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这天下,难不成真的很重要吗?
她的话语依旧还在耳边围绕,而此刻的她却是面带笑容,在这宫宴上坐着,看着那一张张虚伪敷衍的笑容。
倾歌隐在衣袖下的手不由一紧。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龙渊卷轴,为这天下,天遗若是知道的话,那不就是……
倾歌低头看着眼前的人,方才她失望心碎的面容,重叠了此刻笑颜璀璨的样子。她,不想去撕碎这张笑容。
“倾歌。”天遗转过头去,看着那站在她身后的人,手伸过去,把倾歌硬生生的给拉了下来:“不要站着,和我一起坐着吧,我是让你陪我参加宫宴,不是让你当我侍女。”
“天遗。”倾歌眉头一皱,就想伸手把那拽着她衣角的手给拉下来。她本就是丞相府的丫鬟,没有资格在这宫宴上和她坐在一起,若是再被宸妃看见的话,天遗不知道要被说成什么样子。
“倾歌,我都不在意,你就不要在意了,何况,这是宫宴,越国三皇子马上就来了,父皇也是重视的,宸妃不敢多说什么,扰了父皇的事情。”
“可……”倾歌还想说什么,可瞧着那张异常坚定的面容,大有一副她站着她也站着的架势,也只有甘拜下风。
倾歌坐了下来,她们的位置是第二个,想来天遗是公主,这位置也不能靠后。前面第一个位置还空着,不知是给谁坐,视线扫过四周,墨子央还没过来,皇上也还没到,到的只有一些大臣,皇亲贵胄们。
“皇上驾到。”
一道尖细的嗓音传来,四周立马静默无声,大家齐齐站了起来。
倾歌也站了起来,与天遗一样福身喊道:“参见皇上,宸妃娘娘,皇上万福金安。”
倾歌微微抬起眸子,在那黄色龙袍后,果不其然的看见那一抹熟悉的白色。他却好像感觉倒什么,向她望来,面上无任何起伏,可她却觉得,他嘴角其实有些上扬着的。想起天遗的话语,心一紧,下意识的别开了眼。
“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倾歌随着天遗坐了下来,抬起眼,却是瞧见墨子央坐在对面第一个位置上,白袍雅致,风姿卓卓,有种与万千世界隔离,唯有那一份纯白才是真实。
“爱卿们,今日于此同聚,是为庆祝魏国国泰民安,百姓安乐。”
“皇上圣明。”
一记齐呼,倾歌却是发现这在场的人,唯有墨子央一人坐在那里,不去在意身旁发生的事,眼眸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衣袖似乎被人拉了拉,倾歌一愣,转过头去,却是瞧见那一张挤眉弄眼,甚是搞笑的脸。
这丫头,定是又想到其它地方去。倾歌不由感觉有些无力。
“更是为了给越国三皇子君离接风。”
话语落地,倾歌眼眸一怔,今日的重头戏要来了。
“越国三皇子,到。”
风从门口灌入,袭过眉梢,却抵不过那缓步而来,妖冶的眉眼。
一袭红衣脱落,换做紫纱着身,便便生得那一桃花眼,凭添一份神秘的气质。星辰为其作配,风声为其作辅,一步一踏,步入宫中的刹那,视线为其惊断。
那桌下的双手一怔,眼中只有那一双妖媚的眼,亘古的声音似从遥远的天边袭上心扉。
今日起,你便是我绝情门中一员,绝情绝欲,无情无欲。
君离,离情。
第三十二章
倾歌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何种心情,只是觉得,原来自己的心还没有达到他所说的绝情绝欲,无情无欲。被欺骗的时候,还是感觉心被一根线,深深的勒紧一下。
这八年,虽没有什么深情厚谊,更谈不上相濡以沫。只是八年来,她以为他们虽不至于坦诚相对,起码也不会骗对方什么,只是,他明明知道她的仇人是谁,却……
倾歌眸子一凝,挣扎深深划过,头垂落,不让别人瞧出异常。
离情,绝情门门主,越国三皇子,他还有什么身份是她不知道的。
天遗视线扫过倾歌,却发现她的神情僵硬,担心的问道:“倾歌,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只是从未来过这宫宴,一时不适应而已。”
“嗯,没事就好。”
“君离,参见魏皇,魏皇万岁。”
一道恭敬的话语滑落耳畔,倾歌眉眼一动,记忆中,他从未有过什么恭敬,有的只是邪魅,残忍,还有侵略。
倾歌抬起眸子,见他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微微低垂着头,那头乌发被束在脑后。看着他的眸子一缩,他身为越国三皇子,要龙渊卷轴,是为了夺取皇位吗?
