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的村庄
二丫和猎狗来到明月山脉脚下,在一个小村庄临时安顿下来。猎狗在村里打听到的消息意味着他没法将二丫卖给莱莎夫人了。因为天气转冷,再往山上走就会有冰霜,还会下雪,这条路就无法通行了。而且山中野兽出没,危险的原住民们也变得更难对付了。
——哈哈,小恶魔的成果。灼人部和石鸦部在君临之战后都回到明月山脉,现在他们有了从战争中夺来的武器装备,越发变得肆无忌惮起来。从前抢劫路人,现在袭击村庄。
关于灼人部还有一条小小的隐藏线索:这个部族是在“血龙狂舞”之后几年出现的,他们的族人崇拜一名女巫,此人驾驭着一条龙。这个女巫很可能是血龙狂舞中的驭龙者荨麻,当时她还是个少女。黑党女王雷妮拉的丈夫戴蒙王子经常与蓖麻在一起,这激起了女王的醋意,要杀掉女孩。荨麻在戴蒙王子和慕顿伯爵的帮助下逃走了,当时她正是骑着她的龙“偷羊贼”从河间地向东方飞行。——我们可以推测荨麻来到了明月山脉,凭借她的龙得到原住民的崇拜。
这个村子的村长也正在组织人手修建防御设施。于是猎狗和二丫在这里留了下来,大个子桑铎干体力活,换取两人睡觉的床铺和食物,二丫每天练习自己的针线活。猎狗本来想留更长的时间,他认为村长需要他这样的人来抵抗原住民的打劫,但村子的栅栏修好之后村长赶他离开。原来村长早就认出了猎狗,认为他这样的人会带来流血,他还听说了猎狗在黑水河逃跑的事,人们传言他“失去了战斗的欲望”。
十字路口的客栈
既然无法去鹰巢城,也不能在村子里逗留,猎狗只好带着二丫又回到了河间地。或许他心里还存了一点侥幸,想看看能不能把小人质卖给奔流城的黑鱼。二丫曾提议去长城,被猎狗笑话了一番。为了打探消息他们不得不冒险,来到了十字路口的客栈。
这个地方简直是三河流域的地标,许多人物的活动都与此地密不可分。凯特琳在这里抓了小恶魔,泰温在此吊死了店主玛莎·海德,提利昂经过这个地方至少三次。如今它迎来了猎狗和二丫。玛莎·海德的尸体已经变成了一副骨架,在客栈门外随风摇摆。
他们在这里遇到了魔山的亲兵,对方是三个人:一个笨蛋侍从、带着“缝衣针”的大胡子波利佛,还有二丫最恨也是最可怕的记事本。波利佛和记事本都认得猎狗,他们相当警觉和小心地与猎狗交谈,而那个傻瓜侍从却在作死的边缘不停疯狂试探。
“哟,这不是格雷果爵士走丢的小狗吗?”男孩装腔作势地询问记事本,“经常在草席上撒尿的不是?”
记事本警告性地将一只手搭在男孩胳膊上,短促地摇摇头。其中的暗示连艾莉亚都明白。
桑铎要了酒,一端上来他就独自灌掉了半壶。最新消息是乔佛里死了,大家都传言说是小恶魔和他老婆珊莎干的,小恶魔被抓了,而更加离谱的传言是珊莎变成了长翅膀的狼飞走了。格雷果爵士现在不在赫伦堡,他被太后召回了都城。山羊瓦格赫特的勇士团四处逃散,而他本人则被魔山留着消磨时间。奔流城已经被包围,河间地除了布莱伍德和布雷肯,别的地方仗都已打完。太后重金悬赏珊莎的消息。蓝道·塔利夺取了女泉城,那里的贸易在逐渐恢复。
“听说是个可爱的小妹妹,”记事本道,“甜美得很。”他咂嘴微笑。
“而且很有礼貌。”猎狗赞同,“端庄的小女士,跟他该死的妹妹一丁点儿都不像。”
——好想笑。
说到艾莉亚,波利佛还透露说兰尼斯特把“那个妹妹”嫁给了波顿的私生子,这惹来猎狗的哈哈大笑。
友好的交谈到此为止,记事本“建议”猎狗跟他们回赫伦堡,眨眼间双方就动起手来。猎狗一人对付波利佛和记事本两个,二丫则帮忙去对付那个侍从。
然而猎狗酒喝得太快太多,醉意让他的出招拖泥带水,脚步迟缓。二丫试图拿杯子砸记事本,然而他敏捷地躲过了。桑铎耳朵被波利佛砍伤,他狂暴起来,杀得波利佛连连后退。但记事本歹毒地抓住时机,又拿短剑刺伤了猎狗的脸和脖子。二丫见情势危机又想拿东西砸人时,一旁的侍从抓住了她。小狼女话都没多费一句,直接抽出侍从自己的匕首插进他肚子里。
二丫又从墙上拔下记事本之前投掷的匕首,这时猎狗在两人夹击之下大腿上又负了一处剑伤,几乎被逼入绝境。猎狗稍许示弱,波利佛略微放松了警惕,猎狗反击劈掉了他半个脑袋。只剩一人的记事本开始害怕退缩。
记事本向后退开。艾莉亚可以嗅到他的恐惧。跟猎狗的长剑相比,他手中的短剑顷刻间成了玩具,而且他也没穿盔甲。于是他敏捷地移动,脚下步履轻盈,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桑铎·克里冈。因此背刺他成了世上最容易的事。
“村里藏有金子吗?”她边喊,边将匕首捅进他的背。“银子和珠宝呢?”她又刺两刀,“存粮呢?贝里·唐德里恩伯爵在哪儿?”她扑到他身上,不停地刺。“他离开后去了哪儿?身边有多少人?其中有多少骑士,多少弓手,多少步兵?有多少,有多少,有多少,有多少……村里藏有金子吗?”
