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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当我记事时，我还记得以下一个场景： 已过了晚饭时分，我们小孩子在桌下玩，饭桌上只有父亲、舅舅、两个姨父共四个大人还在推杯换。母亲们失去耐心，她们一遍遍的轮番过来，催促他们各自的男人放下手中酒杯结束酒席。但男人们还要继续喝酒切磋。借着酒劲，他们高谈阔论。
父亲说，天下乌鸦一般黑。
舅舅说，这个世界存在着忽明忽暗的规则，你要懂得去遵守。要和光同尘。不懂得就要去观察，去领悟。
姨父说，道理大家都会讲。但有些道理，不碰的头破血流，你是不会真正了解的。
另一个姨父说，人性是复杂的，还是小孩子纯粹，但人总是要长大的。说完，看了看我们这帮小玩伴。
父亲说，小孩子判断事情，非黑即白，他们是直线思维，所以他们单纯。但直线思维并不能说他们善良，恰恰说明他们的无智。只有曲线思维才能了解到这个世界的真相。
他们喝酒吹牛到深夜，小孩子困了先睡了。
但我记住了以上他们的谈话。
小孩子记忆力好，直至以后上学，参加工作，都没忘，但一直似懂非懂。
天下乌鸦一般黑，就是说天下的乌鸦都是黑色的。这不一句废话嘛！应该不是这样理解的。
这个世界存在着忽明忽暗的规则，你要和光同尘。和光同尘，我百度查了这个成语解释。 和光：混合各种光彩；同尘：与尘俗相同。指不露锋芒，与世无争的消极处世态度。也比喻同流合污。
我的理解是：要在这个复杂的世界谋生，就要懂得和谐的道理。不能出淤泥而不染，不能举世皆浊我独清，要出淤泥亦能染，举世皆浊我亦浊。
我总觉得这种解释还不能通透，还不能完全表达这个汉语成语的真实意境，直到那天。
那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日上午，从来没搞过卫生的我，受了那句“一屋不扫何以平天下”的蛊惑，心血来潮的我准备打扫房间卫生。于是我拿起了扫帚将客厅、饭厅、阳台、大房间和小房间统扫了一遍灰尘，然后再用拖把拖一遍。然后终于像完成了一个神圣的任务一样，歇下来坐到了沙发上。
老婆说，起来啊，大房间的地还没拖干净。
我说，打扫干净了啊？
老婆说，你自己再去看看。
我一头懵圈，于是我拿着把扫帚又走到大房间。终于我发现了老婆说没打扫干净的意思了。
那天阳光很明媚，光线很强烈，从窗户外射入的一道白光，从窗顶一直斜射到房间地板。于是我在那缕白光中看到了一个个肉眼看得见的灰尘，它们鲜活跳动，它们起起落落，像正在开一场生日舞会。
世界由阴阳组成的，阳在外，外显的可见的；阴在内，内部运行的，不可见的，但它不代表它不存在。明规则显现在外，潜规则暗流涌动。这大概就是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丛林法则吧！
我似！有！所！悟！就像老王家的先祖王阳明龙场悟道的那样，似有所悟！
知道了这个真相后，我反而镇定了下来。因为我还知道那句，“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识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这才是我们应有的态度。
茅塞顿开，觉悟就此开始。
我看到有篇文章中提到，这是个转型的年代、这是个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时代。这是个项目漫天飞的年代，处处有商机，处处有项目，人人都是创富者。以致于遍地都是公司，满大街都是夹着公文包匆匆赶路的经理们。
这个时代人人都是项目经理，而不仅仅限于工程领域。无论你是手下有着十几个弟兄的小领导接到了2个月内开发APP的项目，还是正在读研二正准备找工作了；无论你是一个大客户销售，还是一名渠道主管；无论你是想经营一个文学创作的自媒体，还是普通上班族。（普通上班族下个月事情来了，他要和青梅竹马的女友完婚了。他正在筹备婚礼，并考虑去马尔代夫完成蜜月旅行，这也可以看做项目）。
上面这些或大或小的事情，宽泛来讲，都能称为”项目”。
不管什么职业、年龄或经历，这些项目都存在于你工作生活的各个角落。你每天都在接触，每天都身在其中——只是或大或小，或简单或复杂，意识与否而已。
深处项目盛行的年代，我今天来谈谈有关项目了的话题就不足为奇了，也不至于让你觉得不熟悉或不感兴趣了吧。
不过，我今天说的这个项目，算得上是一个大项目。
这几年，市政府在大开发大建设，盖房修路架桥的同时，并没有忘记要修建信息化高速公路。
这次市政府在经开区特批了一块土地，欲引进上海一家网络公司，总投资预算达500万要在这块土地上启动一个“AI实验田”云机房建设项目，号称华东最二大的云数据中心。
虽然叫做云，但并非看得见，摸不着。所谓云端机房，就是计算机网络、移动互联网的后台，是远端控制中心，也是管道和仓库。在手机、物联网盛行的移动互联网时代，一切云化已经成为不可逆转的历史潮流。
这是个移动互联网时代，手机网民数量的激增带来大数据的发展，加之运营商5G时代即将来临，网络高速和大数据发展给AI人工智能的发展提供了可能。而这必将推动工业4.0时代的到来。
结合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基调，有个互联网巨头提出“全民AI”的观点，只有铺平民众AI创业道路，即提供民众AI创业的软硬件平台即试验田项目，让民众在这个平台试用、体验，然后才能掀起民众的AI创业热潮。
