拧掐踩踏踢绊揪头发扇耳光不带重样的。

而真正的老司机中的翘楚，是隐居在这城市森林里的世外高人。他们掠过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公里的风景，眼底却云淡风轻波澜不惊。他们目睹过路虎狂怼玛莎拉蒂，别克怒撞英菲尼迪，说看够了人们互相伤害，路怒的人不是勇士是莽夫。

他们戴墨镜是为了方便瞟女司机大腿，带保温杯是为了随时单手喝到热水，不在探头下压实线闯红灯，不胡乱变线不强行超车，遵守交规礼让行人，看到肉车只是淡淡地说谁都曾是新手，俨然一个驾驶员中的楷模。

他们起步平稳，加速顺滑，并线优雅，停车贴边干净利落，倒车入位精确流畅，连关门力度都恰到好处地讲究。他们开什么车都有绅士范儿，车坏了还能顺便展现一下开引擎盖的英姿。从A点到B点，他们能不靠导航给出十种以上的行车路线。他们的车上像机器猫的口袋一样一应俱全，零食饮料充电线签字笔剃须刀全天候不限量供应。

他们不经意间谈起经历的那些生死时速，如何在雨天的高速上与打滑的大货擦肩而过，如何在西藏的山高路远道险车滑中坠悬幸存，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却又轻松得好像是在聊电影情节。

后视镜下红色的平安符摇晃，是那年在大昭寺许下的愿望，上刻五字箴言：开车慢又怂。

文/北落西门（blxm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