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业障,一念痴妄,几段情愁,几分相思。
她出生时,百花尽枯,算命人说她天生不祥,克人,克己,克天下,若是留着,必为祸。
一夜之间,母亲惨死。
她命煞孤星如何,她天命不祥又如何,可是,不该杀了她娘,不该夺了她的天啊!
“想要报仇吗?可还记得当时他口中说的话。”一袭红衣,妖冶嗜血。
“要!”她自是坚定。
从今往后,世上再无胧月,只有倾歌。
这天下,才刚刚开始。
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着相思。
第一章:楔子,死亡
“碎心蛊,有心之人当是碎心,无心之人,不过是弹指一笑罢了,你吃下,如何。”
一粒暗红色药丸安放在他的掌心,月光下,暗的好似干涸的血液。
“绝情绝欲,无情无欲,是你当日跟我说的,怎么,现在怕我动心。”她一笑,自是嘲讽十足。
“不是怕,而是不能。”话语轻柔,似情人间呢喃,可唇瓣间皆道薄情,一袭红衣与风中飞扬,妖孽嗜血。
碎心蛊,若是有了心,那便是万劫不复。
“好,我吃。”她一把从他手中夺去那粒药丸,毫不犹豫的吞咽而下,遂扬起眸子看向他:“碎心蛊已入肚,离情,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帮我报仇。”
“自然,只要你帮我做到我的事,你的仇我自然帮你报去。”
“好。”
“魏国丞相,墨子央,我要他手上的龙渊卷轴。”
她望着他,眼中那一双眸子泛着些许的暗红,如那日,血弑大地,那奔涌而出的血,刹那间铺满整片天地。
“不要,不要抛弃我,好不好。”小小的她卷缩在那一旁芦苇丛中,双手牢牢的环住自己的腿,头埋与腿间,瑟瑟发抖。
睡梦中时,她一把被娘亲拉了起来,匆忙的让她躲在这里,一副惊慌的模样,叮嘱她绝对不能出来。
可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为何,娘亲还不来找她,是不是不要她。
三年前,当她还是五岁的时候,偷偷听到娘亲的谈话。才知她出生时,百花尽枯,天色瞬间灰暗,算命人说她天生不祥,克人,克己,克天下,若是留着,必为祸。
是不是这个原因,所以娘亲还是决定不要她了。可是她很乖的,不吵不闹。
薄月微霭,今日的月光似乎比往日更加来的刺骨。
“你交不交出她。”
“不交。”
“就算你不交,这天下间也没有那位大人找不到的人。”
“那……就让他找去吧,若是他心够狠。”
那隐约流入耳朵的话语,她心一惊,随即便是一喜,娘亲没有抛弃她,真好。
娘亲说过,女子虽不是男子,但也不能哭,要坚强。
她站起身,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她要去找娘亲,告诉她,她以后会更乖的,她会坚强,不会去哭,只要让她在她身边。
她匆匆的从芦苇丛中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她要找到娘亲,然而……
一剑下去,鲜血喷涌,那红的刺眼的血,瞬间布满了那一小小人的双眸中。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视野中那一熟悉的身影渐渐的向后倒了去,鲜血从她身边蔓延,兀自散开成花,鲜艳的刺人眼。
“娘!”
一记呼唤,响彻天际。
她连忙跑了过去,想去抱起那一倒下的人,却是发现力气不够,只能跪倒在旁,兀自狼狈的叫喊道:“娘,是我不好,是我不乖,我以后会乖乖听话,不哭不闹,娘,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小手想去捂住那向外涌出血的伤口,可是为什么,血却越捂越多,谁来告诉她。
“你,怎么出来,我不是叫你。”
“娘,是我不乖,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所以……”
话语说到一半,她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了过去:“你是胧月?”
她双眸狠狠的瞪着眼前的人,是他伤了娘亲,他是坏人,双手向他打去,却没想到两只小手却被他牢牢握住。
“既然你是胧月,那便随我回去,向大人复命。”说罢,便是想把她一把拎回去。
“你给我停下,她是我的女儿,你们无权带她走。”
胧月回过头去,看着那在地上匍匐的人:“娘,我不要跟他走。”
“无权?她可是……”
后面的话语,她听不清,只是拼命的去挣脱。
她看见他又拿起剑,那把剑上还残留着些许的血珠,顺着剑身缓缓滴落,夜幕下,恐怖至极。她头一伸,狠狠的咬住那禁锢着她的手,男子吃痛,突的松开了手。
她连忙跑向娘亲面前,小小手臂自是坚定的敞开着,宛如是在护着一片天:“我不允许你伤害我娘亲。”
“当年,她有胆带你走,那位大人自然不会留她性命。”
见他手中剑高高扬起,折射出的光辉闪过她的眼,她自是一退不退,可是……
一把剑贯穿他胸前,剑刃拔出,鲜血四溅,那人转过身子,触及身后的人,想说什么却是永远的闭上了嘴。
那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袭红衣,月下,红衣妖冶,兀自惊心。
她怔在原地,只是这般的看着。鲜血再红,却依旧抵不过他那一方嗜血的衣袍。
“胧月。”
身后传来的呼唤,她忙回过神,连忙向后面跑去:“娘,我在这里。”
“胧月,记得跑的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
“为什么,我要永远和娘在一起。”
“乖,娘怕是陪不了你了。”
“不,不会的,娘不会有事的,我现在就去找大夫去。”胧月忙摇着头,娘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有事的。
“胧月,以后一个人了,要坚强,不要老是哭鼻子,瞧,现在又哭了。”
“我……我没哭……是眼泪自己要往外跑,是它不乖。”胧月抽了抽鼻子,慌忙抹去泪水,她明明告诉过自己不能哭,娘不喜欢眼泪,可为什么,眼泪就是爱往外掉。
“胧月,记住,这世上谁都可以抛弃你,只有你自己不可以,要……坚强……的活下去。”
感受着那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的手兀自向下滑落,她忙的握住,她不要,她不要一个人,她要娘。
“娘,醒醒,你答应过我给我绣个荷包,比对面村子里阿花她娘给她绣的还要好看,你明明答应我的,你不能食言啊!”她一个劲的推着她的手,摩擦着那渐渐失了温度的手掌。
她爱哭,不坚强,所以不要抛下她好不好。
“你娘,死了。”
“不,她没死,她只是睡着了,你不知道,娘很调皮的,比我还调皮,只知道吓我。”
“她,死了。”
“你胡说!”
“死了便是死了。”
“闭嘴!”她不要听。
“想要报仇吗?可还记得当时他口中说的话。”
胧月转过头,看着他脚下那已死去的人,那时模糊的话语,瞬间清晰的跃入脑中。
是他!是他杀了娘!是他们杀了娘!
她要报仇!
“要,教我武功。”她双眸自是坚定的看着眼前的妖媚男子,她命煞孤星如何,她天命不祥又如何,可是不该杀了她娘,不该夺了她的天啊!
“好,但这是一场交易,我教你武功,帮你报仇,你要帮我,夺得我要的东西,如何?”
“好。”
“真确定?或许,再还没报仇前,你便有可能死去。”
“活着如何,死了如何,我现在只是一个人,你告诉我,我需要去在意吗?”这一刹那,她心慢慢冷却,冷漠为冰。
“自是无须在意。”
“你只要记得,若我死了,帮我把他杀了。”
“好,从今往后世间再无胧月,只有倾歌,今日起你便是我绝情门中一员,绝情绝欲,无情无欲。”
从此,胧月不复,倾歌绝情,这天下,才刚刚开始。
她不知道,当日他为何要救她。他说她命定不祥,克人,克己,克天下,他刚好也想看看这天下毁了会如何,便就救了她。
一日复一日的残忍训练,身上早已不知哪是新伤哪是旧疤。狼群,沙漠,死亡谷,她一关一关闯过,如今八年过去,她的武艺在绝情门中除了离情,再也找不到敌手。
“你,帮我倒杯茶吧。”
那若泉水般清润的嗓音入耳,倾歌微微一愣,敛去心绪,忙倒了杯茶,走过去,放置那书桌上。
半月前,离情便安排妥当,让她来这,做墨子央的侍女。说是侍女,也不过照顾他饮食起居,弄好后便出了这院子,与其它院子歇息去。
墨子央,喜静,不喜人扰。
瞧着那一袭白衣胜雪,日光从窗户口溜进,洒至桌旁那一方宣纸上,他似恍然未知,依旧那般拿着本书,埋头读着,偶有几次,书微微向后靠去,也无非是有些地方不解而已。如此复反,与空气中,莫名多了几分宁静。
倾歌实在是想不透,这般清润宁静之人,会是那一笔书毫,便让敌军节节溃败;又是那坐镇朝堂,玩弄权术于掌心之人。
正当她无所事事,胡思乱想之际,却是听见门被粗鲁打开,发出一记碰撞声。
“丞相大人!”
倾歌头一转,朝那声音发源地望去,却是见一粉衣女子,面容娇俏,眸间带着她从未有过的灵气,只是如今双眉拢着,愁思深重。
她是?