市政府高瞻远瞩，与时俱进引进这个利国利民的项目，看得出市政府对于智慧城市建设的重视。
各大运营商都提出了做综合信息服务商的战略，但在世人眼中，做管道还是运营商们的本职工作。因此三个管道运营商当仁不让的无比关注此次项目进展。还有一些私人企业也蠢蠢欲动，他们像个猎狗拖着嗅觉灵敏的鼻子，四处寻找项目招标的一切有用信息。
新年才过，我们在市招标网站上如约见到了正式的招标公告。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其实，我们针对该项目的工作组早已启动。这个项目组被称为“云壹号项目组”，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成员都是从公司各个部门拔了又拔选了又选的优秀人才。
云壹号项目组加班写项目设计书，找技术部门报价方案论证，起草招标文件、写PPT汇报领导。到市政府、经信委等部门拜神仙，一寸一寸把关系整理干净，小心翼翼地确定话事人，然后重点攻关。
云壹号项目组在王文组长的带领下，在本次竞标项目中像一个围棋高手一样，根据竞争对手的每一步动作，然后精确计算自己下一步甚至2步3步对策；又像一个高超的兵家一样，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项目组成员个个身怀绝技，屡亮奇招。
直至在开标的前两天，还在为项目做着准备工作。
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智力角逐，超越了人类极限，只有顶级高手才能在这次游戏中胜出。
反观这次招投标过程我方表现异常精彩。本以为胜券在握，结果却出乎我的意料。
2、
4月18日，清明节过去正好两周。今天是市政府“AI实验田”云机房建设项目项目评标的日子。
此刻，我作为参标成员之一，项目组的产品螺丝钉和项目组组长王文、服务总代理GR公司马工早早来到了市招标中心等候大厅。
为了今天，我们项目组艰苦奋斗了整整3个月，为的就是这最后的一哆嗦。
当我坐在休息室等候入场的时间里，抬眼就看到了三家运营商中的其中一家参赛队YD公司的队员，也早早来到等候室。YD公司是我们最大竞争对手，一个强有力的有实力的对手。
同在一个圈子混，大家是相识的。尤其是那个赵经理。他们也来了三个人，一个个西装革履，头发应该是早上刚刚洗过。我们相互打了个招呼后，各自围成一个圈子后没有再说话。
此时无声胜有声。无声的背后是3个月前早已展开的暗战。
我记得那一天应该是第二次云壹号项目组开会，离第一次项目组启动会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第一次项目启动会，会议室坐的满满当当。参会人员除了项目组全体成员，还有公司领导。公司领导宣布成立项目组和项目组成员。在阐述项目重要性等大道理和做出相关讲话后就离场了，剩下的由项目组长安排布置工作。
这一次是项目组长亲自主持会议。
有必要介绍下眼下我们这个团队成员。云壹号为临时搭建的虚拟项目组，成员都从公司各个部门抽调过来组成的。成员共6人。包括产品经理1人，客户经理2人，服务代理总公司GR公司（以下简称GR公司）经理2人，文案1人。
和GR公司战略合作已有悠久的历史。二者相互依存各需所需。一般来说，运营商之所以为运营商，具有良好社会关系和客户资源，参与的项目都有一定的赢利空间，也需要一个代理服务公司。
而GR公司背靠我们这棵大树，光靠服务我们也有一口饭吃。当项目较大时，央企的强大的垫资能力，非一般小公司所能比拟的。当然GR公司本身也不弱，其拥有施工的最高资质和人员力量。
当项目有利可图时，GR公司必定会出现；当项目利润微薄时，GR公司也不离不弃，这就是GR公司的可爱之处，也是所谓战略合作伙伴的意义所在吧！
这样的合作导致我这个产品经理轻松了不少，后期我只需动动嘴唇，挥挥衣袖即有人配合着干活，导致我有时间有精力观察吴总的一些令人好奇的行为。这是后话。
考虑到该项目重要性还要涉及到项目攻坚，所以配置了2个客户经理。我是产品经理，负责提供产品解决方案。作为产品螺丝钉，哪儿需要我就去哪儿。
组长王文，他是搞技术出身，有着搞技术人的严谨和认真。为人沉默寡言，说话慢条斯理，长相憨头憨脑，但其实有着和外表不同的一面。
王文除了大名还有一个响当当的雅号，叫王大拿。据说这个外号出自当时正在热播的本山大叔的电视剧里的一个人物。事情来由是这样的：据说王文仅仅作为一个技术人员，参加了当时公司新大楼弱电项目评标会，在一桌老狐狸的沉默中，王文将各家的标书逐一分析，从技术参数到价格，性价比分析的振振有词头头是道，然后依然在众人的沉默中啪啪啪给出建议入围的一二家。从头到尾就是他一个人说话，伊然是一个大人物，一个技术上的大拿，一个业务上的拍板人。
自此以后，王大拿的雅号就此流传。我认为，这个雅号的褒义要大于贬义。
其中之一男客户经理叫侯青，手里带着政府和几个大企业。人如其名长得精瘦猴精。人称侯三多，哪三多？据说一是话多，二是点子多，三是传闻多。
我和侯青并没有太多的接触，但关于他的传闻耳朵里可没少听到，仅仅举例说说。
传闻之一，公司有限期促销政策，规定在某段时间内某种档次套餐可以免费赠送宽带业务，而他却将宽带并没有送给客户，而是正常价格卖给客户。
传闻之二，客户想通过他买手机。他利用公司有赠送手机的政策，通过汇报申请走流程给予客户免费拿了手机，然后将客户付给他帮忙买手机的钱就截留了下来。