“三皇子,请起,请上座。”
一记声响,打断了那漂浮的思绪。倾歌视线扫向那台上正中央的人,黄袍着身,自带几分威严,手向前抬了抬,面上虽笑着,可,这心思又是在筹划什么。
倾歌回过眸子,却见离情向她这方向走来,心一紧,却见他似乎没有看到她一般,神色安然,走向天遗旁,那第一张空着的位子,坐下。
原来,那位子是为他准备的。
“今日,越国三皇子千里迢迢前来,又恰逢新年将至,朕心自是欣喜十分,望来年,两国能携手并进,不知,三皇子如何看。”皇上笑着,自是看着那下面坐着的人。
一记声响又唤起倾歌那低沉的思绪,抬眼朝上去,却见皇上笑着看着那一紫色身影,面上带着温和。
“皇上说的是,越国也是如此认为,两国友好,百姓才得以安康,实乃天下之福。”离情拱手恭敬道。
“皇子说的对,两国友好,百姓才能安康,朕在此为这天下敬皇子一杯。”皇上大声一笑,便是拿起酒樽,对上离情,笑道。
“皇上过奖。”离情拿起这琉璃樽,顺势一干而尽。
一群如花招展的舞娘出现在眼前,舞姿摇曳,步伐轻灵。
倾歌低下头去,不再理会那一句句场面话,说的开心,心中其实恨的要命,兀自为自己斟酒一杯。酒落杯中,那晃动的杯面,折射与眼中,不论离情目的如何,只要他能帮她报了仇就好。欺骗什么,利用什么,她早就不在意了。
倾歌拿起酒杯,本想一饮而尽,却没想到被一话语打断了去。语落耳畔,自带几分阴狠。
“皇上,今日天遗公主带来一朋友,听闻她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臣妾好奇得很,可又不好意思开口,就想想借着皇上的面子,好让臣妾开开眼。”
第三十三章
那道嗓音太熟悉了,白日间差点要遭了她的罪。倾歌握着酒杯的手一顿,本就想到宸妃不会罢休,却没想到她把主意打算到了这宴会上,反正她不过只是一个无关之人,出丑也无碍,只是,天遗……
倾歌转过头去,不出意料的看到天遗目光一颤。
“哦~没想到天遗竟认识这般才女。”
说罢,倾歌便是感受到头顶上那一道探寻的视线和一记幸灾乐祸的目光。
诗词歌赋?她只会舞刀弄枪。
“父皇,是宸妃娘娘谬赞了,倾歌只是儿臣民间认识的女子,诗词歌赋怎比的上娘娘精通,如此场合,怕也辱了三皇子和众位大臣的耳。”天遗立马站起身,为倾歌开脱道。
“天遗,你这就不对了,有如此才女作为朋友,就不要藏着掖着,让大家开开眼界。”
倾歌朝上看去,宸妃嘴角的笑容,依旧满是阴狠。视线扫过,见离情,似乎事不关己,手把玩着酒杯,只是嘴角处,本应挂着的慵懒笑意如今倒也成了一本正经。
倾歌心间不由耻笑,收回视线的时候,却是看到墨子央朝她这边看来。
倾歌下意识别过眼,想起先前两次,他帮她,这次,她不想见到他帮她。这样,她会有种错觉,错以为她是在依赖他,而他,甘愿让她依赖。
这种沉沦,绝不可以。
倾歌站起身来,恭敬的回道:“宸妃娘娘谬赞了,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徳,民女自当已徳为尊,诗词歌赋实在没有能拿得上场面的。”
“无才便是德,说得好。”宸妃还未开口,却是见皇上不由大声笑道。
倾歌朝上看去,见皇上一笑,可那眸子闪烁的光芒不禁让人心下一提。
“天遗说你叫倾歌,虽说无才便是德,可这宫宴上你不做些什么,可就让天遗没了脸面,这可是她带你进来的,要不你就随意做首诗吧,或弹一首曲子吧。”皇子眼眸一动,让人瞧不清楚这里面闪烁的东西。
诗?曲子?倾歌眉头微皱,这些东西她从未学过,要如何拿得出手,皇上到底是如何做想。
倾歌看着那张笑容满面的脸,那一张脸,似是狐狸在算计什么。算计?她又有什么可以让他算计的。
“父皇,倾歌……”天遗着急的忙开口,却被皇上抬手示意停下。
倾歌深深的看着那张满目威严的人,这皇上究竟在打什么主意?这次,她不能再拖累天遗了。
“那,皇上,民女就献丑了,可否借民女古筝一把。”
“好,来人把古筝拿上来。”
舞女退去,古筝已安放在中央。
“倾歌。”
倾歌转过头,瞧着那双担忧的眸子,拍了拍天遗的手,安抚道:“不慌,不会有事的。”
倾歌缓步走上前去,无视于众人的目光。风从门缝中袭进,裙摆与脚边舞动翩然,水蓝色的衣裙与这场宫宴中,似一场清风拂进那看似平静的湖面,击起层层涟漪。
离情手拿着琉璃樽,嘴边隐约可见那似有似无的笑容,桃花眼一眯,自是兴趣连连。
墨子央目光扫过离情,兀自对上正中央那抹水蓝色的身影,目光一凛,握着酒樽的手微微一颤。
“皇上,民女献丑了。”
第三十四章
倾歌手抚上那绷直的琴弦,微凉的触感传自心扉,那尘封已久的回忆似挣脱了束缚的快马,直直冲上眼前。
其实她不会唱歌,可是娘亲却是会唱歌的,儿时,娘亲就爱弹着那把已有些破旧的古筝,轻声低唱着她听不懂的词。听多了,那词,那曲竟也成了挥不去的梦魇,一场永远不愿醒来的梦魇。
倾歌手拨弄着琴弦,不知是她的手在拨动,还是回忆在拨弄。铮铮的琴音传出,打在了这泛冷的墙柱上。
回忆如刀,割着人,不知所以。
锦瑟无端二五弦
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
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
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一曲作罢,余音袅袅。似乎依然可见娘亲唱的时候,有泪滴落,坠之弦上,绽若瓷花。当时不懂,现在却是知道了,娘亲是在痛惜华年流逝,深情错负。
“这歌,这曲,满腹哀怨,不知倾歌是在怨谁?”