正当倾歌在踌躇是否要拦着她时,却是听见那股清润的嗓音传来。
“公主殿下,不知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墨丞相,我前来求亲。”话语出口,铿锵有力,字字坚定。
倾歌刚跨出的脚步,瞬间怔在了原地,这是?头慢慢的向后转去,却见当事者依旧淡漠的样子,遂又瞧了瞧这所谓的公主,便也安分的退到一边去。这事与她无关,她等着墨子央发话便是了。
“公主,切莫胡闹。”
“墨丞相,我并非胡闹,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求亲,丞相可愿娶我。”
“公主,是诚心想嫁,还是别有目的。”
说罢,倾歌便是瞧着墨子央淡然无事的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目光便又朝着那粉衣人看去,看她那副急切的模样,眼中丝毫瞧不出有什么爱意在,反倒是多了几分迫切与着急,便也明白了墨子央刚才的话语,想来从一开始,他便是知道她来是别有目的。
“不管有何目的,墨丞相你向来喜静,我向你保证,若成夫妻,今后绝不打扰你半分。”
“微臣多谢公主厚爱,公主的婚事想来皇上自有考虑,微臣怕是没有这福分。”
“墨丞相,你若是开口,父皇绝不会说声不的。”
倾歌瞧着那女子急跺脚的样子,又转过视线看着依旧平静如常的人,这公主怕是要失望而归,墨子央看似温润,其实冷漠的很。
“公主请回吧,今日之事,微臣就当是公主胡闹罢了。”
“墨丞相,你是觉得我这民间公主在父皇眼中没有多少重要性,才不要娶我的吗!”
第四章:做朋友吧!
民间公主?四字入耳,倾歌心间微愣,遂也在脑中回忆着什么,她记得十年前民间是流落了一个公主,被皇上寻得,接入宫中,原来是她啊!那她到底为何要让墨子央娶她,心中不由有些不解。
“只要是公主,微臣自是一视同仁的恭敬,何况微臣向来喜静,公主也是知道的,如今并没有成家立业的想法,望公主恕罪。”
“墨、丞、相。”
那从牙口处蹦出的字眼,足以见说话人心急火燎的心态,可奈何又不好发作,只得满腹心急的瞧着眼前的男子,可……
“你,送公主出门吧。”
“是。”倾歌瞧了瞧那着急的人,走了过去,手一伸,自也无视了那人眼中升起的雾霭:“公主,请。”
“墨丞相。”女子用力的跺了跺脚,可瞧见那白衣男子,神色平常,最后也只能拂袖而去。
倾歌跟在后面,低着头也不说话,待到要出了这方院子之时,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她也忙停下了脚步,恭敬的垂着头。
“你,你叫什么。”
“奴婢,倾歌。”
“倾歌?”
“是。”
“倾歌,你说我刚才是不是就像个小丑,可笑至极。”
倾歌抬眼,瞧着眼前苦笑之人,便也不去开口说些什么,心间却是觉得莫名。
“我只是个被父皇遗忘的女儿,墨丞相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怎会娶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是我一时心急做了错事,你帮我跟丞相说一声,就说这事确实是我胡闹了,还望他莫怪。”
“公主勿忧,丞相心自宽厚,想必是不会放于心上的。”
“你的安慰我收下了,我自也从小在民间生活惯了,在那宫中也没什么说话的,你不像我一样毛躁,不知可愿与我做个朋友。”
“公主厚爱,奴婢惶恐。”倾歌看着眼前突然雨过天晴的人,那般热切的样子,心中忙升起一股逃离的冲动。朋友,朋友,这是不该的。
“什么惶恐不惶恐的,我从未把自己当成公主,对了,我叫天遗。”
手中突然传来的温暖,瞬间包围全身,倾歌猛的一惊,瞳孔不由有些放大,想收回手,可是瞧着那灿烂如星辰般的眸子。天遗,天遗,是被上天遗忘的人吗?突然间,心莫名也软了下来。
“倾歌,天遗这名字,不是被遗忘,而是去遗忘,是老天爷让我去遗忘所有不快乐的事,唯独记得快乐的事,是老天爷要让我幸福的意思。”
看着她笑容璀璨的样子,倾歌心却是一紧,顿了顿,却是狠下心从她手中把自己的手给抽了回去。
“公主,奴婢自知身份卑微,不配做公主的朋友。”
“有人告诉过我,众生平等,不过都是一具血肉之躯,所以,倾歌你和我都是一样,没有谁尊谁卑之分。”
“那他,定是没有告诉你,这是现实,我们所踏的土地上,只有现实。”
倾歌不去瞧那双略微暗沉下的眸子,算她心狠罢了,若她只是这般抱着这想法活下去,在那吃人的宫中,怕也是活不长的。便也弯下腰,恭敬的道了一声退后,便是转过身子,毫不犹豫的离去。
离去的匆忙,背后那一记喃喃自语终归是飘在了空中。
“走了?”
“是的。”
“那你也下去吧。”
倾歌瞧了眼那依旧清心看书的人,便也不说什么,退了出去,轻轻合上了门。
刚一打开房门,倾歌没有想到身后会有人,猛的一推,脚步一踉跄,便是直直的向前摔了去,头磕破桌角,鲜血扎眼。
“林管婆,没想到你也爱玩背后偷袭。”转过去,瞧着那面带刻薄的人,还有那背后那几个丫鬟,倾歌眼带轻蔑。
“倾歌,你倒是好样的,偷了我的东西,还这般嚣张!”
“偷?”倾歌眉目一凝,瞧着林管婆后头走出一丫鬟,手中摇晃的东西,不禁心下一提,遂又看向那面目嚣张之人,便也猜出了大概。
脑中回忆起,当初进府,是借由着离情帮她伪造的,玉娘远方侄女的身份混入进来。玉娘,墨子央的乳娘,三年前虽已离府,可还是有影响力,而这林管婆当初便是憎恶着玉娘,自也现在十分厌恶着她了。
“林管婆,这簪子在你背后丫鬟手上,你若硬要说是我拿的,那倾歌即便有万千张嘴,也是没用的,你说这,是不?”倾歌站了起来,拍了怕身上的灰尘,面带恭敬道。
“你……这本就是从你屋子里搜出来的!”
“哦~”倾歌一笑,唇带嘲讽:“林管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倾歌便是有苦也难说。”
“好一个嘴刁的丫头,来人给我拎三桶井水来!”
瞧着眼前面带得意神色之人,倾歌倒也无所谓,这场刁难,即便现在躲过,下回便还是有的。她连死亡谷都不惧,何惧这小小刁难。
三桶井水马上出现在了倾歌的眼前。
“林管婆,你这是要动私刑了?好歹我也算是丞相的丫鬟,君王忌讳臣子越权,而臣子想必也忌讳下人越权,你这是不打算把丞相放眼里了?”
倾歌此刻一脸轻松,一点也不像是要受罚的人,相反,那林管婆倒是一脸菜色。
墨子央这人,虽说是温润如玉,想必也是讨厌府上人乱生是非。她倒想瞧瞧,这林管婆到了最后要怎么自圆其说。到时,她可不会乖乖任她欺侮了去。
“你!你这一个丫鬟,我身为府上管婆,管理丫鬟本就是职责,你偷了我的东西,还抵赖,来人给我泼过去!”
哗啦啦,水浸湿她全身。滴答,滴答,在这风声当中显得尤其刺耳,突兀。
倾歌不发一言,双唇紧闭,任由那一桶一桶水倒她身上,直到那三桶水全部倒完为止。
狂风肆掠,现已入冬,灌入了寒气的风,必是蜇人的很。
倾歌抬眼,瞧着眼前的人,她现在只能忍,也必须忍。
“好了吗?”
单薄的几字,入耳间,却是刺人之极,那面无表情的样子,似那刀子,一刀一刀割在那面带刻薄人的心中。
“你!你给我出去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起来。”
倾歌瞧着眼前那暴躁的人,指着她的手指颤抖着,却似一只斗败了的犬,兀自向着一只鸡乱吠着,摸样滑稽的很。
“好。”一语出口,坚定十分。
第六章:他相信她!
寒风混着冷水,刺骨的寒冷,锥心的冰冷。即便是她,不畏任何痛楚,依旧被冻得有些发抖,头上的血早已干涸,麻木的已经忘记了头上还有个伤口。她已在这跪了有两个多时辰了。
从日阳高照,到如今悠悠黄昏,衣裳也已被这寒风吹干,可这寒意却已侵体,即便衣裳已干也没有了遮风趋冷的用处。
脸颊上突然感到有什么落到脸上,带着的是一阵冷意,却亦有些柔软。
倾歌心间一怔,抬起头去,想去挪动唇瓣,却是嗅到了一丝血腥味,原来嘴唇早已被寒风吹的裂了开来,轻轻一动,便是扯出伤口,流出鲜血。
原是下雪了,这雪倒是纯白的很。
时间久了,雪下的有些大了,便是落在头顶上亦有了些积雪。
她似不知,只是这么看着,却是没有想到。
一方薄影出现在她的身下,脸颊上那微冷的触感,顿时消失了。倾歌眉目一皱,像是一个别扭的小孩在懊恼什么,随即便忙抬头看去,那入眼的人,眉间那似是碎了心的红痣,心间更是一颤。
“丞相!”许是跪着久了,寒风打的有些用力,出了口的声音更是沙哑的很。
“怎么跪在这里,莫要生了凉才是。”他嘴角依旧噙着淡淡的笑,那一方白色的衣袖挡在她头上,好似是要阻隔一切与她不好的事物一样。
倾歌看着他,心中自是万分不解,刚想去开口,却是被一道尖锐的嗓音给打断了去。
“丞相!你怎么会在……?”
倾歌头向旁边转去,便是瞧见那本是刻薄的人,此刻越发像是丧家之犬,眼中那怯意,衬着她那细长的眸,尖锐的嘴,更是可笑的很。
“她,怎么会在这儿?”墨子央幽幽的开开了口。
“她……她偷了奴婢的簪子,还语出不逊,便被奴婢罚跪在这里。”
“哦,那这伤口是?”