正所谓无风不起浪，空穴岂来风，我怀疑这些有可能是真的。熟悉研究公司政策，寻找公司管理漏洞，达到自己谋利的目的。这是个胆大的人，有着自己明确的欲望。
我心里犯嘀咕，公司领导为啥要给项目组配置这个一个道德上并不完美的人？
其中之二女客户经理叫秦丽丽，手里带着银行和证券客户。瓜子长脸，脸上长着一双天生就会笑的眼睛。进公司之前站过银行柜台、做过保险。关于她的一个传闻是，某一次客户单位要求对其那个月话费账务话单多出的几千元钱做出解释，在核实完确实是我方过错时，她道完歉后也不言语只是微笑看着对方。之后令人称奇的一幕出现了，对方居然没有发脾气，没有发火。事后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并没有影响客情关系。
明明是她的错，可生气的你对着那张微笑的脸始终举不起来你的手掌。正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问题的关键是在她那种状态下依然能够保持微笑，这是一种特殊的心理素质，一种异常亲和力。
王大拿主持会议，大致宣布下这次会议的目的。因为距上次会议已有1个礼拜时间了，他要了解各位上周围绕项目开展工作情况，同时布置下一步工作。
王大拿说，大家先发言吧，重点说说你们的问题，我做答复。最后总结再做具体工作安排。
侯三多首先说，上周我对项目做了进一步的调查和了解。这个项目是由市委信息中心和经信委联合牵头的招商引资项目，总预算投资约为500万。业主方为上海壹潮网络科技公司，运营商作为施工建设方。
三方中，管控方和业主方二者都是大爷，管理方是得小心伺候的大爷，业主方也是惹不起的主子。
本周主要工作是拜访了该项目涉及到的两个政府部门，了解该项目都涉及哪些领导哪些关键人物；拜访了投资方也是业主方壹潮公司项目负责人张经理和技术部的周经理，主要是要确认好项目需求。因为这是个创新项目没有先例，有时候很可能他们连自己都搞不清楚真正的需求是什么，这时候我们要帮助他们理清思路。
通过走访中我获知一个信息，等项目验收结束后是有政府补贴的，但具体补贴多少，暂时不得而知。补贴有啥标准，该创新项目到底能够补贴多少，这个业主方壹潮公司非常关注。壹潮公司将会有个聪明选择，谁能帮他获取政府信任，能拿到足够补贴费用，谁就是他们的朋友。这个时候我们面临选择，和壹潮公司搞好客情。
我说的搞好关系不仅仅是简单意义上的合作，必须是深度合作，得想方设法绑到一张战船上。
至于现场评委，他们都是拿钱干活，现场评标都是走流程按规则来打分，教条的很，没有必要投入更多的精力。
我的汇报完了。
简单的几句话，将项目所涉及各方势力关系、利益关系以及重点攻关方向说的很清楚。我不禁暗暗对候三多暗挑大拇指。
接着秦丽丽汇报，她说，上周我去见了市招标办的胡主任两次，聊天中意外获悉他爱人还是我小阿姨（注：自己母亲最小妹妹）的熟人，他们怎么有交集等会下再说。我小阿姨在本地也是个名人。有了这层关系，我通过小阿姨给胡主任打招呼，要求多关照关照我。当然我拜访也很殷勤，获得了一些有用信息。
就政府部门来说，确实有两个部门在过干预这个事情，但职责还有所区别，市委信息中心是真正的管控部门，而经信委是实施部门。我呢，两个部门的领导我都要去打听清楚，然后试图接触了解。终于我获悉了市委信息中心对此次项目起决策的领导是李主任，经信委的领导是曹主任。李主任，曹主任的爱好、社会关系等情报还在搜集中，等有进展我会及时向你汇报。
对了，我还获得一个信息，就是YD公司已经请过一次该项目的相关人员吃过一次饭。具体有没有达成啥协议我暂时还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能和陌生人很快打的火热，然后还能让对方掏心掏肺，这实在是一件了不起的能力。女性容易获得他人的信任，特别是有味道的女人。这是女人的天生优势，这就是女攻关要胜于男攻关的秘密所在。
轮到我汇报，我说，上周主要和小侯一道拜访了两次壹潮公司的张经理、赵经理，详细了解客户需求，写出初步解决方案，下一步还要和他们进一步沟通，确定好需求后就和GR公司确定硬软件产品事宜，最后根据硬软件、服务、人工形成最终报价。
GR公司吴总插话说，这块请王项目（指的是王大拿）放心，在这里我表个态，会全力配合做好项目的落地。
这次云壹号项目，传言项目利润丰厚，GR公司闻风而动。在第一次所开的领导参加的云壹号项目组上，GR公司老总吴总就说出了这个项目和我方的合作模式。我方负责客户关系和后期资金到账，GR公司可以包揽项目设计、报价，标书制作，中标后的项目施工。说白了，我们负责谈业务他们负责干活。
王大拿说，各位都做的不错。小侯，我给你所谈总结为一句叫“绑定壹潮公司，搞定市委信息中心”，很好，这可以作为我们这次项目投标的基本思路，后面我们就按照这个思路来实施。但我知道，实施起来可能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
你说的和壹潮深度绑定，我认为很有道理。业主方的需求很重要，毕竟后面项目验收关卡还掌握在他们手中。后期你的工作是继续和他们保持密切沟通，包括他们的偏好，心理动向都需及时掌握，我们都要及时汇报上去，让我们的领导知道，然后决策我们下一步的对策。
至于你所说的政府到底会补贴多少，获得这个准确数字。我建议分两条线，一是汇报市公司领导，通过他们层次看能否打听到。二是你这条线后续可以了解，得到情报及时汇报上去。
