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不知因何,想起儿子幼儿园中班时,第一次同儿子种大蒜,也是我自己第一次种大蒜。甚而瞬间也出现哪张玻璃茶几、客厅的那扇窗户,墙面上挂的一幅画,一个小的蓝碎花的浅盘子,与儿子低着头剥大蒜、儿子手拢着光溜溜地大蒜,我在笨拙地困绳子的过程……很清晰。老宋看着光屁股大蒜,大笑着: “哪有人种大蒜还剥皮”,前仰后合的哈哈哈神态。
让大脑空下来,太难了。一帧一帧的画面闪过,一句话、一个场景、飘来的气味……慢跑时,即便听着音频,也很难让大脑“空”下来。冥想时,着意的将意识拉回身心,亦会思绪跑出跑进。索性就这样来来回回。
果真记忆是出离时空的。只有画面,没有背景。停了慢跑,脚后跟颠一会,高抬腿一阵。平板撑一会,不计时反而会轻松挺过不少时间。
想想儿子的主意正,怕是源于陪伴过程中,我的不可知、不靠谱状况太多。比如,帮儿子缝的沙包,一打就一坨玉米面粉开的花;种大蒜,蓝碎花浅盘子里光屁股的一小撮大蒜;比儿子更喜欢疯玩水的我;雪地里小板凳翻过来,当作雪橇来使,抻着绳子拉着儿子在雪地里滑行,锃光瓦亮的凳面变得斑斑驳驳不忍直视;从头到脚戴满了各色塑料袋的儿子,指点催促着我,马路边上使劲蹬自行车……
哪里是养育,就是陪玩,一起疯玩。儿子的少年老成,怕也是源于我这生活常识上颇幼稚的妈。一面忠于直觉,陪着玩;一面宥于书本,说着理。
昨傍晚,天空的云似展翅的鹰。想想,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太过沉重、太过严肃、太过深刻;博尔赫斯的文字过于取巧,阅读过程有点像解九连环,一环套一环,太费心,不让人省心。一个太伤神,一个太费心。不似云,轻轻地漂浮着变幻着,随风。小时,总以为是天在下雨,后来才知是云在下雨,是云遮住了阳光、遮住了月光。直观又感性,轻飘飘的云能耐蛮大滴。
剥离与呈现又上了脑: 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生苦难深重,他小说里呈现的社会人性: 剥离出社会严肃、理性、险恶、自省的那一面,直击心灵,太伤神了;博尔赫斯失明了,陷入沉思里,头脑里静静地绕啊绕,要不,他咋恁喜欢迷宫,一小篇文字就似一道题,骨感美。拆一个括弧,再开个方,再拆括弧……精巧绝伦让人诧异又费心。
还是需得直面事情本身的意义时,在剥离与呈现上取舍适度。近一两年,因现象学更着意于“呈现”;以前,是偏于“剥离”的。“剥离”对应着抽象、去事实的生动感性详实性,留事实的线条骨感物理性;“呈现”不同,感受到事实的丰富性、抽离出隐藏的物理性,均源于“赋予直面的事实本身丰富性的意义”。
读“那不勒斯四部曲”时,顿觉与以往读过的书都不一样。别的作者主导意识太强了,太想倾诉给读者他清晰的角度,沿着角度剥离的多少较过头。或者是,“那不勒斯四部曲”直面着“处处冲突、平实、庸常又暴力的社会现实,人内心赤裸不加修饰的想法”,反而突围了以往的纯文学。用力的想输出自个观点、价值观的纯文学,总觉得有点像教材。想起《平凡的世界》。
如讲课,也需详实客观的呈现事实,得到什么结论,还是交给听的人。输出观点、输出价值观、振振有词的宣讲,就惹人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