他那细长的手指轻轻拨去了她额间的发丝,指尖微冷,可莫名,却是惹的她心间一颤。
倾歌下意识的想往后一退,可这腿寒风中跪久了,便是很难动了。
“她自己摔的。”
听着林管婆颠倒黑白的话语,倾歌心中更是冷笑三声,摔的?若不是她推,她怎会去摔。
“丞相,那簪子并非奴婢所偷,请丞相查实。”倾歌扬起眸子,便是直直的看着他,非她做的事,妄想她承认。
“她说不是她偷的,那便不是她偷的,许是有可能你落在她屋子里的。”
他的话语落于耳畔,那没有质疑的确定,倾歌猛的一惊。他那琥珀色的双眸,似水,似风,似竹,似叶,与她心中激起涟漪,一圈一圈兀自散开不绝,看着他的目光不由有些模糊。
林管婆那尖锐的嗓音,她却再也没有办法理会。
视线已无,突的一下,向前倒去,突如其来的温暖包裹住她冰冷的身躯,她兀自浅浅一笑,笑容浅淡,却,亮了天际。
第六章:倾世一歌
这是?
没有了广阔无垠的天际,没有那白茫茫的雪景,只有这简单的白色屋顶,鼻嗅间是那若有若无的笔墨淡香味,淡淡的,却有一种让人浑身放松的魔力。
倾歌眉头微拢,晕倒前的记忆一幕幕涌入脑海,心猛的一提,连带着看着周围的目光不由更是清明十分。
她记得,当时林管婆在污蔑她时,她说了一句话,便是再也扛不住的,晕了过去。
而这里……
倾歌认真瞧了瞧这周围,这好像是在墨子央这里,虽不是他住的地方,却也是他院子里的一间小屋。
心下更是一紧,忙把被子掀开。但在风雪中跪久了,刚走下床,身子刚一直起,却是一踉跄,不由的向前跌了过去,幸而旁边有张凳椅可以支撑,不然她非跌落在地上。
拢了拢自己的衣服,这地方她不能多呆。抬起脚步,便是向门口走起,打开门,却不由的停了步。
雪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地上树上依旧还存有些白色雪花。他身着一袭白色的衣袍,白的一丝不染,比那雪花不知白了多少倍,墨色的发丝紧紧束在头上,双手叠放自背后,站在那枝叶凋零的树下,偶有风袭过,些许的碎发微微飘动,莫名让人突生伤感。
倾歌深深的看着那一白色背影,脑中不由想起了先前听离情说过。他,年岁不过二五,却是聪睿过人,十五岁便深得皇上赏识,如今更是权倾朝野。
她又要如何隐瞒他,获取他手中的龙渊卷轴。
倾歌收回思绪,正准备走过去之时,却没想到他亦转过了身子,目光相望间,他温润一笑,她微微一怔。
“奴婢多谢丞相。”
“无须多礼,你叫什么?这半月中老见着你,却不知你的名字,怕也是我一人过惯了,便也没习惯记人名字”
“丞相言重了,奴婢,倾歌。”
“倾歌?”
“是。”
“倾世一歌,想来你唱歌应该很好听。”
唱歌?倾歌眸子一沉,这名字本就是离情取的,为何取这名字,她也问过,而他不过只是说,当时顺口而已,然后便没有下文了。
“奴婢,不会唱歌。”
“那是我误会了。”
瞧着眼前嘴噙淡笑的人,倾歌有丝不解,她不过是他的丫鬟,何需如此有礼。
“奴婢叨扰丞相了,这便回自己屋中。”
倾歌恭敬的福了福身,这不是她应该待的地方,本是想跃过他身子,却是没有想到。
“等一下。”
倾歌眉头微皱,转过身子,瞧着那人,有些不解:“丞相,可还有事?”
“你额头有伤,又有了风寒,怕是要小心点。”
“奴婢,多谢丞相关心。”
“嗯,簪子的事,我会去让人查清楚的,以后莫要倔强,不是谁受了三桶井水,又在大冬天跪着,还有命在的。”
他的话语很轻,她却是一惊,他竟然派人去查了?这小小的事,怎能入了他的眼,他到底在想什么?
第七章:公主前来
因为她受了风寒,墨子央便特许她休息几日,还派人给她煎了药。
她对这事,想不明白,可,更想不明白的却是眼前这人。
瞧着她殷勤的把药端来,尧了一勺的药水,便是吹了吹,笑着往她嘴边送来。
倾歌眨了眨眼,堂堂公主,出现在她这一小小奴婢的屋子里,本就不正常了,还这番殷勤的给她喂药,这人脑子里到底是在想什么。
“倾歌,快吃药!”天遗不由堵着嘴,万分不开心的瞧着眼前盯着她看,却是不张嘴的人。
“公主,奴婢不过是一名丫鬟,怎能让公主千金之躯喂药。”倾歌忙抬起手,想去从她手中拿走那一碗药,却是不曾想过,被她给闪了去。
“倾歌,我认定你了,你便是我的朋友,我给我朋友喂药怎么了。”
看着眼前一脸坚定的人,倾歌只觉头皮发麻,朋友这词,是她不该有的。
“公主,奴婢自认不能有公主这一朋友,望公主请回。”
“不回,我就是不回!”
说罢,便是瞧她坐在那床边上,更是一副誓死不移动的样子。
倾歌越发觉得头疼的要命,这人,到底听不听人话啊!
“公主,你是金枝玉叶,奴婢只是丫鬟,若是被别人听去,你和一丫鬟做朋友,想必宫中更是要闲言碎语了,望公主三思啊。”就算她是民间公主,不得宠,可这宫中的闲言碎语,说起来,莫是要把人压死不成。
“那又如何。”
“公主!”
“倾歌,这闲言碎语的我都听了十年了,还怕再加你这一条吗?”
她笑的依旧是那般灿烂,眼角嘴角都是扬着,可是莫名入了眼,却是觉得她眼里心里其实是耸拉着的。
倾歌眉眼一动,便是垂下了眸,离情说她剑刺的准,可先要有拿剑的狠心啊!
“公主,我……我是不能有朋友。”沉默了片刻后,倾歌终还是挪动了下唇瓣,眉眼依旧低垂,让人看不清思绪。她天生不详,是不该有朋友,有家人,有爱人的。
“倾歌,没有人是注定不能有朋友的,即便你又要说我不现实,说我傻,可是吧,人吧,若是太精明了,那便太累了,不如像我一样,随心而过,我喜欢你,所以想让你做我朋友。”
随心而过,好简单的四个字,也只能在这种笑颜中才能存在的话语。她啊!怕是永远不会有这么四个字了。
倾歌看着她,突然发现,其实这人的眼睛清澈的很,少有的清澈见底,不由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她大声说着,墨子央,我前来求亲。到底为了什么,她这般急切的说着。
“公主,为什么想要嫁给墨子央。”倾歌终于问出了口,她是不喜欢墨子央的,从她眼中便是可以瞧见的,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与她说的随心而过想来是背道而驰的。她又为何要把自己往里推。
第八章:公主之责
“倾歌,你在关心我?”
瞧着眼前人那一脸激动的神情,倾歌顿时不知道该去说些什么,只是僵硬的别过了眼,不再去瞧那清澈的眸子。
“你若答应做我朋友,我便告诉你。”
入耳的话语,倾歌不由一叹,她把话已说的明白了,为何她不知道放弃啊!
“你……”
“莫说拒绝的话,你要知道,其实我缠人的很,你一天不答应,我便烦你一天,你若一个月不答应,我便烦你一个月。”
“那,若是一辈子呢?”
“一辈子太远了,许一辈子的诺,还不如做每一天该做的事,比较实在些。”天遗只是这么看着,语气中却有些失了原有的活力,莫名带着一些伤感,可转眼又是一笑:“所以,只要你一天不答应,我便天天来烦你。”
她说这话时,极其的认真,不由也把她带的也认真了起来,鬼使神差般的点了点头。一辈子太远了,人要做,便做好眼下的事。
“倾歌你这是答应了!”
那明显激动的语调,顿时把倾歌从魂游状态中给牵了回来,她刚才有说什么吗?
“你刚才点头了,可不许反悔!“
瞧着眼前人那一副怕她反悔的样子,明明是在威胁着她,可这目光却是伴着丝颤抖,像是在害怕什么。倾歌便也不再去说些什么,她没有承认她朋友,老天爷应该不会把她算作是她的朋友,这样,便就好了。随她认为去。
“你既然是我朋友,那我便告诉你原因。”
倾歌看着她,她的目光悠长,似是在回忆着什么,又似在挣扎什么,目光太长,便就有些难解了。
“其实,我只想留下来,留在这长安。”
“留下来?”倾歌不由一皱眉,她是公主,谁还能把她驱逐出长安。
“倾歌,你不知道,我是公主,即便我是不受宠的,可担了这公主名,便就也要担了这公主责任,我已经十七了,这长安城怕是留不长了,前段时间,越国派人过来了。”
话语说到一半便是停了下来,倾歌瞧着她,一双清澈的眸子里也染上了她熟悉的哀愁。她是公主,一国的公主,便是要为一国而活,即便不愿,可又能如何,国家安危才是第一,即便要奉献自己的幸福,即便要埋葬自己的一生。
“或许,他会疼你,或许,那边会比这边的好。”倾歌唇瓣微动,说出的话语连她自己也不信。现在正处于乱世,越国,魏国正觊觎这一天下,两国莫不是虎视眈眈在,又怎会对敌国的人好,怕去了也是人质。
“倾歌,你也被我带傻了,你不是只相信现实的。”
“可,这边也不见的会比那边的好。”
“但,这边,我,还是可以等的……”
她的目光莫名又是长的无边,倾歌看着她,她只要是公主,便就逃不过去了,可十年前,她还是有选择的权利,为何要担了这公主名。
第九章:为人出气
“倾歌啊!”