一道不怀好意的声音深深打碎了还弥留着的回忆,倾歌眸子一动,入眼的是那张明艳的笑容,虚有其表。
“民女无怨。”
“可这词,倒不是如此。”宸妃一笑,目光牢牢看着那明明毫不起眼,可一下子却耀眼夺目的脸,她不愿承认,她是在嫉恨。嫉恨她有能力吸引住全部人的目光。
“词非民女所写,想必是娘娘多虑了。”倾歌恭敬的福下身子道。
“父皇,倾歌已经弹了一曲,可否让她回位子,今日是为了越国三皇子,可莫让三皇子以为我们待客不周了。”天遗看着宸妃那咄咄相逼,忙站起身,她担心宸妃会不放过倾歌。
听到有人提起自己,离情倒是不以为然的一笑:“皇上,君离无碍,何况君离也好奇的很。”眸子一瞥,看向那水蓝色的身影,第一次见她真正细心打扮成女子的样子,清丽绝伦,头中只有那一白玉簪,素雅至极,可偏就顺眼的很。就不知这白玉簪是谁给的。
放下手中的酒樽,离情看向对面的人,眉间红痣,仙气十足,魏国的少年丞相,墨子央,倾歌最近还真是与他关系密切的很。
收回视线,他还真未听过她唱过歌,他也好奇着,一向清冷的人会如何面对。
“倾歌,连三皇子都如此说了,朕也想知道这词是谁写的。”
没有想到离情会任由这话题下去,也是,他向来绝情,又怎会在意她会如何。倾歌抬起头去,看着那正中央黄袍之人,这场宫宴,难不成自己要成主角了,想到这个,心中不由觉得好笑。
“回皇上,词是民女母亲所写。”倾歌恭敬的颔首道。
“哦~没想到你母亲才气不凡。”
“皇上过奖了。”
“皇上,既然倾歌母这怎么有才气,不如让倾歌也做一首诗,想来有其母其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宸妃自是带着一份温婉的笑意,只是撇向下面人的视线中却不尽如此。
第三十五章
闻言,倾歌眉眼一动,才气,那是属于娘亲的,她没有。依稀记得,儿时,娘亲老拉着自己的手,一边抚摸着自己的脸,一边叹息着,说这女人就不该有什么才,女子无才才是徳。所以,从小娘亲就没教过自己什么,八岁后,自当也不会去碰那些诗词歌赋。
“宸妃过奖了,民女自是没有遗传到娘亲的才气,作诗自当不会。”倾歌垂着头,恭敬道。
“怎么会,自古哪一个有才的母亲,没有一个有才的女儿,倾歌,你这不是说笑了,除非……”
宸妃话语中的意思,倾歌怎会不明,隐在袖口下的手不由一紧。她能受辱,她的娘亲不可以。
“宸妃娘娘,皆有意外,龙生九子,也自有不同。”倾歌强迫自己隐下怒气,她不能让天遗再深陷泥潭中。
“可,你这不就是让别人以为,那个词不是你母亲写的,而是你胡诌的。”宸妃笑着,嘴角上扬的弧度莫名却是伴着一抹高贵的刻薄。
“娘娘,那您又有何证据,证明这词不是民女娘亲所写的。”倾歌视线对上那张笑容艳丽的脸,那张笑容她想拿剑把它刺碎。
“证据就是你啊!这非本宫一人疑惑,不信你问问在场的大臣们,问他们可否相信这是你母亲所写。”说罢,宸妃便是抬起手指了指那坐着的文武百官,眼中的笑意更甚
倾歌看着那张笑容,隐在袖口下的手,隐隐发抖,似乎只要给她一把剑,她绝对会冲上去,一剑,结束那张嘲讽的脸。
这世上,没有人可以侮辱她的娘亲,没有。
“娘娘,天遗相信,天遗相信这是倾歌母亲所写。”
那一道嗓音,似是有种安抚任何不满和怒气的能力。倾歌一顿,转过头去,视线看着那张娇俏的面容,此刻自是一副坚定的在于宸妃对话。
“天遗,倾歌是你带进来的,你当然是相信的,本宫自要提醒你,莫要听信小人谗言。”宸妃笑着,带着一副长辈关切的神态,可那眸子里满是得意。
天遗眸子一凝,正要反驳之际,却是被一道清润的嗓音打断了。
“娘娘,微臣也相信。”许久未开口的人,却是开了口,那双眸子依旧伴着抹清冷,却有这不相称的柔意。
那一道嗓音落地,全场静默,自是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齐齐看向那白衣风姿之人。
那一句话语,似又回到最初,他相信她,那发簪不是她偷的时候。
倾歌身躯一怔,头缓缓的向声音发源地移去。他的身影满满落尽眼中,那颗红痣依旧刺眼至极,猛的扎进心中,落下一分疼。
他,第二次相信她了。
“丞相!”宸妃惊呼出声,自也没有想到全场之中除了天遗之外还会有人相信,更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她绝对得罪不起的人。
“娘娘,不知微臣的相信是否有用。”墨子央对上宸妃,自是恭敬的说道。
“呵呵。”宸妃尬尴的笑了两声,有用?不管有用与否,她有何能力去反驳什么,笑道:“丞相的话怎会不有用。”
“墨子央,朕倒是好奇了,你怎么会如此轻信一个女子的话?”
