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关于本文
这篇文章,记录的是我脑膜瘤切除手术前后的经历、感受、见闻和思考,全文共计9000字左右,共分为8个部分:
01、关于诊断与手术
02、关于死亡与恐惧
03、关于无常
04、关于感同身受
05、关于术后麻药反应和焦虑症
06、关于中医与西医
07、关于看病的四条建议
08、关于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如果你没有充足的时间来通读全文,可以根据前文目录,直接转到自己感兴趣的章节阅读;当然,通读全文最佳。
本文所有内容,均为个人经历、体会和见解,不敢妄言正确,更不会奢求全面;我无法复述所有细节,但会保证真实,所以,这些文字不会鸡汤和励志,因为它们只是记录生活寻常事,以及一些平凡人的故事和情感。
记录下来,是为了不让自己遗忘这段独特经历,为了提醒自己什么才是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事;如果其中的某些部分刚好对你有些启发,当然是极好的;如果所有内容对你来说全然无用,你权当是听了一场朋友的酒后絮言;如果这些文字让你无法忍受,取关就好,不必告知。
以下为正文。
01、关于诊断与手术
2015年11月18号:我住进Z医院骨科病房;住院原因:右下肢无力。
2015年11月19号:完成颈椎+胸椎MRI平扫/数字化摄影(DR)/胸椎正侧位等检测,结果显示并无明显异常。
2015年11月20号:完成彩超/心电图/血、尿、遗传病/下肢肌肉及神经等检测,结果显示并无异常。
2015年11月25号:转至神经内科。
2015年11月26号:完成四肢神经及肌肉的全方位检查,结果显示并无明显异常。
2015年11月26至27号:完成脑平扫/脑MRA平扫/脑增强MRl扫描,结果显示可能为脑膜瘤(体积:7.8CMx8.7CMx5.3CM)。
2015年11月30号:转至神经外科。
2015年12月1号:完成脑MRV平扫,确珍为“双侧额顶叶巨大脑膜瘤”,并准备手术。
2015年12月3号:12月3号17:45至12月4号06:35完成手术,整个手术历时13小时;肿瘤切片化验结果显示为良性。
12月5号至12月21号:术后观察及康复训练。
2015年12月22号:出院。
自住院至出院,历时33天。
02、关于死亡与恐惧
在我们所受过的教育中,很少有机会正式谈及“死”这个话题,父母不跟我们谈,老师也不跟我们谈;可能是因为,它过于宏大和抽象,所以孔子会说:“未知生,焉知死?”;也可能是因为,我们认为,谈论“死”,本身就是一件不吉利的事,所以在我们小时候,在春节期间,不小心说到“死”或者其谐音词时,父母会惊谎地说: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然而,无论你是富可敌国,还是一贫如洗,无论你是貌美如花,还是丑陋不堪,无论你是身份高贵,还是出身贫贱,你人生游戏的终极一战,都将输给死亡,尽管我们未必知道,终结这场游戏的大BOSS到底是谁,但自古以来,没有谁可以打败它;死亡,是每个人无可逃避的宿命。
我记得,当我看完李开复《向死而生》的短片时,就在想:我们是不是真的只有在临近死亡的时候,才能够真正明白生的意义?但我并没有继续追问,或者说,我并不急着追问,因为彼时年华于我,如浩瀚江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不必珍惜,可姿意挥霍。
然而,就在我拿到诊断书的那个下午,这种思想上的懒惰或者逃避,被瞬间炸得粉碎,令我猝不及防。
我拿到诊断结果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我不相信这是真的:还有不到一个月,我就要过28岁生日了,为什么会是我?活到现在我没有害过什么人,而且我还很喜欢小猫小狗,为什么会是我?我的身体并未感受到大的异样,为什么会是我?为什么会是我?为什么会是我?为什么会是我?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着,却又不知道在问着谁。