天遗正准备说些什么时候,门却这么被踹了开来,碰撞声尤其响。冷风呼呼吹进,房间暖意顿失,冷意遍布。
“你是谁,没瞧见本宫在这里,还如此大胆无礼!”
那一句呵斥不由把那踹门进来的人,吓的一颤,连忙跪倒在地,忙磕头道:“公主息怒,奴婢是这府上的林管婆,不知公主在这,望公主开恩”
“林管婆?”听闻这三字,天遗不由双眼一眯,她可是听人说就是这林管婆泼了倾歌三桶水还罚跪在风雪中。好样的,她在,还这般的蛮横,她不好好教导教导她,往后倾歌不就是被她玩没了?
倾歌眼光一撇,便是瞧见那精光闪闪的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是那匆忙跪倒在地的人,心中便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算了,由她闹去,她是公主,这林管婆也不敢惹她,何况或许她闹过以后,她以后的日子或许就清闲了也不一定。
“不知?你这是想说本宫不在,便就可以一脚踹门!这般蛮横无理的人,墨丞相怎还留你在府上。”
“公主恕罪,公主恕罪,是奴婢一时糊涂,这不是担忧倾歌嘛,便就这么急的,望公主念在奴婢是无心之过,饶过奴婢一次,奴婢下次绝不再犯。”
倾歌看着地下把违心话说的一套一套的人,担忧?怕是过来骂她一顿吧,府里的流言,虽然她卧病在床,可还是听到一言半句的。林管婆自那件事之后,明里暗里不知被笑了多少回,这心里窝火的很,怎能不找她来发火。
“下次,你还惦记着下次!”
倾歌转过视线,瞧着那表情夸张的人,这下,林管婆怕是没这么好糊弄过去了。
“来人。”
一声大喊,屋子里便又多出了两个人。
“你们给我去拿几桶井水过来。”
话语落地,便是见林管婆煞白了脸。
倾歌双眸一怔,她这是真是要帮她出气吗?
那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怔在原地,不知要怎么做。这林管婆好歹也是府上的老人,权力自然大,若现在得罪了她,以后的日定然是不好过了,便也只能面面相觑。
“你们知道违抗公主的命令,该当何罪吗?”天遗微微一笑,自是灿烂,可那眼眸中,却不见如此。
那两人一听连忙一个激灵的向后走去,林管婆权力再大也大不过公主。
倾歌瞧着那冲她眨眼的人,像在拼命讨赏似的,不由觉得好笑。
“公主饶命啊!现是冬天,奴婢年纪已大,这几桶水下去,还不要了奴婢的命啊!”
“你也知道现在冬天了,可本宫瞧你让人泼倾歌水时,可不见得这么想在。”
“那……那不是她做错了事,何况她年轻在。”说到最后,那声音不由更加的细小。
“那你现在不也做错了事,要不是本宫承受能力强,不是要被你这踹门声给吓晕了过去,把公主吓晕了,这名头怕是不好担着,你说该不该罚。”
第十一章:你关心我
那几桶水早已安放在眼前,倾歌看着眼前下定决心要泼林管婆水的人,脑中想了想,便也阻止道:“公主,想来林管婆刚才不过是担忧奴婢,望公主绕过她这一次。”
没有想到倾歌会为她求情,天遗不由瞪大了眼,她可是为她出气啊!
倾歌拉着天遗的手,摇了摇头,吓吓她就够了,但不能罚她,要罚也只能墨子央去罚。若是她没问过墨子央,便罚了她,传开出去,现如今墨子央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怕是讨好他的人数不胜数,她的日子会更加难过的。
天遗瞧着倾歌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心中再不舒服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也只能悻悻然的看着地下跪着的人:“今天既然倾歌为你求情了,本宫便饶了你,下回记得莫要如此急躁。”
“是是是!”
“还不下去!”
“是!”
屋子里的人总算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门合上,暖意终于又再次上来。
“倾歌,你为何!”
“她好歹是这府上的老人,你若真罚了她,不就是等于打了丞相一个耳光,那些讨好丞相的人,莫不是要借着踩你,向丞相表达忠心。”
“倾歌,你担心我。”
倾歌瞧着眼前人一副嘻嘻哈哈样子,便也知道她绝对没有把她的话给听进去,便也不想再多去浪费口舌在。
“公主,天色已晚,你应该要回去了。”
“倾歌,你又赶我!”
倾歌低头瞧着那紧紧攥着自己衣角的手,遂又抬起头看着那张可怜兮兮的脸蛋。一股无奈袭上心头。
“公主,回去吧,出宫太久,怕也要惹人说的。”
“可是……可是……”她不想走啊!
“下回,下回再见吧。”倾歌瞧了她一眼,终究那冷清的嘴,还是说不出那伤人的话,只是叹了口气,便似像懊恼着什么,低垂着头。
“好,那便说定了,明日我再来。”
那一上一下的语调刚落,倾歌一愣,明日还来?想去开口阻止,却没想到,她却是一溜烟闪了出去。
瞧着那合着的门,无奈的一叹。她不过是为了龙渊卷轴,一个人早就过惯了,怎么,现在又要跑出一个人来。
时间倒是过去的快,眨眼便是漆黑一片,窗外依旧是寒风肆虐,呼啸复返。
“你倒是悠闲的很。”
一道戏谑的声音落入耳畔,那一红色妖冶,猛的出现在眼前。倾歌不由一怔,眸子一缩,便是冷清一片。
“绝情门,门主,原来喜爱夜闯。”
第十二章
倾歌浑身一僵,眼前突然放大的脸,下意识的往后一退:“你想干嘛!”
“倾歌,你倒是依旧不喜欢我?”
他的手抚过她脸颊,指尖泛冷,莫名惹的心一颤。
倾歌不由眸子一缩,他的手太冷了,冷的似乎要把人冻成冰霜。
“离情,你与我,还需要装作温情吗?”她眼一眯,眼角略微上扬,满是讽刺。
“嗯,还是需要装装的。”
他一笑,那双桃花眼莫名有了勾魂的能力。
倾歌微楞,其实,他长得是少有的好看,一个男子一手一足皆比女子还要魅惑,说是倾国也不为过,只是……
眼一眯,倾歌抬起手,便是一掌甩开那停留在她脸颊的手。
“离情。”话语出口,两眼牢牢盯着眼前的人,双唇抿成一线。
“倾歌,病了还火气这么大。”
映入眼中的面容,薄唇清扬,那眼中的笑意更甚,那番面容不由惹人心燥,倾歌自是双眉紧蹙。
“离情,卷轴我自会为你拿来。”
她以为他是为了卷轴,想着如此说了,他应该会离去,可,没想到。
手腕处传来的温度,手牢牢的被他握在手心里,身子也不由向他倾去,倾歌猛的一怔,双眸瞬间睁大。
“离情,给我放手!”她一怒斥,双眼自是恶狠狠的盯着那张依旧笑的妖媚的脸,他到底是来做什么。
他却恍然未闻,只是一只手轻轻抬起,把她那垂在前面的发丝拢到耳后,似是看到了什么,眸子不由一凝,那一手停了下来,指腹轻轻摩擦着那已有结痂的伤口。
倾歌猛的一怔,额头间传来的凉意,明明他的指是凉的,可这般摩擦着莫名就生了热。心间有丝慌乱,连忙抬起另外一只没有被他握着的手,甩开那停留在他额间的手。
“离情,玩够了没有。”
“没有。”
倾歌瞧着眼前依旧那般笑着的人,嘴角间的微笑堪比世上最锋利的剑,脑中不禁想起最初的时候,他便也是扬着这般的笑意,毫不犹豫把她推入狼群中。
“你就不怕被人发现。”
“嗯?”似是被说中了,离情略微一低头,像在思考什么,可抬起的头,依旧妩媚妖冶:“但,我离情的人被人欺负了,我又怎能不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看着他那双似真似假的眸子,倾歌越发不解。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时间可是只有一年哦。”
他向前一倾,呼出的热气,无辜搔弄着她的耳垂,两人近的,连他呼出来的气似也打在她侧脸上。
眉间蹙的结越发的深,倾歌刚想转过头去,却是没想到刹那间,身旁的热气却已消失。
第十三章
休息了五天,身子也差不多好了,倾歌便也出了房,准备去墨子央那里。
来到了门口,倾歌微微一顿,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想了想,还是敲响了门。
“请进。”
倾歌推开了门,便是瞧见他依旧在坐在那里,身上任然是一袭白袍,白的一尘不染,但又觉得单调的很。手里捧着一本书,亦不知在看着什么,日光打在他身上,眉间朱砂痣,越发红的刺眼。
“奴婢参见丞相,多谢丞相,奴婢身子已好了。”倾歌微微低着头,语带恭敬。
“好了?”
“是。”
“那簪子的事,我已查清了,不管你事,但是,以后,莫要一声不吭的去那里跪着。”
“奴婢知道了,多谢丞相关心。”
倾歌依旧低着头,可头上那股清明的目光,莫名惹得心底发颤。墨子央的目光太过于犀利,仿佛就是这么一眼,就能把你身上的伪装给拨开。
“若丞相没事,奴婢便不叨扰丞相了。”
说罢,便是恭敬的福了福身子,想退出去。本是想问他为何相信她,可是她不过是他的婢女,又怎么去开口呢。
“倾歌。”
一声呼喊,倾歌忙停住想转过身子的动作,抬起眼瞧着眼前看着她的人:“丞相,可是有事?”