第三十六章
一直默默无言的皇上突然开了口,一瞬间有把所有人的好奇心给提了上去。
闻言,倾歌看着墨子央目光,不由也带着疑惑,可心中更有种想逃跑的冲动。怕他说出的话语,让她无法再平静。
“皇上,相信需要理由吗?”墨子央看着皇上,嘴角噙着是一如既往温润的笑意。
倾歌看着他,他的样子,他的笑容,深深印刻在眼中。相信需要理由吗?自是需要的,世间万物都是有理由存在,他自是也有理由或者目的才相信她的,一定是这样。
“墨子央,你这番话语倒也让朕和在场所有人迷惑了。”
“皇上,倾歌是微臣的贴身侍女,她的为人,微臣自也是知道的,所以宸妃娘娘的担忧自也是多余的。”墨子央恭敬的说着。
话语落地,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本以为会有什么桃色消息,如今原来是相府的侍女。若是自家侍女出丑,想来自己也是脸面无光,也怪不得丞相会去开口帮衬。
“原是丞相府的人,想必是不会骗人的,爱妃,这事你差点让人蒙上不白之冤了。”皇上转过头去,对着宸妃,浅浅一笑。
“皇上说的是,是臣妾口说无凭,还望倾歌莫放心上去。”
宸妃的话语落地,倾歌心中却是闪过一丝异样,墨子央这人没想到连皇上的宠妃都忌惮,而且皇上竟也是这般向着他。
倾歌视线扫过那张虚伪的笑脸,心中冷笑一声,面上依旧是恭敬:“娘娘多虑了,民女自是不会放在心上。”
“那就好,到时候宴会结束了,来本宫宫里吧,本宫自也瞧你欢喜,况且刚才以一己之念差点误会了你,也想好好补偿你一下,倾歌不会不给本宫这个机会吧。”
倾歌看着那张此刻充满慈爱的脸,心中思绪万千。若说不愿,定是显得自己无礼,也会给天遗造成麻烦,何况一开始便是她造成了,她去了,宸妃出气过了。或许,天遗也就不会有后续麻烦了。
“民女自当恭敬不如从命。”
“好。”宸妃脸带笑意,可眼中一闪而逝的狠厉,却被下面的四人齐齐看在眼中。
离情把玩着手中的酒樽,没想到她刚入这宫里已惹上了麻烦,这倒与她冷情的性格不符合啊!
墨子央看了宸妃一眼,那一抹狠厉自是没有落下,垂下头去,看着杯中的酒。她怎么会惹上了宸妃了?莫不是?视线看向对面,望着天遗关切的面容,又看向中央水蓝色的身影。倒是没有猜到,她也是有着情的。
“倾歌,你这丫头,应该颇得丞相欢喜,不然怎么会把朕赏赐给他,这魏国只有三条的烟纱云锦裙,给了你穿。”
皇上的话刚落地,立马便是引来了一阵窃窃私语。
倾歌身子一怔,她想了很多,却是没有想到这裙子会是皇上赏赐的,也没有想到这裙子魏国只有三条,原以为只是这宫中只有两条而已。
“皇上误会了,是丞相不想民女进宫失了礼数,才把这烟纱云锦裙让倾歌穿着。”
“是吗?”皇上倒是没有在意那道说辞,目光看着那依旧面色不变的人:“墨子央,你说呢?”
“皇上,当初你赏赐给微臣时,微臣就觉得不妥,这裙本就是女儿家的东西,放在微臣这里也是浪费,如今物尽其用也是应该的。”墨子央依旧带着抹浅笑,神色安然,丝毫不把那窃窃私语放在心中。
“哦,这倒是朕当时思虑不周了。”
“皇上言重了。”墨子央颔首道。
“罢了罢了,今日宴会的重头戏还没上来了。”
倾歌抬眼少了一眼那笑容满面的人,重头戏?今日的重头戏不就是离情吗?心中越发有些疑惑不解。
“皇上,娘娘,请恕民女先退下了。”倾歌恭敬福身道,既然重头戏要来了,她也没必要当这众人焦点了。
“嗯,回位子吧。”皇上笑着点了点头。
第三十七章
倾歌刚走回位子,手就被天遗拉了过去,她掌心的温暖传递心中,莫名觉得有些暖意。
“我这不是好好的,不要担心。”瞧着那张双眉紧皱的脸,倾歌安慰道。
“能不担心啊!瞧刚才宸妃咄咄相逼的样子,还有稍后你又要去她的宫里。”天遗想了想了,眉间的结越发的深刻:“不行,待会还是我陪你去。”
她怎么能让天遗陪她一起去,若去了,天遗又要受那宸妃侮辱,倾歌忙开口:“放心,不会有事的,你若一起去了,这倒是让宸妃又有了找茬的理由,说我不放心她,故才找了你。”
“可……”天遗一副苦恼的样子,她真的放心不下,倾歌是因为自己才惹上宸妃,况且她刚进宫,根本不知道这宸妃的手段,若是出了事,她要怎么办啊!