“巨大脑膜瘤”几个字样,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刺穿着我的眼睛,尽管当时的我对脑膜瘤了解不多,但我知道,要取出分布在靠近大脑顶叶位置的、比鹅蛋还大的肿瘤,必须要做开颅手术才行,因为它们已经压弯了我的中枢神经,导致我无法行走,如果任由它们生长或者只是控制生长,后果都不堪设想。
而脑部开颅手术是风险极高的一种手术,也就是说,如果手术不顺利,我有可能会残疾甚至死亡;我第一次感受到,死亡与我之间的距离竟然如此之近,于是恐惧感如同脚底生出的冰渣,然后一直蔓莚到头顶。
想到自己竟然可能会死,并在恐惧感的作用下,我产生了后悔的情绪,我后悔一些事没来得及做:
第一件事是,我后悔没有给父母留下足够多的钱,因为足够多的钱才能保证当我死去以后,我的父母仍旧可以体面地活着,然后有尊严地死去,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得,钱才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第二件事是,我后悔自己没有给父母留下一个孩子,这样既便在看不到我的时候,父母可以看见我的孩子,也不至过分伤痛和孤单。
第三件事是,我后悔没有跟我曾伤害到的人冰释前嫌,因为,不管有什么样的恩怨情仇,它都不值得被带入坟墓,不管有什么样的难以释怀,在死亡面前,也只是狗屁不值的小事,没有人可以在死的时候抓住什么,唯有用爱与人和解,才能让某些东西长存于世。
第四件事是,我后悔在自己真正热爱的人和事情上面,没有更勇敢一些,没有投入更多的时间,因为没有拼得淋漓尽致,所以死得不情不愿,虽知生命有限,但未追随内心,这是一件何其悲哀的事。
第五件事是,我后悔没有写出一本书,虽然出书只是我的梦想之一,但却是最有意义的一个梦想。
“不相信”、“恐惧”和“后悔”汇聚成巨大的漩涡,一把将我拖入黑色的负面情绪之中,尽管我在写上面文字的时候,多么希望当时的自己是沉着、冷静和淡定的,这样我描述出来的状态至少会好看一些,然而事实并非如我所想;我得承认,在死亡以及因死亡而带来的恐惧感面前,我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怂逼。
后来,父亲出去办事,等他出去以后,我把自己蒙进背子里,泪流满面,但我不敢哭太久,因为我怕父亲回来后看见我的眼泪;我心里非常清楚,我的父母此时远比我难受百倍,我不应该再用眼泪给他们增加心理负担。
我清晰记得,那天我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望着窗外满是雾霾的天空,觉得那个下午真是又暗又冷,暗冷得让人透不过气。
使我开始平静下来的,是那段著名的祈祷词:请赐我以勇气,去改变我可以改变之事;请赐我以力量,来接受我无法改变之事;请赐我以智慧,来区分两者;这个思维转换的技巧,斯蒂芬*科维在《高效能人士的七个习惯》一书里也有提到;所以,当我再次使用这个技巧的时候,我依旧可以体会到它的威力,它帮助我从杂乱无章的负面情绪中跳脱出来,将自己思维的焦点放在自己可以改变和控制的事情上面,并从目前所处的状况之中找出对自己有利的因素,比如:
通过全面检查得知,我除了脑部存在肿瘤以外,其它各项身体指标都非常良好,我的身体素质能够为我提供应对这场手术所需的充足能量。
我身处的医院,是亚洲最大的医院,拥有整个中原地区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它能够提供做一场安全手术所需的设备保证。
为我做手术的科室,是省级和国家级重点培养科室,它们有优秀的人才储备,更有丰富的操刀经验。
面对一个不得不切的脑部肿瘤,现在发现并切除,总比十年以后发现它要好得多,至少自己现在年轻,术后恢复的快,所以,现在是做手术的最佳时机。
手术失误率约等于飞机事故率,其发生概率非常之小。
自己保持良好的身心状态,其他的交给医生,至于结果,交给老天爷,是谓顺势而为、随遇而安。
. . . . . .
