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比在寒冷的冬夜手捧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更让人温暖的了,也没有什么比在寒冷的冬夜回忆少年的爱恋更让人惆怅的了。
关于他的回忆总是伴随着汤圆的袅袅热气弥漫开来,所有交往过的男生中,他是灵子最不愿意提起的一位。不提也罢,然而回忆总是在北风呼啸的冬夜冷不丁冒出来,让灵子浑身一颤,打了个激灵。
无非是暗恋,无非是青春,然而奇怪的是,总在冬天的时候想起他,回忆里的场景也总是在冬天。那么怕冷的灵子可以在北风呼啸的寒冬等上半个小时,等他放学时,灵子早已双手僵直,背后冷汗黏黏。男生要去吃饭,灵子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去吃汤圆?男生不干,灵子怯喏:我冷……男生带灵子来到一个汤圆摊点前,在吃了一碗汤圆加了两次汤之后灵子僵直的手才稍稍活络起来。
毕业后男生到B市工作,灵子的执着终于有了回报,其时俩人正在热恋,每天靠电话短信传递思念,男生在电话里神气活现地跟灵子讲B市的特色大汤圆,说一定要带灵子来吃,灵子用力地点点头,心里甜甜的,好像一颗温暖的大汤圆,有掩盖不住的甜蜜流出来,带着蒸腾的热气。
最终,这段恋情也没能像汤圆一样圆满。
分手是在圣诞夜,男生已经不接电话很久,灵子请了半天假,坐高铁直奔B市,一边发短信让男生接站,一边在心里演练如何愤怒而不失优雅地扇耳光。然而当男生从远处缓缓走来,俩人目光相遇时,灵子便忍不住笑了——是啊,见到他总是忍不住笑呢。
火车站附近是大学城,男生如约带灵子去吃了传说中的B市大汤圆,真的好大呢,大的灵子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口,就像面对男生的沉默不知道从哪儿开口一样。
男生终于还是缓缓地开了口,说工作,说前途,说家庭,灵子在艰难的咀嚼中总结出的中心思想就是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未来。男生说B市的房价太贵担心买不起房,灵子急切地咽下滚烫的汤圆说没关系我们可以按揭买房慢慢还贷;男生说也许以后会回家乡发展,灵子说没关系我愿意跟你一起回家虽然我很不喜欢那里;男生说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未来,我看不到前途在哪儿,看着他严肃而迷茫的脸庞,灵子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爱上的男人这么懦弱,她把滑落到嘴边的“没关系”咽了下去,就像咽下一颗滚烫的汤圆。
工作之后的分手没有学生时代的要死要活失魂落魄,没有强迫自己删掉他的联系方式,也没有刻意打听他的消息,更没有试图与他联系,依旧准点上班,准点下班,日子波澜不惊地过着,冰箱里永远放着两袋汤圆,冬夜下班热气腾腾地煮上一锅,暖心暖胃。
眨眼过了一年,期间不是没人追,但灵子总觉得自己没有做好接纳另外一个人的准备,就这样单着,也许还是留恋那碗热气腾腾的汤圆吧。元旦灵子受邀参加B市同学的婚礼,看着婚礼上两人甜蜜的笑容,想着他们一路走来的艰辛坎坷,灵子眼睛胀得酸疼。是的,作为大学室友,灵子几乎见证了他们的每一次分手与复合。喜宴上有一盘圆乎乎金灿灿的油炸食品,大家都以为是地瓜丸,灵子夹起一颗轻轻咬上一口便笑了,B市人民以其令人惊叹的创造力发明了炸汤圆这道菜,金黄香脆的外皮包裹着软糯流香的黑芝麻,居然别有风味。灵子嚼着外酥里嫩的汤圆,想起了好友列表上莫名其妙消失的他,对身边的好友说:“讲真,我觉得油炸汤圆比煮汤圆好吃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