倾歌当然是知道天遗的想法,这宸妃再厉害,也无非是深宫里那抬不上的手段。她有武功可以自保,况且她也有一笔账要好好和她算算。没有人可以侮辱她的娘。
“今日朕是特意想让皇子看一个东西。”
一道话语打断了两人的话语,倾歌目光朝那龙椅之上的人望去,随即又扫向前面坐着的人,却见离情放下手中的酒樽,看着皇上,面上的表情有些看不清楚。
“来人,宣静虚大师进来。”
静虚?闻言,倾歌看着天遗,却见天遗也看着她。静虚方才帮了她和天遗免遭宸妃的祸害,她倒也对这静虚大师好奇的很。既然是相国寺的主持,必然是上了年纪的。可是,这进来的人。
门敞开,那缓步走来的人,黄色袈裟穿在他身上,脖上挂着的是一串红木做成的珠串,一种肃穆的虔诚,可映入眼中的面容,那是上了年纪的,根本就是一个二十出头男子的样子。
倾歌看着那一步一步走进来的人,温润雅致,眉宇间透着的是一股沁人的温柔,充斥着一种静雅的谦和,那一张脸虽不及墨子央那般颠倒容华,可也称得上是俊朗非凡,公子如玉。想来,若他不是相国寺的主持,必也将让这魏国少女们魂牵梦绕。
目光朝他手中抱着的东西望去,长条形的檀木盒,倾歌目光一顿,就不知道这盒子里到底放的是什么。
见那人走到中央,便是手掌摊开手指合并,单手放在胸前,恭敬的弯下腰:“阿弥陀佛,贫僧静虚见过皇上。”
“起来吧,朕说过你无须多礼。”皇上手一抬,满目笑容,可眼中一闪而逝精光跃过。
倾歌看在眼里,却是更加留了心,离情曾告诉她,魏皇手里也有一个龙渊卷轴,而这魏皇能为天子,城府,手段定是极深的。
“谢皇上。”
那一流出的话语,嗓音温厚,却是带着一股挠人心窝的痒意,弄的人酥、痒,却又舒服的很。
倾歌瞧着那袈裟之人,这般面容,这般姿态,这般嗓音,若不是他头上是光着的,若没有人说他是相国寺主持,实在让人难以相信,这般风华的男子却是个和尚。
本以为耳边会传来天遗那惊叹的声音,却没想到此刻她倒是安静了,想必这人必也看傻了吧。如此想着,倾歌便是转过头去,想瞧瞧她那张痴呆的面容。
可,入了眼的面容,倾歌一惊。那一张脸,双目睁大,带着一股不敢置信,眼中流露出的神情,有震惊,有欣喜,有无措,一系列的情绪夹杂在一起,莫名却像是刀子在刮肉,痛入心扉,入骨震碎,不由让她想起先前她跌落在墙角,那般无助的神态。
“天……”倾歌刚一喊出一字,却是见天遗双手牢牢的攥住自己的衣裙,似是要把衣裙攥碎。那一瘦弱的身躯,此时此刻,正伴着一丝颤抖,好似是在哭泣一样,身子抖动着,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倾歌抬起的手刹那间便是停在了空中。方才发生的事情,天遗说过的话语,一幕幕划过眼前。
那小和尚说是静虚救的他们……那小和尚跑去的方向……那一突然消失的身影……她说这是要被世俗所不齿的……她说她等了他十年……她说他忘记了她……
突然之间,一个极大胆的假设冲向大脑,倾歌看着那颤抖的人,视线中染上震惊。
想了许多可能,却从未想过,她喜欢的人会是个和尚,和尚也罢,却不曾想过,那人竟然是相国寺的主持,如今皇上身边的红人。
公主,和尚。禁忌之恋,于皇家所不耻,她和他的结局会好吗?
倾歌眼光一定,却是牢牢握住那一紧紧攥着衣裙的手,凑上前去,小声与她耳边说道:“若是不想让人发现,给他惹上麻烦,就收起你的目光和神情。”
“倾……”天遗感受住手上传来的温度,心一顿,转过头去,却是带着一种惹人心疼的姿态。
倾歌硬下心肠,打断了她想说的话语,冷声道:“不管你此刻想做什么,别忘了,这里有这么多人看着,随便任何人的一句话都能送你下地狱,天遗,既然你说你不想放手,那你就好好坐在这里,收起你这般伤心的样子,世上万物皆有可能,不必要此刻就给了自己否定的答案。”
她看的见,当天遗看着静虚的时候,那双眸子透露出的胆怯。或许,若他是个小和尚,天遗还能和他一走了之,可他是相国寺主持,这道坎莫名就深了,深的见不到底,所以,她才胆怯了。
倾歌轻轻拍了拍那略有冷意的手,叹了口气,轻声安慰道:“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起码,自己的命,是要由自己来支配的,而非别人。”她至始至终都只相信自己,所以,她不愿见天遗认命。这老天爷其实瞎的很,乱给人指命,若是相信了,那便是输了一生。
第三十八章
“我……”天遗眸子一动,还想说什么,手却被人轻轻一拉。
倾歌摇了摇头,示意她现在什么都别说。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坐着,等着宫宴结束。到时候,若是天遗还想做什么,她定会帮她把静虚给拦截下来。
两人的目光便又朝着那中央看去。
倾歌看着那道温润静雅的面容,目光一紧。原先只当他是一个陌生人,先如今却知他和天遗竟还有一段过去,天遗说他忘记了她,可今日搭救,这其中断然有些猫腻。
一句话语,打断了这若有所思的场景。
“皇上,不知要让君离看什么?”离情挂着抹笑,恭敬的说道。
“皇子莫急,这是朕专门让相国寺诵经祈祷了七七四十九天,护送来这长安的。”
“哦~那实在是让人好奇的很。”离情脸上挂着抹笑,莫名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倾歌目光扫过离情一眼,这场宴会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白布,遮住了里头原本的东西。
她总感觉,这离情应该知道静虚手里的东西,或者,他来这里就是一场阴谋。
倾歌不由眉头一皱,头有些混乱,先是宸妃的刁难,再是天遗的情感,现在又觉得这皇上和离情各自又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静虚,你就让大家瞧瞧吧!”皇上笑道,这眼角染上了一分得意。
墨子央摇晃着手中的杯酒,低垂着头,看着那晃动的酒面,若有所思。这场争夺其实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了,现如今不过是抬上了台面。而他,为了魏国,又怎么能抽身。那握着那酒樽的手不由一紧。
倾歌眸子牢牢的看着静虚把手放了上去,他的头低垂,瞧不见里头的情绪,只见他缓缓把那盒子打了开来,入眼的东西,引发全场倒抽一气。
倾歌看着那个与她来说熟悉至极的东西,瞳孔瞬间有些放大,却是感觉自己手中的那只手,用力一颤。转过头去,瞧着那张面色苍白的人,心下更是怜惜。
从未想过,这静虚手中的东西竟然是龙渊卷轴,而那东西本是她的,是天遗的,这算是一种缘吗?