“去向刘管家把白玉盏拿来。”
“是。”
倾歌低垂着头,便向门口走了去,跨出门槛,转过身子。合上了门。
白玉盏,他怎么要起了白玉盏,心有不解,但也不好去问。
刚走到一半路上,便是瞧见那迎面走来的人,倾歌眉眼一皱,好不容易闲了几天,这一出来便又要有麻烦,心头更是不耐。可是……视线一扫,墨子央给她的事,她不能不做。
便也走了过去,恭敬的福了福身:“倾歌,见过刘管家,林管婆。”
“哟~这不是倾歌嘛,丞相身边的红人,还是公主的朋友,真是羡煞我们啊!”
听着那夸张的语调,倾歌抬眼看去,入眼的便是那张刻薄的脸,此刻表情夸张,顿时倒想个四不像来。
倾歌只是微微一颔首:“林管婆说笑了,丞相不过是心善,公主只是怜惜,刚才丞相说,要白玉盏,倾歌便就来找刘管家,问他要白玉盏,好完成丞相说的事。”
“白玉盏?”
“是。”倾歌对着那刘管家轻轻点了点头。
还没待那刘管家再次开口,林管婆便急急插了上来
“倾歌,你刚才是说丞相让你拿那白玉盏是吗?”
“嗯。”倾歌点了点头,
“恰好刘管家也在,我们便一起去那玉珍阁里去拿吧。”
“不用劳烦林管婆了。”
“什么劳烦不劳烦,前阵子误会你了,害你生了病,我本就内疚的很,今儿个陪你去那里,也好路上与你说说话。”
倾歌瞧着林管婆一副热情的样子,心莫名闪过丝不安,却也不好再说什么推却的话,说了,林管婆也会有下句,便也只好点了点头:“好”。
一行人便也来到了玉珍阁的门口。
倾歌瞧着刘管家打开玉珍阁的门,从那玉珍阁中拿出一红锦盒,盒子自她眼前打开,白玉盏安稳的躺在其中。
遂抬眼扫过那玉珍阁的门口,墨子央这一座玉珍阁,想来定是宝物连连,这白玉盏与这里来说,也不过寻常玩物。
他得皇家如此宠幸,不知是福,还是祸。
“倾歌,这东西可是要拿好了。”
倾歌瞧着林管婆从刘管家手中接过这个,而这刘管家却也任她拿去,心下便是留了个心眼:“多谢林管婆提醒,倾歌自会好生拿着。”
语毕,倾歌便是想从那林管婆手中接过那白玉盏,在她刚把手伸过去拿的时候,却是见林管婆手慢慢的松开,眼明手快的一把接住那个快要从她手中掉落的白玉盏。
倾歌看着手中安然无事的白玉盏,心下一松,抬眼没有遗漏那林管婆眼角一闪而逝的可惜,心下更是打起了精神,为防这林管婆又寻来什么麻烦的事。
“林管婆,刘管家,若无事,请恕倾歌先行告退,丞相还等着倾歌把这东西给他。”
“这么急做什么,要不我们陪你一起去吧,也省的你路上孤单。”
“不劳林管婆惦记,想来府上事物也多,若是为了倾歌一人而耽误府上的事,倾歌万万是担罪不起。”
“你可别这么说。”
倾歌看着眼前笑容璀璨的人,心中的不安越发的深,视线扫过一旁无动于衷的刘管家,想来这人怕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倾歌出来时间也久了,想必丞相也着急了,倾歌还是速速回去的好,便不劳烦刘管家,林管婆了。”
说罢,倾歌便欲转身就走,可是……
后背传来的压力,那跌落在她身上的人,倾歌想翻身向旁逃去,却是发现她牢牢的抓住了她的手,硬生生的压在她的身上。
锦盒掉地,自是发出伶仃的声响。
“倾歌,你怎么!”
倾歌仰起头,瞧着那个已经从她身上起来的人,那副惊讶的模样,滑稽非常。
“林管婆,您这真是性子依旧。”被天遗那般说了,还想着陷害她,真不知是夸她有毅力,还是太瑕疵必报。
“倾歌,我林管婆本就是你来我往的那种。”斜着眼,嘴角轻勾,阴险至极。
语毕,那林管婆忙从地上捡起那锦盒,打了开来,那里面的白玉盏早就不知碎成了几块。
“倾歌,这白玉盏值不少钱,这次,你怕是脱不去了。”
那一映入眼中的面容,刻薄非常,倾歌双眼一眯,从地上起来,扫过刘管家和手上玉珍阁的侍卫,那一幅幅漠然的神态。原来原来,她早就打好主意,从她见她的那一刹那开始。
“林管婆,你这次又想如何陷害。”
第十五章
“倾歌,你这次再怎么幸运,打碎了丞相的东西,你莫想再逃了开去,这东西在你手里,可是好几双眼睛看的确实。”
“也是,他们眼睛明亮的很,自也看不到你跌落在我身上,还是故意的。”
“你……”
“我……我又如何。”倾歌瞧着眼前面色铁青,咬牙切齿的人,脑中突然想起先前墨子央的神情,那一雪地中,他无故的相信。这次,他也会相信她吗?
“你又如何,这次怕是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你了。”林管婆那狭长的眸子自是阴狠一笑,便见她手一挥:“来人,给我把她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话语出口,倾歌眉目一皱:“林管婆,要动用私刑,不怕丞相说你不把她放在眼里?”
“倾歌,你打碎了丞相的东西,我这是事出有因,管教丫鬟,别忘了,这也是府上管婆的权力!”
瞧着她得逞的样子,倾歌眼一眯,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铜钱,手一弹,贯着内力,便朝林管婆的膝盖弹去。
“哎呦!”一声叫喊,便见林管婆跌落在地上,手抱着脚,五官纠成一团,自是痛苦的样子。
“林管婆,你说,这天谴是否来的快了。”
“你,来人还不给我把她拉下去,到时候,我倒要瞧瞧是谁遭天谴去。”
两个侍卫应声,连忙上去驾住了倾歌的胳膊,可一触及倾歌那双清冷的眸子时,脸色不由一僵,别过眼去,自是没有面目去瞧。
长凳早已安放好了,只等有人躺上去。
“林管婆,事实胜于雄辩,到时,莫是自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倾歌眼一眯,虽然现在狼狈的很,可眸子里的讽刺依旧扎眼至极。
“啪。”
一记声响,于风中散开,突兀的让人不由一颤,似刀刮骚着肌肤,倍感凉意。
那一鲜明的手指印愕然出现在那右脸颊上,伴着丝微肿,嘴角旁鲜然可见殷红的血溢出,可见打的人下手力道得有多重,心中是有多少的憎恶。本是有些苍白的脸庞,于这一刻,透出着的红润却莫名让人觉得悲凉。
从脸颊传来的痛感,倾歌心中冷笑一声,想来这林管婆从见面开始便是想这么打她了吧。
“倾歌,我现在就让你知道,这石头是砸了谁的脚,你们还不给给我把她拉下去,打!重重的打!”
“放手,要躺上去,我自个有手有脚。”
语毕,倾歌便是甩去那禁锢着自己的手,脊背挺直,直直走向那长凳上,反躺了下来,眼眸抬起:“林管婆,这下你可以出气了。”嘴角一勾,满是嘲讽。
“你……”林管婆眼眸中自是扫不去的恨意,手指指着那长凳上的人,指尖发颤,连那音调也不约而同的颤抖着,怒甩衣袖:“给我打!重重的打!”
那高高扬起的板子,阳光下,投射的影子渐渐缩短,在那白日见,皆也有些发黑发憷在。
影子越来越短,忽的一下似要变长来,倾歌眼眸依旧冷情一片。
“住手!”
第十六章
依旧是那若泉水般清冷的嗓音,倾歌不由浑身一僵,还没待她转头看去,却是见眼前那原本嚣张的人,突的一下跪倒在地。想来,不用去确认了,就是他了。
他,怎么会来?第二次,让他见到自己这么狼狈。
如此想着,心间不由一涩。
“丞……丞相。”
那有些慌张的语调,倾歌不由心间耻笑。
墨子央却不去理会那些跪着的人,却是径直走向那长凳。
“你,怎么躺在这里。”
那平静的语调,好似她不是躺在长凳上,不是在等着打板子,就像是在他屋子里,他让她倒一杯茶,平静的听不出起伏。
“奴婢……”
像是怕倾歌说出什么,林管婆连忙打断道:“她打碎了丞相的白玉盏,所以奴婢才想惩治她一番。”
话语落地,倾歌却没再听到那股清冷的嗓音,只是头上那道清明的目光,依旧挥散不去。心下不由一紧,他,到底是在瞧些什么?
沉默中,时间好似也过的慢了,过的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起来吧。”
过了好久,传来的话语,却是让她起来。
倾歌有些讶异,但也不好说什么,便也乖乖的从长凳上站了起来。
“丞相,她打碎了你的白玉盏。”
倾歌瞧着那急的开口的人,遂又看向眼前的人,束发成冠,额间依旧还是有些细微的碎发溜出,微风拂过,自是轻轻搔动着他的额头。满目不解。
“这白玉盏碎便碎了,我都不心疼,你急什么。”他别过头去,瞧着那跪着的人,话语依旧平静的瞧不出什么。
倾歌一怔,瞧着他的眸子不由有些放大,随即马上也恢复如常。他是墨子央,少年丞相,他的心又怎是她这种人能看得透的。
“可……”
林管婆还想说什么,却是瞥见墨子央那道泛冷的目光,不由一僵,话语脱口便又咽了下去。
“这府里的事,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有些事,做过了头,必也会惹人怨,林管婆你年纪也大了,该是出府安享晚年了。”
话语落地,便是让那本就暗潮涌动的人里更是掀起惊涛骇浪。
“丞相,你这是……”林管婆猛的一怔,这是要赶她出府了吗?