小秦，你也做的很好，也不容易。这个胡主任虽然他不是决策人，但是他的位置决定了他的信息的价值，希望继续和胡主任维护好关系，就能获得有用的信息。
吴总，产品和技术方案这块，我们由王经理（指的是我）和你对接。对你有个要求，参与标书制作的人员不宜太多，项目报价要绝对保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王大拿继续说，项目报价的事情非常重要，非常艺术，还得研究我们的对手的报价策略。最终的报价最后可能还要通过总经理办公会讨论，既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报高报低都要有合适的理由。
就各位所谈，我补充两句，你们打听到的是明处的信息，但不能忽视的是，还有我们不知道的背后势力，虽然表面上未知，但并不代表不存在，甚至威力和影响巨大。这部分我们在平常走访还要多留心打听。
王大拿心思缜密，复杂深刻程度令人胆寒。
王大拿最后说，小秦说对手已经请客吃饭打感情牌了。既然对手有行动了，我们也不能无动于衷。这周我和秦丽丽的任务是请到项目相关人，策划一场饭局。同样是吃饭，我这次要搞出点创意。
3、
眼皮似有千斤重，脑袋一片昏昏沉沉。
世界混沌未开，盘古尚未施展鸿蒙力。不知道我算不算是这世界的一颗尘埃？
上帝欲毁灭世界，独留诺亚方舟于一片汪洋大海。我在大海中荡荡飘飘，不知哪里才是我的未来？
2012年世界末日似乎已然过去，古希腊那个古怪预言家预测的世界末日何时真的到来？
人类的大脑是个复杂的东西，人类至今搞不懂这个精密仪器的运作原理。
所以我搞不清这些念头是从哪里来？
胃部在翻滚在燃烧，很难受。
孙猴子在我的肚子里施展手脚，似乎要搅烂我的肠胃。大圣大圣，我张开嘴你就赶紧出来吧，我是良民并不是什么妖精？
触觉还在。我好像是躺在床上。我想下床，却感觉四肢被一些管线和瓶瓶罐罐牵绊。
“别动，别动。在给你换瓶吊水。”一个年轻的女孩声音说道。
我问，这是在哪儿！？
对方说，医院啊？
我问，我是啥时住进来的，就我一人吗？
对方说，昨晚10点左右。你们2个人，喝酒醉了过来做胃镜，打吊水的。
我回忆起来了，酒真是个坏东西。
昨晚酒席在临近末尾时，公司领导提议让我再次敬酒，对方却要和我炸个罍子。本来我的酒量不大，又不适合快酒，那杯酒下肚然后就神志不清了，然后不知道怎么就来到了这里。酒真是个坏东西，它让我到了不该来的地方。
我回忆起来了，酒真是个好东西。
听王大拿说，昨晚和项目相关的一干关键人等都被请来入席，除了市委信息中心的李主任。还听王大拿说，这个李主任是个生活特自律且注意养生的人，晚上不要说参加宴席里 ，晚饭都经常不吃。开席时我特地数了下，共有12人。经信委、招标办、壹潮公司的领导都来入席。因为宾客有政府领导，所以公司的老总也来入席。
有老总参加的酒席档次不会太低。无酒不成席，喝的酒当然都是好酒。酒真是个好东西，我一度怀疑他们能来可能就冲着好酒才来的。
仅此而已!
我回忆起来了，昨晚酒席上大多是熟面孔。但有两位是生面孔。一位是男的，一看就像个当官的领导。看座次，就知此刻座席中属此人的官职最高。听介绍，他是从省城合肥过来的，是省内知名上市公司的老总，也和省政府领导有关联。看到经信委的曹主任和招投标办的胡主任向他殷勤敬酒的神态，就知道此人来头不小。公司老总也在旁边坐仔细聆听的姿态。还有一位是个大约40来岁看起来像个做小生意的妇女，坐在胡主任和秦丽丽之间。他们三人之间沟通较多。听介绍，她是胡主任的小学同学。再听，不止同学那样简单，好像之间还有一段故事。
某位明白人说过，酒桌上的话你大可不信，所以我并没有记住他们谈话内容。
“你醒啦。”我听到一个隔壁床位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对我说话。
我说，侯哥好，你也在啊？
侯三多说，是啊。
我说，喝酒喝到住院，我这是第一次，就是昨晚那最后一口酒催的。
侯三多说，你嘛人老实不知道变通。其实昨晚中途我去过一趟厕所把酒都反抠了，但后来我想多劝劝那个经信委主任多喝点，再加深下印象，可那家伙酒量太大，反倒把我自己喝多了。
我说，昨晚人多，个个酒量都不错。那个省城来的酒量真大！
侯三多说，政府单位你说哪个酒量不好，不好能混上去吗？
我说，也是啊，不过那个人是谁？你之前认识吗？
侯三多说，不认识，这个人具体身份搞不清楚，我看不像搞企业的。他昨晚说，他认识省政府的谁谁谁，和谁谁谁是哥们。不知道你有啥感觉，我感觉不可信，感觉他是瞎喷的，可能就是个混社会的。
我说，啊？！
侯三多说，我怀疑，王大拿请来这个人意在设一个局，是给在场的政府单位领导看的。这样做有两个目的，一是告诉在场的政府人员，我们省里也有人脉关系的，让他们不要小看了我们。二是意在威慑参标的对手，展示我们的獠牙。因为明天这个信息就会传到其他对手耳朵了，他们知道了我们请来省政府的人来吃饭后，肯定会想，他们有省一级的的关系如此我们竞标可能性不大，还是不掺和了。有些小公司就会这么想。
正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王大拿这步棋下的不错，就不知道在场政府领导会不会相信、传播这件事情。
我说，哦，呵呵，个人觉得省城来的那位表演的还不错。王大拿上次说过要策划一场不一样的饭局，可能指的就是这次。
侯三多说，应该是。
我说，昨晚也都蛮拼的，我两个喝高了吧，其他人呢？
