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谁说过,当一个人开始频频忆起旧事的时候,就说明他开始老了。近两年来,眼前事经常健忘,成长中很多年代久远的片段却经常不期而至地在眼前闪回。俗话说,父母尚在,不敢言老,可至少,一说明我的青春之酒已然饮尽?
初秋的夜,虫鸣虽褪去了夏日的酷热,却仍需时时摇动一把小扇,笼住身畔顽童不踏实的梦。就在这小扇轻摇中,心头却蓦然印上了小时候去姥姥家那条漫长的路。
记忆里,“走姥娘家”是小时候最盼望也最惧怕的事了。索镇到起凤镇华沟村,现在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可对当时五岁左右的孩童来说,三十来里自行车上的跋涉,不啻于一次长征了。
还记得那时候的自行车,是没有儿童座椅的,为了安全,小孩一般会坐在车前的横梁上。貌似那时唐华路还没有修完,从索镇到邢家这一段,是需要走庄穿乡地绕着乡间土路走。路很不好走,遇到蜿蜒的土路是运气好的,最怕的是遇到刚用炉渣铺过的路。至今想不明白,硕大的炉渣与老式大梁车子巨大车轮相作用下,妈竟没有一次摔过车,我也竟然没有一次被颠下车,如果这不是冥冥中有神明保佑,恐怕得归功于妈妈超好的车技了。但无论如何,对于一个好动的孩子来说,旅途是乏味的,尤其是这种只能在自行车横梁上坐着,连睡觉都怕跌下车的旅途。
春夏秋尚且好过,天气尚不大冷,且路边有不尽的花草树木以饱满的色彩充盈我好奇的眼睛,路边也尚有一条小河算作单调行程的调剂。特别是每到春天,我从一上车就心心念念想着姥姥村口小河岸上长着的“谷笛”(一种植物的幼苗,味甜)了。那时候真穷,孩子的零食少的可怜,一点零食的能量竟有这么大!
最难挨的怕是冬天了。彼时树木庄稼都已凋零,河水也已冰封,沿途无甚风景可看,河边更没有“谷笛”可以惦记,只见一条苍白的大路从眼前直延至天际,变得越来越细越来越细却始终遥不可及,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脚是早就冻得麻木了,最初的难耐过去,坐在车上已不觉疼痛,可每每妈妈让我下车跺跺脚活动活动的时候还是针扎一般。实在冷极了就下来跟着跑上一程,直至汗出。孩子终归是孩子,总是耐不住的问:到了没有,还有多远啊?妈就答:快了,快了,再走不远就到鱼塘了。或者说,走了一大半了,到了淀粉厂就快到了。或者说,你看到那个水楼子了吗?到了那里就进家了。就这样,走走骑骑骑骑走走,一程一程的,一条遥不可及的路竟然也被我们走完了。靠什么坚持下来的?说不清。只记得就在那自行车大梁上,我学会了“1+1=2”,也慢慢认会了沿途村庄院墙上刷写的宣传标语。
后来,大梁车子的大梁上,放上了弟弟的车座子,我则移居到后座上。后座坐起来仿佛是比前梁宽敞舒适些,不过坐久了仍会硌得屁股生疼,而且妈妈上下车时,要“眼疾头快”地低头忍受“胯下之辱”。不过,毕竟大了几岁年纪,况且要给小弟弟做好榜样,而且三个人的旅途比两个人热闹多了,除了枯燥的“1+1=2”和认标语外还加上了弟弟的儿歌连唱,还有了我的唐诗串烧,甚至会有三人的小合唱,所以,我总觉得“走姥娘”的路,后来短了不少。
就这样,一年几次,我们在这条路上走着,骑着,唱着。从一辆车两个人,到一辆车三个人,到两辆车三个人,再到三辆车三个人,就这样走着走着,我们看到了村落院墙上从“实行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要想富,少生孩子多种树”的国策宣传到“搬新居,娶新娘,选家具还是到凤阳”“多星多星保用十年”的广告变迁。路边的风景,从开始时的广袤的麦田,棉田,慢慢有了零星的厂房。而路中央,汽车慢慢多了起来,路越来越窄,妈骑车的速度在我眼里也渐渐慢了下来。
仿佛只是一梦之间,我便已到了妈妈当年那个年纪,可无论对待孩子教育,还是对待日常生活,我自愧没有妈妈当年那份耐心和韧劲,常常怨天尤人,常常气急败坏。好在今夜竟能想起这一切。仿佛灵光乍现一般,耳边回响着一句话:慢慢走,一程程地,多长的路都有尽头……
慢慢走,多长的路都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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