“待会你去账房那些银子,便出府吧。”
“丞相,你为何不问缘由,这不是偏袒吗?”
“缘由?这白玉盏到底为何碎,这缘由你还不清楚吗?”
他的眸子一凝,不由惹得在场人浑身一颤。
倾歌心一惊,他的话语,他的这番话,莫不是在说府上的事都知道,即便是刚刚发生的事。隐在袖中的手不由暗自握紧成拳,墨子央,这人的城府到底有多深。
沉默了片刻,终究脱口而出的话语只能是同意。
“丞……丞相,奴婢待会便出府。“说完,便见林管婆无力的跌落在地,狭长的眸子染上一丝空洞。
“你,你跟我过来。”
倾歌一愣,瞧着那张脸,温润惊讶,眉间的那颗红痣倒是添了一丝邪气,眼中依旧瞧不出什么,可这语气为何有了些无奈。
他,在想什么?
第十七章:
倾歌跟在他的身后,瞧着他的步伐,一起一伏间,莫名更是让心跳的不齐。
他突的停了下来,倾歌没有反应过来,差一点便就这么撞上他的后背。
“倾歌。”
“奴婢在。”
“你倒还是这般的倔强。”
倔强?倾歌唇瓣微动,却也只是浅浅抿成一线。
“以后,不用再喊自己奴婢了。”
“嗯?”倾歌一惊,不知他为何如此说,她是他的丫鬟,本该自称奴婢。
“听着奇怪来着。”
他转过身子,眼眸一牵,自是挂着一抹浅淡的微笑。
白色的衣袍随风轻扬,即便是束发成冠,莫名却让人联想着若是散发着,墨色的发丝随风起舞,轻笑间,那流光溢彩的眼眸,想必说是仙也不为过。可那一朱砂痣,却硬生生打破了这场仙姿,突生了几丝邪魅,可搭在他身上,又是莫名的相得益彰。
倾歌看着他,眼光有些迷离,那一张脸,太看不清了。
“你下去吧。”
这,让她跟来便是说这个?倾歌瞧了瞧眼前的人,心有疑惑便也不好说出,也只能点了点头:“那,倾歌便告退了。”本想说奴婢,想起刚才的话语,便硬生生吧奴婢两字咽了下去,可说我,又觉得怪怪的,便也就喊着自己的名字。
倾歌走了下去,刚走到自己房门口,打了开来,却是没有想到。
垂下头,瞧着那双手死死环着她,头深深埋在她胸间的人。不由,头皮又有些发麻,想去推开她,却是发觉她反而是越抱越紧,只得无奈的开了口:“公主,请松手。”
“不松。”
那小孩子别扭的语气,倾歌心中越发的无奈:“公主。”
“倾歌,你再喊我公主,你就别想我松手。”
倾歌顿时又有些头疼了,不想她叫她名字,但也不想就这么被她抱着,只得无奈的妥协道:“天遗。”
话语刚出口,身上的力道顿时一松,映入眼中的更是那张笑颜璀璨的人。
“倾歌,明明答应你第二天过来看你,却没有过来,你可否怪我了。”天遗低着头,想去看眼前的人,又怕看到她一脸哀怨的神态,只得偷偷摸摸的瞄个几眼,可见倾歌表情依旧,便有些挫败起来。
“不怪。”她不来,刚好也称了她的意。
“倾歌,你就这么绝情,这么无情。”
绝情?无情?离情告诉过她,她本就应该绝情绝欲,无情无欲,这样不对吗?
不去瞧那装作可怜兮兮的人,倾歌便也直入话题道:“今日过来,有事?”
“前些日子,不是我不来,是宫中事太多了,没法出来。”
“然后?”
“倾歌,我们私奔吧!”
第十八章:
倾歌瞧着眼前正扑闪着大眼,两眼无辜瞅着她的人,私奔?真亏她想的出来,自也当做她不存在,绕过她,向房里走去。
“倾歌!不要不理我啊!”天遗看着她从身旁走过,不由转过身子,挥舞着手,大喊道。
倾歌自也当做没听到,倒了杯茶,转过头,看向前面正挤眉弄眼的人:“公主,喝茶不?”
“要。”天遗一听,那一耸拉着脸忙雨过天晴,蹦跶的跳着过来,接过倾歌递来的茶,边喝着边不遗余力的拍着马屁:“果然倾歌泡的茶最好喝。”
“公主,今日过来,到底所为何事。”倾歌瞧着眼前笑呵呵的人,这公主还真是没有一个公主应有的样子。
“拉你私奔啊!”
倾歌扫了她一眼,便也手向前一伸:“若是公主还是这般言说,便请回去吧。”
“倾歌。”天遗一听,忙放下手中的茶杯,双手拉扯着倾歌的衣角,两眼可怜兮兮的望着,撒娇道。
倾歌深深吸了口气,想从她手中把自己的衣角给拉出来,可是,见她却捏的更紧,无奈叹道:“公主,你若有事便说,若没事了,倾歌也想休息了。”
“倾歌啊!那个……这个……”
见她一副扭捏状,便知晓她说的事必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事,自也不想再给自己寻什么麻烦,倾歌便也开口打断道:“公主,还是请回吧。”
“倾歌!”天遗听着那依旧清冷的话语,不由脚一蹬,满脸委屈的样子。
“若有事,便说吧。”倾歌看着她,心间自是无奈一叹。
“你随我进宫如何?”说罢,天遗便是两眼亮晶晶的,满分期待的看着眼前的人。,
“不去。”
“为什么?”
“对于一个黄金牢,倾歌自是没兴趣。”
“倾歌,你说的真是直接。”天遗嘴角一勾,却是苦涩一笑。
“公主,倾歌不过粗人,以后莫要再来了。”
“可……你起码让人自在多了,外加,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对我眼的,我自当不会松手的。”边说着,天遗便两只手死死抱着倾歌,扬起的头,一副呵呵傻笑的样子。
那突如其来的温暖,低下头去,瞧着那张笑颜,倾歌心一紧,便是想把那手给拉开。
“你莫要再躲!反正我啥都没有,就是毅力大!”说罢,天遗便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看着她,倾歌倍觉无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
“倾歌,十日后宫中会有一场宴会。”
没有开口,倾歌只是看着她,那本有些明亮的脸蛋此刻像被乌云挡住了,有些暗沉,那一双眸子似也有些沉寂下来。
“那场宴会,算是庆祝三皇姐出嫁。”天遗仰起头,那眸子似也隔着什么薄雾,顿了下,复又开了口:“三皇姐向来不受宠的,所以父皇把她给了一个边疆将军,算是巩固边疆的势力。”
第十九章
久久的沉默回荡,空气莫名显得空洞。
“倾歌,你说,我是不是也要被父皇给送出去了,就好像他打赏给那些皇亲贵胄黄金百两一样,或许,我的价值还抵不上那些金子,起码它是黄灿灿的。”天遗仰起头,脸上分明是想带着笑的,可那眼角的弧度却是再也骗不了人。
倾歌看着那张故作轻松的脸,明明是自嘲的语气,可到了头还是有些悲切。她是公主,还是,不受宠的公主,她的价值,就是用来笼络百官,或者,和亲。
“既然三公主出嫁了,想来,最近皇宫中不会再有什么喜事了。”倾歌微微拧了下眉头,终归还是不忍瞧那张生机勃勃的脸枯萎。
“不晓得啊!若是边疆依旧战事不断,想来就要轮到我了,能作为礼物的公主只剩下我了。”
“不必……笑了。”倾歌别过头去,不再去瞧那张明明在哭却还拼命笑的脸,那种表情,分明是比风雪更加的刺人。
“倾歌,这你就不懂了,在皇宫中你只能笑,也只有笑,皇宫中的人是不懂哭的,但是吧,到了晚上,那风刮搔着树叶,悉悉索索,却又像是在哭泣,你说皇宫好不好玩。”
好玩?那张脸哪里像是在说好玩的事情,那分明就是要命的事,倾歌目光闪烁。
“倾歌,那宴会我不想去了,十日后,我们去庙会吧,恰好,快过年了,庙会也开始了。”
庙会?倾歌转过眼去,瞧着那双又是扬着希冀的眸子,既然是宫宴,那便是所有人都要参加的啊!怎得她能不去。
许是晓得倾歌的疑问,天遗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倾歌,你笨了,是庆祝三皇姐出嫁,我不过是个民间公主,还是不受宠的,我在不在场,根本没有人会在意的,所以,就陪我去吧。”
倾歌低下头,瞧着那双又拉扯上她衣袖的手。不受宠的公主,还是民间的,这十年她到底是怎么熬过来。想着想着,心间莫名有些泛酸了,忙的一惊,连忙敛去心绪。她怎么也染上她的情绪来了。
狠下心,把她的手用力抓扯下来,倾歌别过眼去,自也不去瞧那双失望的眼:“公主,倾歌是丞相府的奴婢,自也不能擅自出府。”
“若是这原因,我去跟管事的说一声,不过是晚上耽误个一两个时辰,怕也是不要紧的,何况那天丞相是要进宫的,也不需要你伺候。”
“但是……”
倾歌还想说什么,却发觉一根手指抵在自己的唇瓣间,抬起眸子,入眼的依旧是那张坚定的面容。
“就这么决定了,十日后,我过来找你,莫要说不。”
十日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墨子央也如天遗说的那样,早早的进了宫。
倾歌瞧着眼前硬拉着自己手的人,只觉头疼,这人倒是每次都把她的话当做耳边风了,无奈叹道:“公主。”
“倾歌,你又忘记了?上次忘记说你了,你要叫我天遗。”天遗有些不高兴的堵着嘴。
倾歌又是一叹,但是瞧着那张坚定的脸,也只能屈服的叫道:“天遗。”
“嗯,这就对了。”
“可不可以放手。”
“不行,放手了,你绝对会回去的。”
“我都出了府,自然不会回去。”
“真的?”天遗眼睛忙睁大,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但又怕她是糊弄她,双眼自带着审视。
“嗯。”倾歌点了点头。
“好好好。”天遗高兴的连说了三个好,忙从怀里掏出了两个面具,把其中一个递了过去。
“这是?”