“天遗。”倾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这场宴会终归会结束的,万不能此刻出现差错,不然与她,与静虚都是不可以的。
“嗯。”天遗眼眸一征,却也收回视线,转过头去,对着倾歌浅浅一笑。这东西本就给了父皇,不过是他拿了出来,这也算是他和她的缘分。
“皇上,这个……”离情嘴牵一笑,对上龙椅上笑容璀璨之人。
“皇子,莫说你不知?”
“龙渊卷轴,想必应该无人不知。”
离情的话语一出,那周围的人眼中顿时多了一份释然,本还不确定这东西,如今却明白了。
倾歌目光扫过那一身龙袍之人,他这是给离情,不,应该说是给越国下马威吗?
世人都知得龙渊剑者得天下,虽说龙渊剑还无人找到,可有了龙渊卷轴便多了一分找到龙渊剑的可能。虽说离情手上有,但外人眼中越国是无龙渊卷轴,此刻魏国这么一出戏,根本是在宣战,宣告这天下必将在魏国手里,就不知这离情当如何处理。
倾歌敛下视线,现在,算是她在看他戏吗?
“皇子,百姓兴,国家兴,天下方才能兴,这道理想必皇子是知道的。”皇上笑着,眼角上俨然爬上些许的纹路。
“君离自知这道理,可也知道,天下苍生,匹夫有责,不是单靠一人,一国便可以的。”离情瞧着上面的人,面上依旧是那与他不相衬的谦和。
“虽说如此,可天命难为,朕的天遗公主却是那龙渊卷轴守护者,皇子,这不就是天意吗?”皇上大笑着,眉眼间皆是一抹得意。
离情倒也不说话,只是笑着,有些话语能说,有些话语想说但不能说,而有时候沉默却也是最好的话语,这道理,他比谁都明白。
倾歌视线看向身旁的人,虽知这皇家定是薄情之家,却没想到这皇上自也把话说的这么明显,他真的是把天遗当做了一颗棋子,一颗争夺天下的棋子。
心有怜惜,可也明白其实这一切,天遗看的比她更透彻,去开口,只是让她不堪。倾歌便也转回视线,却没想到眼角余光刚好瞧见那面色有一瞬间僵硬的人。
袈裟着身,神色依旧如先前进来那般,虔诚恭敬,可现在,这恭敬中却多了分僵硬。
怎么?这静虚,是不知道他手中的龙渊卷轴是天遗的,还是,是因为内疚?戳中了天遗的伤口?
倾歌抿着双唇,果然这宫廷的是非是真的不适合她。
“静虚大师,这几日劳顿,麻烦你了,你请先下去休息,龙渊卷轴朕自会让人妥善保管的。”皇上笑着,话语中似而也不像对着离情那样带着一分侵略的意味,转头朝身旁太监示意道。
那太监连忙走上前去,从静虚手上把那装着龙渊卷轴的檀木盒子拿了过去。
“阿弥陀佛,贫僧告退。”静虚恭敬的告了一声退,便是转身向后走去,至始至终,那双眼睛都只是半垂着看着前方,丝毫没有向旁边看去。
天遗轻咬下唇,攥着衣裙的手不由的更重,眉中的结越发的深,似乎在纠结什么,咬着下唇的力道越来越重。
倾歌瞧着她,想推推她,让她注意点,却没想到她突然站了起来。
“父皇,儿臣身体突然有些不舒服,不知道可否先行回宫。”天遗站着,福身恭敬道,那因刚才的而苍白的面色,反倒让她这番说辞加重了力道。
“嗯,既然身体不适,便下去好生歇息吧。”皇上想了想,便也答应了,反正事情也告一段落了。
“儿臣先行告退。”说罢,天遗便是马上转身走了出去。
倾歌看着那匆匆的身影,她知道,天遗是去追静虚去了。而她在这宫宴上,格格不入的,坐上观花便是了,却没想到,还有一个人正惦记着她。
“皇上,公主走了,这宫宴上倾歌必也有些别扭,臣妾刚才也说想请倾歌去臣妾宫里坐坐,不知皇上可否恩准臣妾,与倾歌一同下去。”宸妃笑着,那张脸上满是恭顺的温和。
“爱妃想的如此周到,朕怎能不许,就不知倾歌如何想。”皇上朝下面的人看去。
倾歌心中觉得好笑,这宴会还没结束,这宸妃就这么巴不得出气了?也好,剩的耽误工夫,便也站起身来,福身道:“民女自是愿意。”
第三十九章
风从耳边吹过,寒冬的风终归是不太温柔的,微风拂面,自也是寒意拍面。
倾歌亦步亦趋的跟随在前面那衣摆拖地的人,脑中不由回想起,先前她起身准备和宸妃一同离去的时候,墨子央投来的目光。那本应透着淡漠的瞳孔,刹那间隐约有些她瞧不懂的东西划过,转回头时,却亦瞥见了离情那似有似无的笑意,他那略微上挑的桃花眼,惹的心中略有不甘。
他那副样子,似乎是在说着,倾歌你还是这般的弱。弱肉强食,你又成了别人的口食。
走了段路,那有些亮堂的宫殿映入眼中,金碧辉煌,自带一种富贵的堂皇。
“倾歌进来吧。”宸妃转过头,温声细语道。
倾歌眸子一顿,便也恭顺的半福着身子:“娘娘,多礼了,倾歌这般叨扰娘娘,还望娘娘恕罪。”
“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啊!”语毕,宸妃似是懊恼的瞪了一眼倾歌,可那眼角却是上扬着,复又开了口道:“是本宫非让你过来的,先前误会了你,于情于礼,让你过来坐坐自是应当,倾歌,那事可莫要放在心上,若因那事与本宫生分了就不好了。”
倾歌抬起眸子看了宸妃一眼,便又垂下头,恭敬道:“倾歌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那便好。”闻言,宸妃不由一笑,似而先前那番阴毒的面容不存在般,面上皆是一副熟络的亲热,笑道:“那倾歌,还站在门口作甚,还不进来,夜漏更深的,莫让寒风侵了体。”
“是。”倾歌点了点头,便也抬起脚步,跨进了这道门槛,没有走几步,耳畔出便是传来了清晰的关门声。