通过这些简单的梳理,让我慢慢平静下来,也让我有了用以安慰父母的理由。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于是,我在网上查了关于脑膜瘤的相关资料,并在知乎上看了一些专家和病友对于脑膜瘤、开颅手术的解答,这让我不再对脑膜瘤一无所知,也因为这种了解,让我的内心多了一些笃定。
后来,我由神经内科转至将为我操作手术的神经外科,到神经外科以后,我就发现父母原本紧绷的神情明显放松了很多,因为在那儿,他们见到了跟我病情类似但术后恢复很好的病人,他们见到了比我病情严重但依旧恢复很好的病人,这些眼前的成功案例,给了他们最实际的安慰和信心,对我而言,也同样如此。
说了这么多,我想表达的是,对于“疾病”或者“死亡”这种人生中无可回避的命题,早一点触及并理性认知,可以让我们在面对它的时候不至手忙脚乱,也可以帮助我们理解生活真正的意义所在;相比于那些励志故事和暖心鸡汤,正确的思维转换、靠谱的知识和可以触摸的成功案例,更利于帮助我们克服自身恐惧。
03、关于无常
住进骨科病房不久的一个晚上,半夜时分,靠窗病床上的小姑娘突然嚎啕大哭,她父母急匆匆叫来医生,医生给小姑娘打了止疼针,但似乎并不管用,小姑娘继续哭,而且哭的更厉害,她父母急的满头大汗,再次叫来医生,医生来看过以后,说,小孩太小,止疼针不能连续打,想办法让她忍一忍。
小姑娘依旧大哭不止,她父母既劝不住她,更无比心疼,最后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哭成一团,他们哭了一夜,我们一夜无眠,不是因为聒噪,而是因为看在眼底却无能为力。
第二天才知道,小姑娘叫雪儿,未满四岁,不知怎么的就患上了骨膜癌,每到夜晚,雪儿的患病位置就会疼痛难忍,医生说雪儿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才决定能否给她动手术。
那天中午,雪儿的父亲抱着她从我病床前经过的时候,我刚好看到雪儿的眼睛,那是一双泉水般清澈的眼睛,它本不应总因痛苦而流泪的。
后来我被转到神经内科病房,遇到了一个小孩,他叫小黄,上高二,身高180CM,白白净净的,话也不多。
小黄左手有两根手指无法弯曲,所以住院,他爸妈陪着他,有时候,一家人还有说有笑的。
有天晚上,我跟父亲回来的晚,路过走廊,听到角落有人在哭,近了看,才看清是小黄的爸妈抱在一起,呜呜直哭。
后来才知道,小黄患的是帕金森症,而且他爸妈早就知道诊断结果,但因为心疼儿子,所以瞒着他。
但这样的结果,放任何人身上都不好受,两口子心里难受的慌,只好在夜里背着小黄偷偷哭。
再后来,我又转至神经外科病房,刚住进去,我妈就拉着我说,看邻床那个小朋友,长得极像你弟弟小时候的样子,我扭头一看,还真是挺像。
因为这个原因,两家人立马熟络起来。
聊天中知道,小朋友叫江南,今年上小学二年级,昨天刚做完手术。
说到江南头部受伤的原因,江南的妈妈到现在都想不通,她说,那条路江南每天上学走过无数遍,那天下午,江南和两个同学并肩穿过路上的一条巷子,江南走在另外俩人中间,结果一块瓷砖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插在了江南头上,后来从调查中得知,是因为巷子中一户人家的烟囱上,被风吹落一块瓷砖;怎么世上就会有这么巧的事,江南的妈妈补了一句。
四岁的雪儿,十八岁的小黄和八岁的江南,他们都是在最应享受安稳的年纪,却身陷疾病或者灾祸,没有人能够解释清楚为什么是他们来承受其苦;如果非要给出一个理由,那就是它们皆缘于无常:不可捉摸,无迹可循,但它就是发生了。
医院是一座道场,生老病死皆汇于此;众人神色匆匆,如海中寻找归处的游鱼;有人暗夜长哭,有人击掌相庆;世间悲欢离合,生命起承转合,都像一帧帧电影画面,放映着什么叫做人生无常。
尽管,之前我也从各种渠道了解过“无常”的概念,也看过许多对“无常”的解读,但它们终究只是形而上意义的虚幻存在,当它以高频度、可触摸的状态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时候,才终于对它有了更真实的切身体会,而这种体会也悄悄影响着我审视许多事情的视角。
04、关于感同身受
在医院辗转过几个病房以后,我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相对于正常情况下的陌生人相处,各个病号的家属之间相处的更为融洽。
比如,当病房里某一个病人刚做完手术回到病房,这时候,需要把病人从推车上抬到病床上,而当他们人手不够的时候,病房里的其他人都会自动上前帮忙,那几乎是一种不言自明的默契。
比如,各家都经常会有亲朋好友前来探访病号,总会收到许多水果,而其实那些水果很难一时被消灭,于是它们会进入到“共享状态”:我家吃的时候给你家分点,你家吃的时候给我家分点,很少见到有那家人是埋头独享的;其实,分享不分享的并没有那么重要,而是那种彼此分享的状态,让人感觉很温暖。
