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过久了,很容易忘了各种节气。
还是农村好,地里的庄稼会明白的昭示着季节。比如麦子熟了,就知芒种到了,知了也该叫了。
只是小时候,不喜欢夏天。燥热,繁忙,知了的聒噪。
如今却拼命的怀念,渴望在城市的某一颗树下,可以偶遇一只知了,听一听它甜甜的叫。
在我的家乡,夏季的开始,便是收麦子的季节。
那时,收麦在农村是一项大过天的事情,意味着一家人一年的生计;那时的农村是落后的,全部的活计都基本靠人力来完成;那时的收麦季是个劳累且漫长的过程,一般要持续半个月之久,所以即便是在那样物质贫乏的时代,家家户户也会提前备上充足的鸡蛋鸭蛋,用于补充严重消耗的体力。
那时的收麦季,需要很久的准备时间,在麦子尚未全熟时,村里的各家各户都会提前整理出一块光滑如镜的场地,用来打麦晒麦存放麦秸。
那时,收麦就意味着“全家总动员”,连我们这样的小朋友也会放“麦忙假”,一来是当时的老师多数家里有田地,需要收麦,二来,小朋友也可以帮大人们打打杂,跑跑腿。
很多记忆已经模糊,但是依然记得打麦场上烟尘缭绕的画面,和爷爷牵着牛一遍一遍在麦秸上走来走去的场景。夕阳西下的黄昏,热气渐渐散去,打牛的鞭子声和孩童的嘻闹声交织在一起,散发着美妙的乡土气息。
如今,大型的联合收割机,只需要两天便可以把全村的麦子收割完,乡亲们再也没有以往的劳累,麦季便也丧失了往日的仪式感。
小时候,夏日的黄昏,夕阳缓缓落下,村子里炊烟袅袅升起,放学回家的孩子们陆续聚在村子的中央,一堆堆一群群的玩着各种游戏。
我最爱玩捉迷藏,一群熊孩子似乎有着无穷的精力,满村里藏满村里找。开着门的人家,村口的杂草墩,但凡可以容身的地方都会成为我们的游戏场地,大人也似心有灵犀,默无声息的配合着我们。
被人找出时的沮丧,找到人时的欢喜,一切都肆无忌惮毫无顾忌,那时的我们快乐就是这么容易。
总是在玩兴正酣时,村子里便会响起此起彼伏的喊人声,那时还没有手机,各家妈妈扯着嗓子喊自家娃回家吃饭,那温暖的声音现在想来,一如在梦境,却永远在心里。
晚饭后,各家的大人都搬着小凳子,拿着大蒲扇,到固定的场所乘凉唠嗑,东家长西家短地扯起,没有主题漫无目的,直至意兴阑珊,方才慢慢散去。
那时的村上没有路灯,月光皎洁如水,映照着树影婆娑,满天的星星都眨着明亮的眼睛。这样夜色的美丽,城市的霓虹灯怎可及得上万一。
小时候,我们每天可以仰望美丽的星空,可如今,童年早已远去,那些朝夕玩耍的伙伴们,也大多置身在城市的霓虹灯下谋生。在拥挤的城市里,我们从漂泊到有了容身之地,我们渐渐变老,也越来越爱回忆往昔,年少时的我们,或许永远也想不到,有些人,一别或许就是永远。抗拒不了的时间,让我们再没有机会再到分别的时点,好好地跟彼此说声谢谢或再见。
妈妈的电话成了我与Ta们的唯一联系,我通过电波捕捉着这关于Ta们的零星消息,娶妻生子或嫁为人妇,天南海北的做着各种营生。我期望Ta们个个安好,在世界某个角落里,像我会偶尔想起Ta们一样想起我,这便足以。
人生之旅,不管何去何从,我们都在对方生命中留下过美好的痕迹。
说来,也是矫情。当我经历了千辛万苦,终于从农村逃离,有能力让自己去遍偿各色美味佳肴,却发现,我最怀念的却是姥姥菜地里那个长到一半红一半青的西红柿。
那是属于我的乡愁。
此刻,小朋友在我身旁酣睡,这个生于他乡的长于他乡的孩子,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乡愁,或者能理解妈妈这简单的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