侯三多说，公司陈总、小秦也喝了不少，不过再喝我想就能看到他们要现场直播了。停了一会，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又说道，对了，坐在秦丽丽和胡主任中间的那个女的，我不认识，你之前见过吗？听介绍说，是胡主任的小学同学，我不太相信，你说这个饭局为什么会喊她呢？
我说，你说的对，肯定不止这个关系。其实我也好奇，后来饭局中间我还问了秦丽丽，她说，这个女人是她请了私家侦探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她是胡主任小学的初恋，和胡主任已经有近20年没有见面了。秦丽丽这次请她来，是想给胡主任一个惊喜。
侯三多说，20年没有见面？难忘的初恋？侯三多沉思了一会，接着说，我知道了，秦丽丽这招真正厉害，这是在圆他的一个梦啊！做到这个不容易啊！首先得想办法获悉了胡主任深刻的人性需求，就是得让他愿意说出来，然后不惜代价去满足领导需求。如果满足了需求，领导知道你是在为他用心服务了，做到不容易做到的事情，如此就和领导关系又进了一层。人际交往的本质是交换，作为交换下次就能从胡主任那源源不断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了。
我说，如果这是个战争年代，小秦绝对是个出色的谍战人员，因为她的确具备这方面的素质。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平时没有机会和侯三多深交。真没想到，我和侯三多在这个场所以这样的方式聊天，以致于相谈甚欢，个人觉得我俩的感情仿佛又增加了几分。
我俩正聊着，却见王大拿跟在公司王副总后面，手中各捧着鲜花、水果走了进来。他俩放下鲜花和水果，进来后逐一和我俩握手。王副总同时眼中流露出一种遗憾和坚定的表情。在王副总温暖有力的右手包裹下，我又适时赶紧伸出右手来。
王总对我说，昨晚很遗憾我没在场，没有和兄弟们一起酣战酒场。但是我们都记着，你的付出是值得的。然后走到侯三多的床边，对他说着同样意思的话。
我以为这只是一次简单的慰问，彼此彼此客套客套而已，顶多5分钟就结束了。可他们却在侯三多的床边一直站着未走。在和床上人对话。由于在一个房间，床位离得离得不远，所以我能够清晰的听到他们的谈话。王大拿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而王副总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他们谈的还是关于工作方面的。
侯三多说，昨晚我陪经信委的曹主任喝得很好，聊得也不错。曹主任是这次评标决策人之一，和壹潮公司的关系也不错，能够中标这个人是个关键。对于这个人我建议要做点文章。
王总说，你说说看。
侯三多说，据我对此人的了解，这个对于物质追求很讲究，你看他腕子上的欧米茄名表没有，估计得3万多元吧。针对这样的人最好的方法是送礼。
王总说，现在大环境是反腐，巡视组查的紧，他敢收吗？
侯三多说，他不收，那是因为你的礼物不够份量，价码不够大，还不值得他去冒险。贪婪是人的本性。我计算过了，这个项目利润大约七八十万，按我的想法，可以拿出五十万来作为送礼礼金。这种情况只有两种情况，一是不收，那就是并不想帮助我们；二是收了，收了就好办了，就必然会站在我们一边。
王大拿插话说，你这种说法不无道理。但是我想他未必敢收。怎么说呢？一般敢于收受对方钱财的，至少在他自己看来，此人是相当值得信任的，风险系数相当小。有这层关系的人一般都是些私营企业主，他们处事灵活决策自由，也许还有金钱收买关系，于是建立了巩固的信任关系，有的甚至都成为很好的朋友关系了。
而我们是国企，由于流程及种种限制，反而没有个体小老板他们处的关系好。举例来说，就像你说的，公司想送个50万的银行卡给曹主任，可这个50万怎么来？公司有财务制度的，你说去这么多钱去送礼，那财务肯定通不过啊，想拿出来，又要账面上不体现出来，这可不是一句两句话的事情。
王总说，的确，取这么多钱送礼肯定是不符合公司财务规定的。再说，也不完全赚个好名声，利润还是要讲的。对了小侯，我还听说这个曹主任还是你的老乡吧，既然有是老乡关系，我们能不能打点温情牌来攻关吧？
侯三多听了，停顿了一下没说话。似乎在思考然后继续说，其他法子？曹主任这人爱好挺多的，也好玩，关于他身上的风流韵事可不少。
王大拿说，这倒可以做点文章。
王副总说，文章可以做。要注意的是，获取这些信息的方式，怎样运用这些有用信息。但有个原则，犯法的事情咱们不能做。
侯三多说，好的，知道了。
王大拿临走前对我们说，今天你俩不用去上班了。单位的事情明天再谈吧。
看到他们走后，侯三多似乎意犹未尽，一副不服不愤的表情。
我说，现在大环境背景就这样，不但收礼违规送礼也违规。这会影响他们自身的处境，他们又何必冒这个风险呢？！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侯三多说，应该是的。
顿了顿我又问，这个曹主任真是你老乡？说说你们俩关系怎么样？
侯三多说，我们一直就有联系，我们有个10人左右的老乡会微信群，平时经常在一起聚会打牌。过年过节还结伴一道回老家。
我说，那这次的事情他应该会帮着你吧？
侯三多说，不过是老乡就得帮你，你也太天真了吧？！
我说，那倒是，自古有“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也有“老乡老乡背后一枪”的。
侯三多说，对啊，都很正常。