“面具啊!这庙会要戴面具的。”
倾歌眉头一皱,从未听过去个庙会还要戴面具,可看着眼前人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便也不好再去说什么,乖乖的从她接了过去。低头打量着,是一个铜面具,恰好能遮住上半张脸,面具上雕刻着些花纹,看去也算有些华丽。
倾歌刚一带上面具,便被天遗一把给拉了过去,双腿不由自主也跟她跑了起来。听着眼前人嘴里嘀咕着,快点快点,庙会都开始了,速度也不自觉的提了上去。
“你瞧,终于到了!”
看着那张笑容璀璨的脸,似乎心儿也要随她一并灿烂了去。倾歌抬眼扫过四周,她从未去过庙会,幼时,母亲不让她去热闹的地,长大了,去了绝情门,便也再也不出去了。
入眼的有些与她们一样也带着面具,有些也是粗布衣裳的普通百姓。来往间,高高挂起的灯笼,一声声的叫唤声不绝于耳,旁边更是琳琅满目的摊贩,面上,各各都是挂着笑的,入耳的便也是那挥不去的笑声。
原来,庙会真的是热闹的,人们真的是笑着的。
“倾歌,你在想什么,快快,跟我来。”
倾歌忙朝声音发源地望去,却是发现天遗早已走到前面去了,正冲着她挥舞着手,催促着她快点上来。
可是……
一个个带着牛头马面的人,从她身边走过,生生拦住了她向前进的脚步,待那群人走过的时候,却是再也瞧不见那熟悉的面容。
这,走散了?
她既然来了,便也没有食言,不过是走散了,也不能怪她回去。这番想着,倾歌便是想转过身子走去。
但那入耳的话语,不由慢下来脚步。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八字入耳,倾歌转过头去,便是瞧着一男的握着一女子的手,信誓旦旦的说着。
倾歌不由嗤之以鼻:“生与死,根本不由我们说的算,我们哪有这么大的能力。”
浅声低语着,便是收回了目光,想抬脚离去,却被一嗓音打断了去。
“非也。”
第二十章
抬起的脚步顿时停在了一点,便又收了回去,倾歌转过身子,却见身后那一袭青衫,金色的面具架在其脸上,只留得那圆锐的鼻尖,还有殷红的双唇。
瞧那一身穿着,面具雕镂精致,定也是个富家公子。
粗略扫过一眼,倾歌便就想转身离去,却没有想到,身后会传来一记戏谑的声响。
“姑娘,你这是,落荒而逃了?”
落荒而逃?眉头浅浅一拧,倾歌转回头去,却瞧见那上扬的嘴角,眉宇瞧不到,可那眸子若日月,光辉刺眼。
“公子,你这是咄咄逼人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本就是一种美好的向往,是姑娘太偏激了。”
他的话语很柔,嘴角依旧是挂着淡淡的微笑,倾歌瞧着他,这人断然是在温室中养的太好了,勾唇讽刺道:“那公子定也太乐观了。”
“乐观?”
“不是吗?”相信这些骗人的话语,还不是乐观吗?倾歌收回目光,不想把时间再放到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姑娘,小心。”
倾歌刚一转身,却没想到身后来了一列队伍,而那前面的人正在表演喷火节目,这一转身,便恰好迎上这火。
手被人一拉,往后拽去,脚步踉跄,便就这么直直的跌落在他怀中,鼻嗅间满满是那隐隐的水墨淡香味。
倾歌猛地一怔,双手忙抵在他胸前,把他推开,倒退了几步,方才抬起了头:“多谢公子。”
“不必言谢。”
“那……”倾歌刚想说离去的话语,却是被打断了去。
“一起走走如何?”
“啊?”倾歌眉头一紧,她和他不过是陌生人,还没有熟稔到可以一起走路的情分:“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所以……”
“我拉了你一把,也算你半个恩人,就当做还个人情如何,恰好我一个人也有些孤单。”
倾歌看着他,那一眸子,那一话语,也罢了,就当做还个人情。
“好。”
说笑声依旧与耳边环绕不绝,可,两人却是这般并肩走在街上。
倾歌倒也喜欢这番沉默,这人的气息莫名带着一股宁静的味道,让人感觉有些舒意。
“姑娘。”
“嗯?”身旁传来一记呼喊,倾歌一愣,遂也转过头去。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为何不相信,可否与我说说,也好让我看的明白些。”
倾歌看着他,他头微微低垂,些许的碎发与风中荡漾,眸子似海深邃,如醇酒引人跌落。她和他不过是陌路人,自此一别,再无相见的可能,说了又何妨。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你不觉得这根本就是一个装作高尚的骗局,说得好像生死我们可以掌握似的,其实,我们什么都握不住,生不是我们能做主的,死也轮不到我们说什么。”死亡,说的好像只要一根白缎子就可以的事,其实吧,死了哪有这么容易啊!
倾歌垂下眸子,不再去瞧那琥玻色的瞳孔。
“骗局吗?”
他的话语,倾歌再也不想去理会,骗局与否,只在于甘与不甘,若你甘愿,那便是一字千诺。
耳边依旧是那熙熙囔囔的笑语声,他的目光却久久凝结在她头上。久到,她终是无视不了,抬起眸子对上他:“看够了吗?”
话语落地,只是清冷,他却是勾唇一笑:“没有。”
倾歌一怔,双眼一眯,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厌恶之感。果然是个富家公子,垂下眸子:“公子,请恕我还有事,不能陪同了。”
“去看下花灯吧,虽还不是元宵,可魏国的庙会,尤其是这长安,若不去看下那灯,便也算是白来了。”
倾歌看着他低语,眸光闪耀,似是没有把她的话语听进去。她现在没有时间再陪这种公子哥,与他也走了一段路,也算是还了刚才的恩。
“公子……”她话语刚出口,却是被他打断了去。
“莫要拒绝。”
他嘴角的微笑,如那春风袭过心扉,倾歌眼眸微顿,他总给她一个错觉,仿佛他们以前就见过,仿佛她和他是认识的。鬼使神差般的点了点头,待到反应过来之际,他却已走到她的身前,容不得她说一声不。
倾歌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两人走的有些缓慢。
一个小男孩蹦跳的擦过倾歌的衣裙,转过身子,手中挥舞着那一串糖葫芦,笑的灿烂,向后倒退着,却是没有看到街上涌上来的人,脚步突的向后滑到,便是硬生生的要撞上那向前推着的小推车。
女子的尖叫声划破天际。
倾歌忙跑过去,一手把那小男孩揽入怀中。小男孩早就傻了眼,待到回过神,便是止不住的在哭,手中的糖葫芦早已落了地。
一个女子连忙跑上前去,一把把男孩揽到怀里,东瞧瞧西瞧瞧,随即便是对着倾歌一个劲的道谢:“谢谢,谢谢。”
“没事。”倾歌对着那女子点了点头,便蹲下身子,摸了摸男孩的头:“以后要小心了,莫要让你娘担心。”
“嗯。”
男孩的身影越来越远,耳边突然传来一记声响。
“你这么跑出去,就不怕撞到自己?”
话语轻柔,倾歌朝那金色面具看去,面具挡着脸,依旧瞧不出什么。
撞倒?她连死都不怕,何况,那个小小推车,根本伤不了她,但是,会伤了那个母亲的心。
倾歌眼眸低垂,瞧不出里面的东西。他看着她,却是轻声开了口:“走吧,花灯早就开始了,莫没了位子去看。
她点了点头,便又和他走去,却是没有想到他突然转过身子,差点便就撞了上去。
“有事?”倾歌眉目一皱,有些不悦,她只是想尽快看完那花灯好回去。
他却似没有听到,眼中只是牢牢的看着她面具下透出的眸子。他的眼眸如水轻柔,她的眸子却似冰冷冽。
他突的一笑,抬起手指,却是轻轻戳了下她的额头。面具挡着,她不知他手指的温度,却依旧愣在了原地。
“以后,莫要逞强。”
“啪。”
在这一声声欢声笑语中显得尤其突兀,街上人纷纷来头张望着。
倾歌微皱着双眸,眸中早已没有了刚才的冷冽,生出连她也控制不住的怒气。
“你不是我,怎知我是在逞强。”
他眼眸扫过那被她拍去的手,却又只是轻轻一笑,丝毫没有在意:“那你不是我,又怎知我不知你逞强。”
看着他那双眸子,仿佛一瞬间自己的伪装就要被这么一层层给拨去,倾歌早已没有了先前的平静,心中生出一股子慌乱来,也知与他在这问题上纠缠下去,不过是浪费时间。
“公子,恕我不能奉陪。”
倾歌转身的突然,脚步跨出的坚定,便是头也不回的快步向后走去了。或许在他眼中她是落荒而逃,可,那又如何,本就是他强拉着她的。
他一人站在原地,目光中只有那快速离去的身影,罗裙在她脚下兀自散开,随着她的走动一起一伏,莫名的,却是比先前看的那场舞更来的曼妙些。双眸微微一动,却是敛下眸,兀自轻笑一声。
“大人,奴才总算找到您了。”
他一愣,遂转头看向身旁有些气喘吁吁的人,开口道:“怎么了?”
