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对我来说,一直是一件挺重要的事。
小时候,家里冬天没有条件洗澡。每隔一阵子,妈妈就会带我去她厂里洗。
厂里的浴室并不大,也很简易。里间浴室有七八个冲淋龙头。外间是更衣的地方,没有更衣柜,墙上有挂衣服的钩子,挂不下就放在长条凳上。脚下是水泥地,当然也没有空调、暖风啥的,冬天脱衣服的时候特别冷。但是我一点也不怕,因为只要熬过这一小会儿,身体就会被温暖的水流和氤氲的热气包裹住,那简直是冬日里最美妙的享受。
为了这份这美妙的时光,我总是会慢吞吞地洗,洗完还继续冲一阵子。结果,每次从浴室出来,脸总是涨得通红,头有点晕晕的,脚也有点软,走路像踩在棉花上。这些伴随洗澡的缺氧症状,也成了幸福的标志,带来无比的满足感。
后来家里有了独立卫生间,冬天就在家洗澡了。
卫生间很小,只有冲水马桶和一个水槽,没有淋浴也没有浴缸。洗澡的时候,就在马桶前的一小片空地上放一个大塑料盆,再挂上浴罩。
浴罩有点像是一个长圆锥形的塑料蚊帐,顶部挂在一个钩子上,然后长长的一大块透明塑料布垂下来,罩住住地上的澡盆,侧面有一个开口,可以进出。我钻进去以后,妈妈会用几个夹子,从上到下夹住那个开口,这样,水蒸气就被包裹在浴罩里,一点也不冷。
冬天的每一次洗澡,都是一个大工程,还颇有仪式感。
妈妈用家里最大的两口锅源源不断地烧热水。我总是第一个洗,洗完也不穿毛衣,一身棉毛衫裤蹿到床上,钻进被窝里,心满意足地听《刑警八零三》广播剧。爸爸妈妈洗完之后,就在那个澡盆里洗全家人的衣服。等全部洗完晾好,一个休息天也过去大半了。
后来家里有了浴缸。所谓浴缸就是用水泥砌出的一个方池子,然后贴上白色的瓷砖。我不喜欢那些冰凉的瓷砖,觉得它们像吸热的妖怪。冬天洗澡,水凉得特别快,有一半温度是被这些冷冰冰“白色妖怪”吸走的。
现在已经实现洗澡自由了。虽然洗澡太勤对皮肤不好,我还是喜欢每天洗澡。睡前洗个澡,身心仿佛都重启了。再多冲一会儿,就有了那种晕晕的幸福感觉,带着幸福入眠,做的梦也是美的。
记得有本书上说,人到老时,还能自己上厕所,就是最大的幸福。我觉得,洗澡可以算得上是第二大幸福。能洗澡,说明对自己的身体还有ownership,就还是掌控生命的主人。
有时候,我会边洗澡边想,等有一天,老得不能自己洗澡了,怎么办?到那个时候,估计已经很大程度上失去了对身体的把控。要做生命的主人,大概就只能用大脑去思考该怎么应对接踵而来的一系列丧失。当然,如果没有丧失记忆的话,我还可以回忆从小到大,洗澡带给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