我说，那你得做点动作。
侯三多说，那是。和你聊着聊着倒是启发了我，我想，，，倒可以在他爱人身上做点文章哈。。我们老乡间都知道，他的上位是靠着他爱人的家族帮衬的，但他很怕他爱人。这个怕不是所谓的爱，是真怕，怕他爱人家族后面的权势。
但是他又是个好玩的人，正如某位名人所言，也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他包养了一个情人，已经弄大了肚子。你想，若是我将这个情人的信息密报给他爱人，你想他会怎样？
我说，那他爱人肯定不能容忍，然后引起家庭危机。
侯三多说，那就顾不了那么多了，成大事者不纠结。只要能达到目标，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犯法的事情不能做，违背良心的事情可以酌情做。
我说，呵呵。
侯三多继续说，现在私家侦探只有给钱，他们跑的比兔子还快，很快就会获得他情人的任何小道消息。然后我会整理成一篇图文并茂的文章，附上一段文字，找人邮件给他，不怕他不就范。
我说，呵呵。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是什么，不在于长相而在于思维方式。
4、
在我神游的时候，接待大厅里陆陆续续来了几家公司，有熟悉的面孔，也有生面孔。他们的嘈杂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场。
于是我见到了运营商LT公司的夏经理，一个眼角有细纹身材保养挺好，有几分风韵的女人。还有那个做政府单位办公电脑耗材、几所学院电脑、网络的至诚公司，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网络公司。
从表面上来看，好像他们徒有重在参与的精神。但在我看来，他们的力量不容小看。他们在本地深耕多年，和政府、事业单位有着盘根错节的人脉关系。加之，他们大多是私人企业，船小好调头，灵活度往往要高于我们这样的庞大企业。
这是个人情社会，理智往往败给了情感。
贵公司技术行业领先，维护力量强，应用案例多，这个我都清楚，但是我就不选你。和我感情不错的公司只要能满足我的基本功能，我就可以选他。
当然不止我了解这一点，王大拿肯定也看到了这一点。
离上次酒局后没几天，我接到王大拿电话通知，要我到他的办公室去一下。
当我进去后，发现还有文案小张，和业务总代理GR公司鲁总、还有一个GR公司公司技术人员马工程师也在。王大拿递给我一杯茶后做到了办公室桌后，正襟危坐，神态严肃而专注。
王大拿说，今天喊你们来，是要讨论下如何将标书写的漂亮。我说的漂亮不光外表，主要是能够把控，在现场评标时评分能够占绝对优势。你们有什么想法今天都可以谈谈？
我说，现在我们这个地方，项目招投标，基本上都有一个不成文规矩，就是项目方的标书制作，是参考哪一家投标方制作的，那这一家投标方就拥有了80%的把握。因为人人都有私心，他都会将标书指向利于自己中标的方向。
王大拿说，这个我也知道。
吴总说，王经理说的对，如果能够让壹潮公司能够接受让我们给他们写标书，就意味着成功80%。标书如何有利于我们，那就要靠技术参数设定了。比如，我们采用的HW公司系列的设备，我们就得将HW公司独有的，甚至是专利产品的技术参数作为招标书的技术参数，这样一来，我们的把握就更大些了。
吴总旁边的技术人员马工插话说，是的，这个情况我们经常干的。关键是和厂家说好，是专为这个项目订制的。
王大拿说，这样很好。好比考试，我们就变成了出题人。如何让壹潮公司按照利于我们的方向写招标书，这个还有基于客情。这个事情我们一定要做，而且要做的漂亮。让壹潮公司按照我们标书做模板，那是我们攻关的事情。吴总，你们一定要和厂家沟通好技术参数。既然是项目订制，那么厂家给出的价格也就可能不透明，市场上是查不到的吧？
技术人员答道，是的。
王大拿兴奋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好的，好的！这样就能控制价格和参数。那样就有了和壹潮谈判的价码。然后轻声嘀咕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这一绝招可以秒杀其他一切招数。堪称武术界的截拳道。营销的最高境界是制造垄断，真正的销售高手都是在刻意回避竞争，这样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5、
直到工作人员喊我们进去，我的思绪被再度拉回现场。
评委台席和应标单位座位相对。对面整整齐齐坐了一排，一眼扫过去居然有10位评委。
坐在边上的应该是这次评标的主持者，他见我们三位坐下后，就开始发言。
他先宣布了评标的流程和评分标准，然后强调会场的发言顺序。首先要我们先派出代表，对公司对自己做一个简单介绍，然后逐一再接受各位评委的提问，根据现场表现和展示的标书资料来打分。
王大拿作为发言代表，我和GR公司马工程师负责接受评委的质询。
我的问题我很有把握。上次通过合作伙伴实业公司和提供设备的厂家已达成协议，将一款特供的专利产品的设备参数写进了标，对我来说就像是一场汇报演出，所以我能够对答如流。
在评委提问其他同事的时候，我的思想却开了小差。
我在想，现场评委这些人只不过是提线木偶罢了，走走过场，过个流程罢了。在他们的幕后有双看不见的手，只有这个提线人才是这场招标会真正做主的人。