比如,病人做完手术后的24个小时内,是需要家人重点监控的时期,因为他们要随时观察和测量病人的各项生命体征,一旦有异常就需要及时跟医生汇报,而其实病房里并没有那么多的空间,来容纳陪护病人的家属们,这时候,那些已经过了监控期的病人的家属们,会腾出来空间给那些尚需重点监控的病人的家属们用来陪护。
近乎自觉地互助、互享和互相理解,成为这些原本只是陌生人的病号家属们之间相处的一大特色。
不只是因为我遇到了一些好人,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彼此处境相似,所以能够感同身受,因为能够感同身受,所以更易相互理解。
或许,这才是对“感同身受”这个词最简单而朴素的诠释。
05、关于术后麻药反应和焦虑症
住进骨科病房当晩,邻床一位老人刚做完颈椎手术归来;刚开始还好,老人还并没有什么异常反应,到了晚上十一点左右,老人就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一会儿说,宾馆里的灯开的太亮了,他让儿子把灯光调暗些,其实病房里那会根本没开灯,一会儿说,天花板上怎么有那么多汽车在乱跑,交警也不出来管一管,一会儿说,他眼前有好多只蜘蛛在咬架,他让儿子赶它们走,他儿子吓坏了,一遍一遍地叫来医生,医生说,这是因为术后麻药反应导致老人家出现幻觉。
对于术后麻药反应,每个病人表现出来的特征会有所不同,有人出现㓜觉,有人出现呕吐,有人却并没有什么明显表现。
我的术后麻药反应,是从术后的第四个小时开始,表现就是不停呕吐,因为术前有经过禁食,所以根本吐不出什么东西,吐出的全是黄白色的沫和胃部残留的药物,那时候只感觉,自己从口腔到胃部全都是苦涩的,一股子药味,而且那种呕吐是根本不受本能控制的,于是,就那样,我一边儿不停呕吐,我父母一边儿拿纸尿垫帮我擦拭,情况一直持续到次日上午才好转。
与术后麻药反应相伴的,还有术后焦虑症。
产生术后焦虑症的原因大概有以下几个:
其一,术后短时间内,病人原本的病征不会快速转好,反倒会有所加重,这本是正常情况,但病人并不会这么认为,他们会对手术效果产生怀疑,从而产生焦虑,我自己当时做完手术以后,双腿只能微微抬动,连勾勾脚趾头都很费力,情况比之前还糟糕,所以内心也很焦虑,但随着术后康复时间的拉长,这种症状会逐渐好转,焦虑感也会随之减少。
其二,因排便问题带来的焦虑感;对正常人来说,排便并非麻烦事,更不会引发焦虑,可对于病号来说,则完全不同,病号无法下床,一切都要在床上解决,说实话,这对于一个原本可以正常如厕的人来说,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因为那意味着,你连排便的基本隐私都要被打破,虽然情理上可以接受,但内心总感觉怪怪的;再者,病人术后大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便秘,那种腹部滞胀的感觉,会让人焦虑,我术后五天左右都没有大便,总觉得难受,却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医生提醒说,这是便秘所致,又嘱咐家人去买了开塞露,后来在厕所一泻千里之后,第一次发现竟然大便也可以是人生中如此快乐的一件事,至于其中尴尬,自不细说。
其三,药物作用下引发的焦虑感;术后就会集中给病人输液,以消炎并补充手术中所丢失的营养,时长一般为一周;可我输液输到第五天中午的时候,就出现问题了,因为我感觉到明显的焦躁不安,有时甚至会伸手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和输液管;我父母叫来值班医生,医生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是让继续输;当天晚上,情况继续恶化,我莫名心烦,而且嘴里也不停说着自己好烦,再到后来,甚至说起了胡话;我父母吓坏了,他们担心按这趋势下去,他们的儿子要被医院给玩坏了;于是我母亲深夜联系上为我做手术的主刀医生,讲明我现在的症状,主治医生了解情况以后判断出可能因为是药物输入过量所致,就联系医院方面次日停药观察结果;第二天,我就没有继续输液,一切焦虑症状也立马消失。
术后麻药反应和焦虑症,是病人在术后最先遇到的生理和心理问题,及时发现并有效解决,才能够让病人的康复之路走的更加顺畅。
06、关于中医与西医
先说说这一两年来我跟中医打过的几次交道。
2014年10月,经朋友介绍,我到当地很有名的Y骨科医院看病,通过拍的片子,医生诊断为腰椎间盘突出,当时抓了10幅中药并给了6张膏药,后来,因为膏药我贴了以后皮肤过敏,所以当时只贴了一张,就没再继续贴,10幅中药服完以后并无明显好转。
2015年1月,我来到H省的M医院,它是一家驰名全国的专业骨科医院,当时诊断依旧为腰椎间盘突出,并抓了大概两个疗程(一个疗程为一月)的中药,服用之后亦无明显好转。
2015年3月,经朋友介绍,我找到W医院的Z医生,尝试用中药外敷结合推拿来治疗,试了两个月,基本无效果。