倾歌看着前面走着的人,走姿婀娜,宸妃如今的示好,怕等会是要加倍的奉还。本以为今天只是来参加宫宴,顺便探听魏皇手上的卷轴,却没想到,卷轴却被魏皇堂而皇之的拿上了宴会中,而自己也成了宸妃眼中的刺。
既入宫,为皇妃,心眼小,行事狠,这般女子终归风光不了多久。魏皇连自身骨肉亦能为棋,又何况是一个女人。
天下为局,人为棋,居中棋,又何言重。
脑中思绪百转,却已步入了那有些暖意的前厅中,房中炭炉灼烧,暖意逐升。
“倾歌,还不坐下。”宸妃扬着笑,手向前伸着,示意倾歌坐下。
“是。”倾歌福了福身,自也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随即转过头,对上正中央的人:“倾歌先前行事不周,还望娘娘包含,若得罪了娘娘,倾歌再次请罪。”
“倾歌,在说什么,本宫又怎会真生你的气,还不是怕公主交了坏人,若是知道倾歌你是丞相的人,本宫又怎会那般的说。”宸妃嗔怪的睨了倾歌一眼。
“倾歌谢过娘娘宽容。”倾歌垂下头,果然宸妃如今的示好不过是为了那墨子央,可这算是压错宝了吧,那是不是也能说明此行,宸妃是不会对她有所动作了?
“倾歌,看刚才丞相如此维护你,想必你在他心中定是重要的吧。”宸妃笑着,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
“娘娘,想必是误会了。”倾歌敛下眸子,恭敬道。她和墨子央的关系无非就是主仆,可是……他帮了她两次,又在宫宴上帮她,这关系旁人定也做他想了。
“误会?”宸妃眉眼一挑,嘴角自也上扬着。
倾歌依旧低垂着头,不予作答,说多了,便更也说不清,说多了也就错了。
“罢了罢了,丞相不近女色是闻名的,想来也是因为你是他的侍女,自己家的人终归是要护着的。”宸妃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自问自答,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眼光朝身旁宫女看去。
宫女会意的轻点了头。
倾歌眼角的余光自也没错过这一画面,宸妃虽忌惮墨子央,可终归是不相信一个小小侍女会在墨子央心中有何地位。何况,事实也是如此,墨子央帮他,许是他善良,怜悯,不像她,活在黑暗里。
眼光一顿,心莫名有了些涩意。
“倾歌。”
耳畔出传来的声响,倾歌抬眸看着那张明艳的容颜:“娘娘,不知有何吩咐。”
“什么吩咐不吩咐的,让人听了生分的很。”宸妃面上的笑意更甚,五官揉捏在一点上,着实让人觉得变扭,顿了顿,复又开口道:“这不恰好想起了皇上先前赐云雾甘茗于本宫,就想让你也尝尝,也好表达了本宫的歉意。”
“娘娘言重了,倾歌自不会放在心上的。”倾歌恭顺着垂着头,云雾甘茗,茶中精品,可若喝了,不知她还有命与否。
“倾歌,就别客气了。”宸妃对着倾歌亲切一笑,遂转过头对着身旁宫女吩咐道:“把茶端来。”
“是,娘娘。”宫女恭敬的退了下去,不出一会,便是端了茶上来。
倾歌瞧着桌上的茶几,茶杯精致,富贵之貌,可……
“娘娘,这茶,倾歌怕是无福享用。”
“为何?”
“倾歌想起,从小若是饮酒后喝茶,必是要晕厥,大夫说,这是体质问题,怕是一辈子的事,还望娘娘谅解。”倾歌为自己找了个借口。
“也罢,倾歌口福尚浅,下次,本宫再请你来尝尝。”宸妃瞧着那低眉顺眼的人,心中划过一次冷笑。
“多谢娘娘。”
……
第四十章
时间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话中悄然而逝。
倾歌看着面前那笑容灿烂的人,心有不解,她不懂,这宸妃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一没打骂她,二没让她吃什么。她绝不相信,这宸妃就这么简单的唠家常。
“倾歌,本宫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到丞相府为婢。”宸妃半眯着眼,似真的在好奇。
“家穷,便入府为婢了。”
“是吗?”
倾歌看着那上扬的眼角,那张笑容,眼前有一瞬间的迷蒙,微微摇晃了下头,想把那迷蒙甩去,却是发现心像被灼烧般,那狠狠想忘却的记忆,像蚂蚁啃食心窝,慢慢占据大脑。
娘亲,黑衣男子,离情,漫天火光,狼群,死亡谷,绝命草,一点一点蚕食着理智,情感。
倾歌突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双眼眯着,手指曲紧成拳,身子伴着丝颤抖,似在全力压制着什么,指甲狠狠嵌入掌心,有血渗出,她却恍然为止,只是死死的看着那坐在椅子上笑容满面的人,冷声道:“娘娘,不知你做了什么。”
“倾歌,本宫只是好奇你的事情。”瞧着面前那张摇摇欲坠的脸,额头上隐约有汗水渗出,摇晃的双眸正狠命的忍着,宸妃看在眼里,心中越发的欣喜。只要知道这人的往事,便能找到她的弱点,便能让她为自己所用,不管墨子央对她什么看法,可皇上十分看重墨子央,在丞相府里有自己的人,对于这日后争夺后位必也有了一份助力。
“娘娘。”倾歌瞪着那张越发的灿烂的脸,她来这里什么都没吃,这宸妃到底做了什么,目光向旁边撇去,却是看见那一香炉。香炉!脑中灵光一闪,视线对上宸妃,那她为何没事?