演艺界有句名言，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招标也同理，流程在明处暗战在暗处，功夫要做在暗处。我都懂得的事情，王大拿不会不明白。他不仅懂得，而且付诸实施了。
了解王大拿的暗处动作的过程也是一波三折，并不是王大拿亲口告诉我的。一度我曾经怀疑我和王大拿的友情，但转念一想，人家不想亲口告诉你，肯定有他的原因，况且这是件涉密的事。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在标书制作过程中，作为产品经理的我，经常要和业务总代GR公司就产品、设备方面参数、报价进行沟通、联系。由于两家公司距离较远，所以经常往返多有不便。于是王大拿要我临时办公地址改到GR公司，办公地点离吴总办公室不远。
那天一大早，我看到办公室进来一个生面孔走进吴总办公室。这个人身穿一件像是专业记者那样的工作服，上面挂满了口袋。神情毕恭毕敬，动作小心翼翼。这人走进吴总办公室后，随手带上了门。过了好一会，大约有一个钟头时间，这人走出了办公室，吴总跟在后面送出了公司。
和我无关或者和项目无关的人或事情，我一般都不过问。
这样又过了一周，那天是个下午快要下班时分，一个人风尘仆仆的快速走进办公室，问我吴总的办公室在哪儿，我给他指了指方向，他大步流星的走进吴总办公室。
此人说话高声大嗓门，操着浓重的北方口音，听口音应该是安徽北方那边的。他身上穿的是品牌服装应该价格不菲，但衣领处却皱皱巴巴；梳着一个旧式大背头，头发应该是打过啫喱水像是被狗刚刚舔过一样光亮；脸上胡子拉碴，眼中似乎有种神气有种自己很了不起的表情。
虽然听不到他和吴总的谈话内容，但好在他的大嗓门多少还听到了一些字眼。他提到了什么建祠堂、修坟、姓李的，什么赞助、功德，什么仪式、聚餐等等。
听到这儿，我猜测出此人的家乡大概是想建立一个祠堂，要每个李姓人家出钱出力，然后等到建成之后会在祠堂中搞一次祭祀活动。又一想，不对啊，我和这个吴总交往时间不短，多少也了解他一些信息，他的老家就在本地属于江南地带，而且他也不姓李啊？
在我的满腹狐疑中，吴总带着那人用手指着办公室门口导引着那人走出办公室，还依然听到那人嘴里侉不溜子的说着村主任、多少万的话语。
直到吴总将那人送出公司后返回办公室时，我禁不住好奇心就好像很随意的问了句，
我说，吴总，那人找你有事？
吴总，没事，是我家亲戚。看到我不甘心的样子，又补了句，你会知道的，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想他这一句不过是敷衍之词。
因为现在已是春节临近，此人若真的是他家亲戚，会空着手来拜访他？况且我知道他老家并不在北方。要知道，那可是全力以赴赶项目的时机，吴总怎会还有其他分心事情呢？吴总说的那句“到时候你会知道的”，我还是忍不住好奇心，联想到之前那个像记者一样的人到访吴总，是不是和项目有关呢？于是，我拨打王大拿的电话。
当我说出这两件事并提出我的疑问时，王大拿却没有显示出对这两件事的好奇，而是淡淡的说了句，好的，我知道了。这样吧，你要可以把在吴总办公室里见到的，你认为有必要告知我的事情及时向我汇报，让我也了解他的进展。现在能告诉你的是，我俩在做一件和项目有关的事，做一件给领导脸上添光的事，一件有功德的事情。由于保密需要，所以暂时还不方便告诉你，后面你会知道的。
原来我误解了王大拿，还以为他对我不够信任。原来王大拿和吴总在秘密做事，只是现在不方便告诉我。王大拿要我将看到的情况汇报给他，充当一个线人。这样一想，在王大拿心中我依然是值得信赖的人。
于是我将在吴总办公室看到的好奇的事情都及时通知了王大拿。谈不上对谁忠诚对谁背叛，我说不定还是二者相互利用的棋子而已，但对于我来说，可能只是满足了一颗小小的好奇心而已。
这以后等标书制作完成后，我就搬回了自己办公室。
那是清明节大约1周前的一个下午，我看到吴总满面春光兴冲冲的走进王大拿办公室，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材料。二人在办公室聊了好一会，然后看到王大拿和吴总一起神采奕奕的走出办公室。在送完吴总回办公室的路上，我还听到了王大拿双手互击，嘴里说着“成了，干成了”的话。
于是猜测，王大拿和吴总两人策划的所谓做有功德的事情应该是办成了。虽然我只了解到了只言片语，但我前后联系起来，已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事情大概就是，两人是在给市委信息中心的关键人李主任家做功德的事。应该是了解到李主任他们老李家正好要建一个李家祠堂要每人出钱出力，于是二人通过一些渠道，以李主任的名义捐了钱。第一个来找吴总的人，应该是能够提供信息帮助捐款的人。第二个来找吴总的人，应该是位建祠堂修坟的项目负责人。二者应该是赶在李主任清明节回家祭祖的时机，将李主任的老坟整修了一遍，让李主任回老家就会看到。
至于用什么渠道让李主任知道是他二人所作所为，我想他俩肯定也已经找好了渠道。
急领导之所急，想领导之所未想，这就是做人做事的最高境界。请客送礼都是低层次，为家乡做善事为祖上积阴德才是最有意义的事情。
直到来参加评标会的路上，我都认为这是王大拿走的最最好的一步棋。
不过，做了好事是否有好报，那就要等到这次招标会结束以后才能见分晓。
6、
这场评标会终于圆满结束了，每个人都在等待着最终结果。这种心态就像是一个考生等待张榜公布的那一天。
我们有信心且有理由相信我方将是最后获胜的一方。