2015年5月,朋友费尽周折帮我引荐了一名神医,据说经他治疗过后的病人,基本都痊愈了,抱着希望,我抓了15幅中药,服用一月之后,无好转迹象。
2015年6月,我来到所在城市较大的S医院,挂号骨科,再次拍了详细的腰椎及颈椎磁共振影像,当时医生诊断依旧为腰椎间盘引发的右下肢无力,采用的仍是中医疗法。
2015年10月,父母帮我找到一个老中医,老中医看过我的情况以后,说我的病症是因为气血两亏所致,需先补气血,遂抓了几幅中药尝试,初试前两星期,略有效果,之后虽中药剂量加大,但效果不复,弃之。
2015年11月,病情急剧加重,我的右脚已经出现明显的行走障碍,于是来到省城Z医院,算是彻底告别中医疗法,开始接受西医治疗;这里有一个细节需要说明:当时我到Z医院时,挂的仍是骨科的号,拿的也是之前医院所拍摄的诊断片子,当时负责接诊的黄教授看了我的情况和片子以后,快速作出判断,说,你的情况绝不是因为腰椎间盘引起,问题出在上面;问题出在上面的那儿?他并没有明说,于是就按排我住院并接受检查,所以就有了本文第一部分中关于诊断和手术的记录。
黄教授的初步判断,是我历时一年多、辗转大大小小专业非专业有名气没名气几家医院、喝过N碗中药、见过七位医生之后,听到的唯一一个不同答案,而这个不同答案,来自一个地地道道的西医,最终的结果也证明,他的判断没有错。
亲身经历了在中医与西医之间的尝试和取舍之后,我有几点感受:
第一,中医的诊断方式较西医更为粗糙和模糊,比如,中医仍旧采用号脉来作为其重要的诊断方式,而西医则采用精密仪器来实现诊断,前者往往依赖于诊断者的经验积累,后者往往依靠的是知识和数据集成,两者相比,那个更靠谱点,不言自明。
第二,中医习惯用整体思维来解决局部问题,而西医采用的是通过局部排查来解决整体问题,所以,我接触的中医跟我讲的最多的词汇就是“整体平衡”、“气血平衡”,他们往往会从整体上来解释你病症的成因,但最终,他们可能并未找到真正的症结所在;而西医不同,如果你说你腿疼,他会先来检查你的腿,然后逐一排查可能导致你腿疼的原因,并最终找到真正的问题所在。
第三,中药的药效较西药更难测量,我记得,每个中医给我抓完药以后,都会嘱咐一句,中药药效来得慢,要做好长期战斗的准备,更有甚者,你虽然抓了药,但医生并不让你知道处方是什么,也不会让你带走处方,更不会给解释处方里各类药的用途,也就是说,虽然是我喝的药,但我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喝的是什么药,以及它们会在什么时候发挥什么功效,于是,到最后,到底是因为中药药效来得慢还是因为中药没效果,根本让人弄不清楚;而西药则不同,西药的药理、药性和药效,我们可以从说明书中知道个大概,然后在服用的过程中,结合自身感受来判断药物到底是有效还是无效,相较于中医,至少我们会多了一些判断药效的依据,而不是单向地接受却无从判断。
第四,具体到最终的治疗效果,中医粗糙的诊断方式、由整体到局部的思维方式以及中药药效的不可测量性,都让中医疗法极其模糊和混沌,从而让它难以产生良好的治疗效果,就我个人而言,我有这样的体会。
07、关于看病的四条建议
1)看病易早不易晚。
之前在公司的时候,经历几次同事突然出现胃出血或者高烧不退引发肺炎,最后差点出现生命危险的情况,究其原因,起初这些病都是小毛病,但他们仗着自己年轻,不在意,要么挺着,要么拖着,继续工作,最后小病变大病,罪没少受,钱也没少花,完全得不偿失。
看病不同于其他事,拖延绝非良策,因为那会给身体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而且付出的金钱成本只会更高;看病,易早不易晚。
2)看病要选正规、大医院。
在Z医院住院的时候,我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一方面,Z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几乎都忙成狗,另一方面,每隔一两个小时,就会有陌生人进入病房,散发各种小册子,那些小册子上介绍的一般都是什么“中医疗法”“生物基因疗法”“速成疗法”,散发这些小册子的,正是那些“野鸡医院”;正规医院在忙着治病救人,野鸡医院在忙着发广告拉人,形成了鲜明反差。
面对鱼目混杂的医院,病人会因为某些原因而出现盲目选择的情况,比如:
病急乱投医:总想多试试;
病人对疾病本身不了解、病人与医生之间存在巨大的知识鸿沟;
医托、不良媒体的误导:“青年魏则西之死事件”,就是其中的一个惨剧。
但从整体上来说,正规大医院的医疗设备、医师素质和收费透明度,都比普通医院要好出很多,所以选择老牌、口碑佳的正规大医院,被误导的机率会小很多。
3)能用西医,不选中医。
虽然我已经在“关于中医和西医”章节里表达了个人观点,但这里仍要引用一位医学博士说过的一句话:如果真是西医治不了的病,你再去选择中医。
至于到底是该选中医还是西医,那完全是你的个人选择。
4)医保很重要!医保很重要!医保很重要!
