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抢劫了。

这个消息在他出生的那个小村子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没有人知道，这个全村最富有的家庭，怎么会蹦出一个抢劫犯。

他的母亲整日坐在家门前的老树下，如祥林嫂一般，每日念叨着那句：“我的儿子呢？”

二

他的父母离婚了，父亲拿出一半的家产留给了这对母子，带子新娶的媳妇远走他乡，再无音讯。据说，那个后妈比他还小两岁。

母亲在离婚之后就有些精神恍惚，有时候会连他都不认识，但是对他上学时因为打架、不写作业、被叫家长等事情如数家珍。

他带母亲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母亲患上了一种外国病，叫阿尔茨海默病。他当时就问医生，是不是要去国外看病。医生告诉他，不用，这个病是典型的老年病。

他认认真真的听着医生的讲解，却依然感到不知所措，只记得医生那句：“没事多陪陪老人，多顺着老人的想法。”

三

他就那样一直陪着母亲，母亲还是有时能记得他，有时记不起他。

记不起他的时候，母亲就问他：“我的儿子呢？”他就说：“我刚从学校回来，你儿子又被老师留下来罚值日了。”

母亲听后，骂道：“这个小兔崽子，又惹事。”

每每听到这样的奚落，他的内心总是五味杂陈，不知该庆幸自己上学时顽皮而让母亲记住了这么多事，还是该懊恼自己曾经让母亲如此的操心。

四

几年的时间里，他和母亲就这样生活着。他不娶妻，也不工作，靠着父亲留下的财产，过着光鲜的日子。

村子里的人都劝他，找个媳妇，一起照顾老娘能轻松些。面对这些，他总是嘿嘿一笑，说：“我妈连我自己都记不住，何况再来个儿媳妇，还是算了吧。”

其实，他对婚姻已经死了心，因为看到了母亲现在的惨状，也听说父亲因为那个女人败了家产。

五

时光流逝，他与母亲的生活一直如此平静，直到他因为抢劫被抓。

警车载着他回到村子里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几乎倾巢出动，村子里还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上了年纪的那些老人们还是有些传统，对他做出的事情很气愤。也有一些老太太着实感到惊讶，一个家境不错又孝顺的孩子，怎么会去抢劫。

没有人知道原因，包括他的母亲。

六

警察带着他回村子的那天，他的母亲还是没能记起他，以为儿子在学校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学校的保安回来找他。母亲把警察当成了学校的保安。

他看到母亲没有认出他，他稍微安下了心，却为母亲以后的生活感到担忧。被警察重新带上车之前，他拜托平时交好的一个邻居照顾自己的母亲，还留下了一大笔钱。村子里的人都很朴实，他相信他们。

交待完这些事情，他返身上了警车，离开了村子。

七

在派出所，已经交待完所有犯罪经过的他又被提审，这次审问他的，是派出所的副所长，看年纪二人相仿。

副所长开门见山，问他：“你不缺钱，为什么要抢劫？”

他说：“就是一时兴起，没啥原因。”和他最初的回答一样。

副所长：“不可能，从我们的调查来看，你不是那样的人。”

他说：“什么样的人？”

副所长：“你家境不错，还有一个患病的母亲，怎么可能会去铤而走险抢劫！”

他沉默。

副所长摸出两根烟，点上，交给他一根。

副所长：“说说吧，已经结案了，我就是觉得你不应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很好奇。”

他看了看副所长，沉思了一会，仿佛做了很大的一个决定，开了口。

八

之前有一天回家，母亲还没记起他，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儿子怎么还不回来吃饭，他只能告诉母亲，儿子被老师留在学校补作业，要很晚才能回来。

母亲嚷着要去学校，他拗不过，说太晚了，路不好走。母亲想了想，放弃了。

母亲的这个举动让他心里很不好受，他希望也能得到母亲的宠爱，他羡慕嫉妒那个被老师留在学校的自己。

第二天，他选择了抢劫，因为他觉得这和学生被老师留学校差不多，可以唤醒母亲的记忆。

九

副所长沉默的听完了他的叙述，然后继续沉默着。

良久，副所长问道：“为什么你会在录口供的时候说那些话？”

他说：“我经常上网，说的那些话一定能火，我想让我妈能看到我的样子。”

副所思考良久，说：“明天我帮你安排媒体采访，你自己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