3个半月以来，项目组献计献策，每个人都投入了自己的智慧和精力。无论小秦、侯三多还是吴总都表现不俗。特别是王大拿的三板斧，走出了极为高明、关键性的三招。
获胜并成功入围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我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甚至做好了规划项目中标后的种种打算。对了，项目组还未解散，还有一些小事还得妥善解决。
这一天，我又在王大拿的办公室看到了吴总。看表情两个人的状态都还不错，我就借着汇报事情的机会走了进去。
汇报完了我也没急着走开，而是和吴总打完招呼后笑着问，你和王经理密谋策划什么呢？
王大拿也没说什么，只是接过吴总递过来的一沓发票后再一个个翻着。
吴总说，密谋什么？小王你应该知道一点的。就是给李氏祠堂捐款，给李主任家重修老坟呐。这不，评标都结束了，我两个就产生费用做一个盘点，再讨论双方费用承担的事情。
我说，这两件事情得花不少钱吧。
吴总，小30万呢。
我说，不少呢。那段时间我老看到陌生面孔走进你的办公室，我就知道你肯定在干一件密事。
吴总，现在你知道了。
王大拿微笑着插话说，靠花钱能办成的事情就尽量花钱，这是个最简便的方法。
吴总说，能用花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叫问题。
我说，是啊。有时间给我讲讲经过啊。
吴总说，可以啊。
就在这时，王大拿的手机铃声响起，于是他拿起手机接听电话。才几分钟的时间，王大拿的脸上由晴转阴。吴总和我不禁同时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王大拿有气无力的回答道，刚才招标办的内线人员来电话说，我们没有中标。
我们一片愕然。
这样又过了三天，我们终于在政府公共信息网上看到了中标结果公示的中标人信息。中标人果然是是LX公司，中标价是460万，比我们的报价还低20万。
关于未中标原因公司传言是，评分结果仅5分之差败给了LX公司，而这5分恰恰是标底报价得分。虽然一般项目未必都是低价中标，但价格无疑是一个最有用的杠杆，没有之一。
问题来了，为啥他们报价比我们还低？要知道标书可是我们写的，设备参数、和价格都是不透明的。如此低的价格他们做下来不会亏吗？除非他们做手脚，先中标再说，后面偷梁换柱。但是项目能正常通过验收吗？除非他们搞定了业主方。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如此的低价到底是怎么来的？是自己的真实报价还是获悉了我方的标底价（以当时情形来看我方是最有可能中标)？那么问题又来了，是谁泄露了我方的标底价？
众多的疑问弄得我几天来都心神不宁，勾起了我无限的好奇心。
那时项目组已经解散，我已不再和王大拿同在一个办公室，我知道他最近的心情肯定不会好，所以我又不不好去打听。
又过了几天，公司关于项目组未中标的原因众说纷纭，有人说，项目组有人做了叛徒，泄露了公司的标底价给LT公司并从中获利20万元；也有人说，LT公司有人抓住了市政府某位领导的小辫子，从而操控了本次招标；还有人说，LT公司项目经理和政府某位领导是老乡关系，等等。
人们的传言往往失真。同样的一句话从甲的嘴巴传到乙的耳朵里，1往往会变成了2。
但我作为项目组的成员之一，多少还有自己的判断。我认为本次LT公司中标而我们落败，很可能与侯三多有关。
原因有二，一是侯三多有可能将标底价卖给了LT公司并从中获利。因为凭着他的德行会做出来的。至于是如何获得标底价，我却不得而知。
二是侯三多和曹主任是老乡关系，掌握了曹主任家庭的秘密，上次他就要说做曹主任的文章，所以可能是他搞到了曹主任偷情的证据，然后以外人的名义传递给了曹主任，得到了要挟的目的，并从中获利。至于他以我公司还是LT公司的名义，这同样是不得而知。
但我没有证据，这只是我的推理判断而已。直到我接连听到了两个消息，第一个消息说公司准备起诉侯三多，第二个消息说侯三多已经辞职。
正常来说，辞职属于很正常的事情，况且侯身份是非正式员工。但结合第一条信息，你就会推断出他的辞职可能和这次项目有关。如果没有关系，为啥在这个时候辞职呢？！
这让我想起来那天侯三多在医院和我说过的。他说过，要想达到目标就得不择手段。犯法的事情不能做，违背良心的事情可以酌情做。
违背良心，违法，二者的界限在哪里？违背良心的事情他肯定没少干，这次他可能摊到违法的事情了。
人各有志，各有各的人生观价值观。道不同你可以选择不相为谋。事实上自从他辞职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也没有联系过。
直到那次是一个傍晚时分，我步行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绿灯，突然我看到大马路上不远处有个身形熟悉全身穿黑，骑着黑色摩托车的男子从我面前呼啸而过，然后消失到夜色中去了。
好像是侯三多，那个辞职的侯三多。他飞驰而过的情形一瞬间有一个词跳到了我的脑海，“黑乌鸦”。我不知道为啥会蹦出这个词语来，后来一想可能是对父亲那个“天下乌鸦一般黑”名句，记忆太深刻造成的罢。
文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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