“倾歌,你不亏是丞相府的人,一眼便就看穿可本宫的手段。”宸妃瞧着倾歌看向那一香炉,眼中从恍然大悟到不解,这般聪慧的人,必须要为自己所用。嘴角勾起,神情满满的势在必得。
“娘娘,可否告知倾歌,你到底下了什么。”脑中的画面越来越多,眼前的场景更是如天地震动般,摇摇欲碎,于眼中转圈,碰撞。倾歌更用力的握紧双拳,欲让疼痛使自己清醒。
“碎梦散。”三字出口,宸妃嘴角一勾,黄色的烛晕下,那一张脸重叠了地府勾魂使者面容,瘆人的恐怖。
“碎梦散。”轻声喃喃自语道,倾歌用力晃了晃头,单手撑在旁边的茶桌上,努力不让自己失控,看着宸妃,眼中划过一丝狠意。她绝对不让自己的过去暴露在这人的面前。绝不。
“是啊!”瞧着那张越加苍白的脸,宸妃越发的激动,眼中只见得意,毫无怜惜,复又开口道:“碎梦散,顾名思义便是让人回想起最心碎的回忆,重入这梦中,再碎一次心肠。倾歌,碎梦散的解药就是云雾甘茗,刚才本宫可是让你喝云雾甘茗,是你偏偏不喝,这可怨不得本宫。”
倾歌看着那张笑容得意的面容,原来从始至终她打的就是主意,怪就怪在她一昧防她下毒,却没想到她在这香味里动了手脚。也对,后宫的女子若没这一点手腕,又怎能活到现在。
倾歌眼眸一凝,她要出去,不能在这里。她不能让人知道她是胧月,是那个天命不详的胧月,她还要报仇,还要杀了那个人。
想到此处,那本有些恍惚的眸子顿时一定,倾歌转过身子,踉跄的想往外面走去。她现在必须离开这里。
“倾歌,你以为你还走的出去吗?”宸妃嘲讽的看着那依旧挣扎的人,嘴角上扬的弧度越发的残忍。
“出不出的去,不是你能做主的。”倾歌瞳孔一缩,手放在门上,眼角向后一瞥,神情似已冻结成冰,流露出的话语更是冷若冰霜。
“是不是本宫能做主的,你试一试就知道。”宸妃冷哼一声,眼瞧着中毒后越发单薄的
背影。想出去,她早就在门口备好了人,就凭她一个弱女子,想逃出她的手心,妄想。
不理身后人的冷言嘲讽,一把把门推开,入眼的却是那排列成一条的宫女太监,倾歌嘴角一勾,神情恍惚下,竟也增添了几分妖媚。
这么几个人就想困住她,这宸妃当真是把她当成弱女子了。
视线扫过那挡在路上的人群,倾歌冷笑一声,那眼中的冰霜却越发的凝结:“若想活命,就给我让开。”
“活命?”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宸妃笑着走了出来,站在倾歌的背后,唇畔轻扬伴着嘲讽,目光扫过那一群人,眼中自是狠戾:“若是他们让你走了,他们就真的要成了这些花花草草的肥料了。”说罢,便是视线朝左边的花坛睨了一眼。那些人一听,身躯不由一抖,眼神紧锁,暗自咽了下口水,便是绕成一圈团团围住那有些晕眩的人呢。
倾歌扫过那些神情紧张的面容,脑中的画面越来越多,她怕她控制不住,她怕她会把他们错认为那些人。那些日日夜夜想杀了她的人,鲜血铺满来时的路,她怕她会杀人,她,不想杀人。
那颗心突突的狂乱的跳了起来,似乎马上便要跃出喉咙一般。倾歌目光一皱,那张已毫无血色的面容上,额间早有汗水滑落,手指曲紧,死命想把脑中的画面,心中涌起的不舍,不甘,更是恨意死死压制下去。
“倾歌,本宫劝你还是认命吧,没有人能扛得住碎梦散织成的梦境。”宸妃看着那摇摇欲坠,面色狼狈之人,满目得意。她倒想瞧瞧这人能支持多久,没有人能躲得了碎梦散编织的梦境。
耳畔处传来的刻薄而又得意的话语,倾歌深吸一口气,她绝不会就此倒下去。
倾歌目光一定,掌心中暗自凝结内力,快而准的发力,一把把那围绕在她身旁的人打开,瞧准空挡,忙撒腿向外奔去。
那些个宫女和太监没有想到,便就这么狠狠的跌落在地上,眼瞧着那蓝衣之人从眼前消失,却无力从地上挣扎而起。
“倾歌!”宸妃大喊一声,快步走上前去,面上已没有了先前的从容和得意,浮上了慌乱和担心。该死的,若是倾歌被人撞上了,世人都知道她是来了这里,到时候她要怎么说,罢了,她不是给她过解药,是她自己执意不喝,何况这碎梦散不是自己下的,而是
……
宸妃目光瞥向一旁的宫女,嘴角处闪过一丝阴狠,到时候皇上问罪起来,不是还有个替罪羊,她根本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