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5年7月25日,农历乙末年六月初四
我在那小小的工棚里整整躺了两个星期;在这期间,Mary的哥哥Adam经常来看望我,并带来一些药膏涂抹在我的伤口上。
他告诉我,我的两条肋骨被踢断了,所以必需卧床休息。
有一个晚上,Adam带着他和Mary的母亲, Eleanor(我终于得知了她的名字)来到了我的工棚看望我,并为我带来了一些面包和烤肉。
Eleanor对我说,这些食物都是Mary为我偷偷地制做的。
“非常对不起,我知道我丈夫的这种做法是不对的,可是他不听从我的劝说……”
Eleanor坐在我的床边,抱歉地看着我,那一份慈爱的表情让我不由得想起了我在中国的妈妈。
“不过不会很久了。你好好养伤,坚持住;你们的处境很快就会得到改变的……”
“Mary 她好吗?”
听到了Mary的名字,泪水慢慢地注满了我的双眼,顺着我的耳边,打湿了我的枕头。
我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见到过她了。
我想对Eleanor说,如果将身体上的痛与心里那一份思念着Mary的痛相比较,身体上折磨着我的疼痛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因为那一份日夜思念着Mary的痛,正在将我的心在烈火上灼烤着,让我在欲罢不能的疼痛中挣扎着。
“她很好,也很安全……你要照顾好你自己,我和Adam会尽量为你们安排见面的时间的……”
Elearon离开以后,我手握着那一副雕刻着龙凤图案的手镯,瞪着空洞的双眼望着黑暗中的工棚天花板,脑海里都是Mary那美丽的身影,和充满着悲伤的双眼。
Adam已经告诉了我发生在Mary身上的事儿:
他们的父亲 William在得知了她与我的事情后气得暴跳如雷。他告诉Mary就是打死她,他也不允许她嫁给一个中国穷矿工:
“你给我丢人,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别想嫁给‘黄珠’!”
他将Mary关在了她的卧室里,每天由侍女给她送去食物。
“为了麻痹父亲,Mary没有与他争吵,只是默默地照着父亲的指示去做。”
“至少目前,我父亲已经允许她离开卧室,在厨房里为家人做饭了……”
Mary让Adam转告我,等父亲放松了对她的看管以后,她会找机会从家里跑出来,然后与我一起离开西海岸……
“我瞒着父亲,在南岛顶部的马尔堡峡湾从毛利部落手里买下了一座海湾,你跟Mary先过去,想办法建个小房子先住在那里,我和母亲随后会去那里看望你们。我打算将来也在那里造一座房子,让母亲住过去……”
Adam从我床边的椅子上站起身,在小小的工棚里来回踱着步子,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在炉火旁站定,拿起一个圆木填进了炉膛中。熊熊的炉火映照他那沉思着的脸庞。
几分钟后,我听到Adam对我道:
“唉!真的不知道是否应该把我家的家丑告诉给你……我买下这个海湾的原因,是因为我父亲在外面有了女人……我不想看着他继续去欺骗我母亲,伤害我的妹妹……所以将来我还要拜托你来照顾好她们呢……”
路蔓放下了手里的小楷日记,抬起头望着窗外的明月,沉思着。
在找到了Mary的下落的同时,她也在感叹着生命的伟大。她不敢相信,自己今夜的所在地,就是在她所读到的那一段文字中,Adam所提到的那一座从当地的毛利部落手中买下的海湾;而故事里的男女主人公,竟然曾经居住在这里过。
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100多年前的那个寒冷的,飘着冬雨的夜晚,已经与这个寂静的海湾的春夜重合在了一起……
她不敢相信在百年之后的今天,自己居然与Mary家族的后代,在这个敬儒叔公曾经艰苦生活过的国土上再次相遇了;而她刚刚所读到的文字,和在白天时所了解到的Mary的结局,又令她感到无限的伤感:她不敢相信,那一对在百年前倾心相爱着的恋人,在经过了如此惨痛的遭遇之后,结局却是如此的悲惨。她想知道在Mary难产离世的最后时刻,敬儒叔公是否曾陪伴在Mary的身边?她想知道他们的孩子是否幸存了下来;如果那个可怜的婴儿生存了下来,那么他(她)后来又落在了那里呢?
路蔓想起了Jimmy所提到的那一座被建造在丛林中的小木屋,不由得生出了想要去那里看一看的渴望。
她默默地提醒着自己:等下次Jimmy回来的时候,她一定要让他带上自己,去那里看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