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总是觉得自己是公主,天然的觉得自己拥有万千宠爱。家里除了我会对她进行管束之外,其他的人,妞爸,妞奶,对她百般宠爱,尤其是她的二姑,从小到大,满足她的各种需要,妞妞说起二姑,表情里都是一种自豪。可以说,婆家的这帮人,不仅宠小妞,还宠老公,顺带着,把我也宠了。
我经常特别感慨,为什么我的童年没有这些?在我的记忆里,姑姑叔叔,是一张张冷脸,随时有训斥嘲讽,舅舅姨姨,在亲切中总有一种疏离。这是为什么呢?童年的我,总是小心翼翼的躲在一个角落,看着每个人的脸色,生怕突然遭到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
当然也是有温暖回忆的。记得我被大石头挤破手指,血流如注,大雨中趴在叔叔的背上飞奔去村里的药社;还记得老爹在外上学,三姨给我们读信,那时候,三姨几乎成了家里的男主人,我对她也是非常依赖;记得周末走上几里地的山路去姥娘家放松,姥娘也会对我百般宠爱。但这样的记忆太稀薄,被后来越来越多的薄情冲淡了。
妈妈伤心的说,叔叔跟他们断绝关系了,姑姑每次上门盛气凌人,奶奶偏心眼,从来都是想着姑姑叔叔。妈妈还会说,几个姨姨关系都很好,经常轻松的逛街,却不叫上她。姥娘老了,开始各种要求,让她很是寒心。
我想,奶奶这边的关系,让妈妈产生的是怨,是恨。而姨姨们的疏远,也是让妈妈对亲情最后失望了。妈妈总是说,小时候作为大姐如何照顾弟弟妹妹,长大了又是如何为他们谋划,说起来,觉得自己的弟弟妹妹就是白眼狼,除了计较金钱的得失,再看不到一点关爱。
以前,我也会这样认为。我和妹妹也会加入声讨的队伍,感慨亲戚之间的生分,寒意。并且在那个时候种下讨厌走亲戚的种子。是啊,亲戚关系都如此淡漠,何必装腔作势在过年过节走上一遭呢?真的是劳心劳力,无谓的耽误时间。
但是父母却带着强迫的让我们坚持这样的形式。后来我明白,其实不是形式,这是父母的一种需要。他们嘴里说出来的不满,也不是他们对于亲戚的全部看法。更多的,是一种对于亲情的渴求,依赖。但是作为孩子的我们,只会根据父母表达出来的看事物。这就是抱怨的力量了,估计各家的亲戚,也都会为些微的不满抱怨,通过抱怨的声音发泄自己的委屈,却不知不觉对家庭,对孩子的认知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妈妈在姥爷去世以后很长时间,人是处于迷糊状态的,分不清东西南北。我不太理解她的哀痛,觉得之前说了那么多姥爷的不是,感情能有那么强烈吗?但是前一阵妈妈生病,我却全部明白了。什么是亲情,切切的亲情是在骨子里的,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呼唤他,你看到的可能只有日常琐事引来的烦恼,怨恨,但是如果你去感受,亲情的浓厚从来没有减掉半分。
父母子女的亲情如此,兄弟姐妹也是。
我记得奶奶去世,叔叔几乎哭瘫了,大家都是很慌张的专注叔叔的状态,那时候,我觉得亲是他们的,我们家被隔离了,虽然我也关心,却仍然离得远远的,那是因为,心里多了很多计较。
每次家庭聚会,其乐融融中,我却总是体会出很多的客套,当然我也是客套,觉得亲情就是摆着桌上的那些菜,丰盛,华丽,却不见得味道如何。
直到妈妈这次生病,我的感觉才完全变了。开始姨姨们来陪妈妈手术,我也觉得是一种形式,那时老爹让我全心照顾两个姨姨,我心里不屑,都不愿意去洗水果,很平淡的说,自己家,不用客气,自给自足吧。姨姨们果然也不客气,就自己去了。我还挺得意,觉得老爹那么小心翼翼的,反而不如我这样自在,大家都舒服。老爹那天也是着急过的,他的着急方式就是指责别人,那时候姨姨们很自然的又成了靶子,但是她们也没有在意。妈妈那天很开心,她是需要心里支撑的,而姨姨们,永远是她心里的亲人啊。其实后来大家手忙脚乱的把手术后的妈妈安排回去,我也感觉到了亲人在旁的幸福。
后来,老爹太累,妹妹感冒,我硬着头皮独立承担起照顾的担子,当时心里是有孤单感的,但想到只能如此,不然又如何呢?也就释然。后来其实也觉得一个人完全可以,没有多难。
没想到妈妈出院,身体却并没有完全恢复,头一直晕,根本起不了床。这时候,我也不能再请假。老爹连饭也不能做,妹妹依然自顾不暇,怎么办呢?这种曾经预料过的绝境却并没有成为绝境。四姨主动承担起做饭的事情。后来又住医院,几个姨姨轮流照顾妈妈,我想,那种细致程度,应该是比我和妹妹做得还好吧。而妈妈,一定是坦然接受的。
妈妈虽然晕着,我每次打电话却说,这几天心里幸福吧?妈妈说,是的。这是她多年的期盼。因为这次的困境,妈妈终于明白,她爱的弟弟妹妹,并没有离她远去。亲情在这个时候,终于突破了重重阻隔,散发着它本有的光芒。
我以前一直感慨,人与人的关系,不管多亲密,其实就是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所以不要有托付心态。其实托付确实是一种负累,会让人很不舒服,会让关系疏远。但是在正常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之外,真的确实还存在一种感觉,那就是亲情,这可能会让你打破所有的界限,心甘情愿的去付出,并且享受着付出的快乐。其实不管什么样的关系,尊重当时的现实,做自己可以做到的事,大家都坦然,正好。
昨天妈妈打电话,终于可以下地走走了。我想,妈妈肯定会恢复的,因为在此时,爱真的是一种力量啊。
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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