——这场情绪的宣泄,直到猎狗将她拉开才停止。记事本自然死得不能再死了。这些问题都是记事本审讯村民时问的,循环往复无休无止,二丫亲身经历,随着这些问题,感受到的恐惧也是循环往复的。
然后二丫异常冷静地提醒猎狗还有一个。她指的是那个侍从,他被二丫用匕首捅进肚子,这个死法可不怎么痛快,这个孩子还有哭泣求饶的力气。
“记得心脏的位置吗?”猎狗问。
她点点头。侍从翻起眼珠:“饶命。”
缝衣针穿过肋骨,要了他的命。
狼要怎么对付狗?
二丫对猎狗的态度是敏感和在意的。这个人虽然被她划分在“仇敌”一栏,进入她的祈祷名单,然而平心而论,他是她流浪期间遇到的最好的伙伴了。他的样子已经足够唬人,而且他真的很能打,另外他还有足够的生存技巧和社会经验。虽然他嘴上总是很凶,实际上对二丫却并不差。在孪河城,二丫会求他帮自己救母亲,也是因为在内心深处对他产生了依赖和信任。
客栈里,猎狗对瑟曦抓了小恶魔一事发表评论说“她该把她扔进野火里烧个够”,实际上是表达自己对黑水河一战的不满,正是小恶魔让怕火的猎狗在遍地野火的城门外作战。而二丫却当了真。
他跟他们是同路人!我真该趁他睡觉时杀了他!
——这是因为二丫感觉自己的信任被辜负了。
离开客栈,猎狗计划前往盐场镇,从那里搭船去谷地。二丫为他处理了伤口,猎狗痛得晕了过去。当晚,二丫更新了祈祷名单,下意识地将猎狗排除在外了,反应过来之后,她又把他加了进去,却再无从前的坚定。
猎狗腿上的伤口感染,他发着高烧昏昏沉沉地靠在一棵树下。二丫费了好大劲说服自己动手杀了他。可当她拔出缝衣针时,猎狗又睁开了眼睛。
他眼睛猛然睁开。“记得心脏所在的位置吗?”他用沙哑的声音低声问。
她顿时杵在原地,不动如石。“我……我只是……”
——啧啧,心虚呀小二丫,其实你良心里还是知道猎狗对你不错的吧,连这个杀人的方法都是他教给你的啊。
二丫离开了。临走她没有再说为米凯报仇。
“你不该拿斧子砸我,”她说,“你该救我母亲。”她调转马头,扬长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牵强啊小二丫,其实你明明知道那时候救你母亲就是去送死,拿斧子砸你是救了你,你只是想给自己找个理由。
因为,二丫她这个时候,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对付这只狗。
这个时候的猎狗,伤重虚弱,珊莎嫁给小恶魔对他也是一种打击,大概他此刻真的“失去了战斗的欲望”,他一心求死,催促二丫快快动手。
“我杀了你的屠夫小弟。我骑马将他劈成两截,之后哈哈大笑。”他发出古怪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他在抽泣。“还有小小鸟,你漂亮的姐姐,我穿着白袍,站在那儿,看他们揍她。我逼她给我唱那首该死的歌,不是她自愿的。我还想上她。我应该这么做。我应该狠狠上她,再把她的心掏出来,将身体留给那该死的侏儒。”疼痛扭曲了他的脸。
这段话可以说是猎狗的自我审判。人有身不由己,猎狗身不由己地成为恶徒和帮凶,然而他没有泯灭良知成为魔山那样的怪物,这对他来说是痛苦的。为了米凯的死,猎狗在兄弟会已经历过一次审判,他活下来了。如今二丫离他而去,留下重伤的猎狗自生自灭,这可以说是对猎狗的二次审判,死了赎罪,活了两清。
而此后二丫的祈祷名单里,彻底去掉了猎狗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