虽然我们都知道正规医院、大医院好,但不得不面对的事实是:大医院的入院门槛及费用收取,都较普通医院高出很多。
所以,选择大医院,就意味着要承担更高额的医疗费用,而且这笔费用往往不是小数目,做一场小手术,花费个几万、十几万很正常,稍大点的手术,动辄就要花费几十万甚至上百万。
高额的医疗费用并非所有人都负担不起,比如,跟我住同一病房的章大爷就说,他当时为了给他妻子治病,半年时间就花去了三百多万,可对我们大部分人来说,我们并没有如此强大的支付能力。
多赚钱当然是对的,但有时候我们赚钱的速度未必抵得上意外来临的速度,所以可以在已纳入现有社会医保体系的基础上,根据自身的经济能力,购置合适的商业医疗保险,无疑可以大大提高我们应对疾病风险的能力。
08、关于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住院的那段时间,我远离网络、书籍和外界,被迫与自己的恐惧、欲望和情感相处,过着最简单而本真的生活。
我发现时间慢了下来,自己的内心也真正平静了下来,曾几何时,我总是忙于追逐,却不知为何追逐,我会陷于各种虚假的安全感之中,却没有勇气刺破它们,我拥有大把时间,却从未感受过时间。
当一切安静下来以后,我发现:别人对我的评价、期待或者贴给我的标签;我内心对外界或别人的虚妄期待和恐惧感;它们都只是泡沫,无法构成我的一部分,更无法决定我的本质;我需要面对和安顿的,从来只是我自己。
所以,那时,看到阳光透过窗子斜斜打入病房,偶见窗外晚霞红成一片海,或者见到一只小鸟在窗台上叽叽喳喳,那怕只是感觉时间从身体里流淌而过,都会觉得无比美好。
而享受这美好,需要活着,并有一个好身体。
尽管我很早就知道健康的重要性,似乎也明白当失去健康时才知其珍贵,但现实情况却是:有时既便我失去健康,却依旧不懂得珍惜身体。
因为我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真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
我想过要善待自己的身体,术前和术后都想过,可随着元气的逐渐恢复,体内各种欲望沸腾,等到实际去做的时候,又是另外一码事儿,虽仍善待之,但并非当初设想那般善待。
这才是人性中最矛盾的地方:当你受伤的时候,你以为自己要那样做;等你恢复以后,你实际上可能还是这样做;而不管之前你付出怎样的痛苦和代价。
不是因为我擅长遗忘,而是因为我吃惊地发现,我原有的心智和习性像是铁索一样,紧紧地把我固定在原有的旧路上,我原本以为,经过一些伤痛之后,我可以轻而易举地摆脱它们的束缚,但其实不然,它们仍旧是我的囚笼,除非我有更大的心力来挣脱它们的束缚。
这样的发现让我既沮丧又开心:沮丧是因为我发现我并没有想像中那样强大;开心是因为既便我发现自己并没有想像中强大,却仍有勇气去直面并修正那个虚弱的自己,这也是我写这篇文章的初衷之一:我庸常甚至会虚弱不堪,我憧憬但也会进退两难,我乐观但有时会身陷恐惧,但我仍愿面对这个不完美的自己并加以修正,或以书写,或以学习,或以观察,或以爱。
我们永远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但只要尚存向好之心,并有勇气和能力前行,就会拥有无限可能;既然活着,就要用力呼吸;而这正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临结尾,推荐一则短片《泥巴》:
无论生活赋予我们的是好的还是坏的,都要把它变为滋养生命的养份,或许,这才是我们拥抱人生的最佳方式。
以上,便是我想与你分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