“皇上说了,恰好赶上这庙会,便想带三公主最后一次瞧瞧,却不小心把酒洒到大人衣裳上,可没想到大人这么一换衣服,便再也不回去了,就吩咐奴才来寻大人您了。”
“嗯,我现在便回去。”
“大人,您的衣服,奴才已经派人洗好弄干了,正等着大人换上,委屈大人穿这身青衫了。”
“没事。”
“那……大人,面具。”那人小心翼翼的抬眼望去。
面具?他眼眸微怔,随即便是抬起手,轻轻把那金色面具从脸上拿下。那一眉间红痣顿时暴露在空气中,红的比那突然迸发的烟火更要灿烂,墨发轻扬,突生起一股子仙气出来,似乎只是一眼望去,便也如亵渎神祗一般,莫名惭愧。
烟火升起,劈里啪啦,五颜六色的,天空顿时被妆点的璀璨了起来。
他只是低着头,瞧着手上的面具,金色的面具,上面是雕镂精致的花纹。这是他刚才顺手从那房屋中的书桌上拿过来的,本是想着趁着这时间出去看看,也总比那应承的环境要好,却又怕被人认出,就拿来挡着脸,可没想到……
“大人,面具让小人拿着吧。”
“不用了。”他眼眸一顿,嘴角处扬起一抹轻笑,随即便是把那面具放入了怀中。转回头去,瞧着那张望着他有些不解的脸,触及到他目光,忙慌张低着头,便开口轻声道:“走吧,莫让皇上等急了。”
“是。”
他转过身子,目光看向那绽放的烟花,眸间略有所思。
这,终归是可惜了,这庙会的灯若是想再看,怕也要等上一年了。
或许,下次,等到元宵节的时候,让她过来瞧瞧。
倾歌快步走着,烟花突然绽放在头上,她却恍然未知,依旧脚步飞快。
果然一开始就不敢答应那男的,逞强?救一个小男孩就是逞强?
似是想到了什么,脚步突的停在了空中。你倒还是这般倔强,当日墨子央的话突然清晰的涌入脑中。倾歌眼眸一怔,随即便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是一个人,他向来只穿白衣的。
许是那人说的话与他相似而已了。
倾歌复又抬起了脚步,耳边依旧是那笑语。果然,这般热闹的场景本不就是她能来的。
转角处,那一抹粉色的身影滑过眼角,月光投射在屋檐上,影子倒映在她身上,黑压压的,莫名压着人有些喘不过气。
倾歌忙停下了脚步,仔细的望去。
本架在脸上的面具,早已脱落,被拿在了手上,面上已无先前的愉悦,只留得那一抹失魂落魄突兀的在那脸上。
她,这是怎么了?
倾歌心间一顿,不想再被人影响思绪,可,那一张脸,她终是没法无视。
走了过去,走近了,才发现那一双眼竟然有些湿润,呆楞的低垂着,望着那一方屋影,连她走到她面前,她都没有察觉。
倾歌想开口叫公主,可一想到她先前的坚定,话语到了嘴边,便又硬生生的换了去:“天遗。”
语落耳畔,天遗一愣,眼眸微眨,抬起头,见是倾歌,想裂开一笑,可眼中有泪,便再也瞧不见喜悦了。
“怎么了?”倾歌眉头一拢,面具摘下,瞧着眼前的人。不过只是分开一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见到父皇,他陪三姐来看庙会,还有一些其它官员。”
“宫宴呢?”
“开的早便也结束的早,就来这庙会了。”
“皇上说你了?”倾歌看着那依旧有些失魂落魄的人,即便皇上说她了,她也不至于这般啊!
“说了,反正我于父皇的价值,在十年前就已经结束了,他也不会在乎我什么。”天遗一笑,满是自嘲。
倾歌敛下眸子,十年前?她的十年前又发生了什么?心一惊,她似乎在意太多了,这,不应该的。硬生生冷下声音道: “无事,就走吧。”
“倾歌,你说,怎么就变了呢?”
倾歌看着她,那双总是弯弯的眉眼,此刻耸拉着,瞳光竟也有些颤抖了起来。
“世上万物若不变,那这世界为何出现。”
“是啊!是啊!”
倾歌见她轻唤两声,眼中那一份悲切还没看透,头便深深的低了下去。
“走吧,莫要想太多。”皇家当中亲情本就薄的很,在意太多便也伤的越多。
“我不在意父皇,又何况他的态度,可是吧!可是吧!”
倾歌眼眸一动,不曾想过她竟然哭了出来,泪涌出眼眶,便再也停不下来,眼中的悲切深的化不去。
“他,我看到他了,他怎么能忘记我了呢,忘记我叫做天遗了呢。”
第二十一章
时间突然静止在了一点上,万物俱静,只闻哭声,哭声微弱,莫名的却撕裂了风声。
倾歌低下头去,看着那双手牢牢的拽紧她的衣袖,垂下的头,有泪滴落,绽若瓷花。
到底怎么了?
倾歌唇瓣微动,想说些安慰的话,可话语到了喉,却又不知怎么去开了口,只能任由她抓着,发泄着。
时间似又开始走动起来,走动的缓慢,走动的挣扎。
那一哭声渐渐的听不见了,可那头依旧垂着,看不清那微红的眼瞳。
倾歌看着她,终是叹了口气,道:“不哭了。”
“我这不是哭,只是皇宫里只能笑,笑的太多了,泪便积着,到了最后就自个溢了出来。”
那微弱的嗓音依旧带着哽咽,让这话语丝毫无法让人信服。
“嗯。”倾歌点了点头,看着她的眸子一缩,便又沉寂了下去。
“走吧。”天遗扬起了头,脸上哪还瞧得见一丝一毫悲伤的气息,嘴角的弧度似要裂开到脑后。可是吧,那双眼,莫名红的扎眼。
“不用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笑的很丑,很丑。”倾歌眼眸微垂,她应该是灿若瑰丽的,不应该是这般黯然失色。
“是吗?”天遗遂又扯开一笑,视线对着那依旧烟花迸发的天空,随即眸子一沉,沉的如那无底洞般,轻声道:“倾歌,我刚才一个人在这里想了很多很多,你知不知道,当初父皇接我回宫的时候,其实想改了我这名字,说是这名不好,是我执意不愿,他才作罢。”
倾歌站在那里,看着那对着天空,似在喃喃自语,又似在于她说话的人。她身上的气息,她太熟悉了,那浓的化不开的黑,似要把自己吞噬殆尽。
“倾歌,你说当初我是不是错了,天遗,天遗,就是该被遗忘,这名字是真的不好。”
天遗转过头,那隐在影子下的笑脸,明明近在眼前,却依旧让人瞧不清楚。似乎,只要你手轻轻一挥,那便就如薄雾散去。
“名字而已,说不了什么,若是有什么想做的,便就去做吧。”她看得见她眼中的挣扎,挣扎的太深,便是刺破眼,流了泪,若是想做便就去做。在这片乱世中,能做的便是顺从自己。
“做?”天遗话语一顿,微微弯着头,似在思考什么,随即苦涩一笑:“可,若做了,那便是有违伦理,世俗所不耻啊。”
“不过是伦理,如今魏国越国局势紧张,江山日月又不知几个朝暮,你想了便就去做,世人想法皆万千,我们能做的,只有顺从自己。”倾歌牢牢的看着那双微红的眸子,如今战事一碰就发,她不知她口中的伦理指的是什么。可,她明白,若她不去做,那便是一辈子的悔。
“好!”天遗眸子一定,似是做出天大的决心般,手指曲紧,握紧成拳,指节泛白,坚定道:“不论结果如何,我都要去做,反正我脸皮够厚,被剥了一层还有一层,不怕的。”
回去的路上天遗一言不发,偶尔看下自己的手腕,偶尔又朝天空看几眼,来回复返中,终是到了路的交叉口。
倾歌也不去问什么,两两道别后,便是独自回了丞相府。
刚一打开丞相府后门,没走多少步,便瞥见那一白色的身影。月光白的狡黠,却依旧比不上那一白衣胜雪。
“回来了?”
温柔的语调流出,便是见他浅浅一笑。
倾歌一愣,只知时光能倾了容颜,却不知容颜亦能倾了时光。月光下,他越发让人有些恍惚。
倾歌走上前去,微微福了福身,道:“倾歌见过丞相,不打扰丞相了,倾歌这便告退。”说罢,便欲抬脚离去。
“等一下。”
倾歌一愣,抬起的脚步复又收了回去,低着头,道:“丞相,可还有吩咐?”
墨子央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琥珀色的瞳孔,月光下,莫名让人瞧不太清。
倾歌站在那里,前额的碎发有些不安分的搔过她的眼。低垂着头,敛下眸子,心却一紧,他为何这般瞧着她。
“倾歌,以后你便做我的贴身侍女吧,搬进来住。”
久久的沉默中,却是来了这么一句。
倾歌一怔,抬起眸子对上他,却是跌落自那琥珀色的眸中。那双眸,金色面具下的眸瞬间跃入脑中,瞳孔一缩,天遗说皇上来了这庙会,他应该也一起来了。那,那个人会是他吗?
“怎么了?不愿?”
他的嗓音依旧轻柔的很,嘴角噙着笑,似能瞧见一丝戏谑于嘴角绽放。
“丞相,可,可来过庙会。”倾歌盯着他,心中的猜测莫名让声音也带了一丝轻颤。若今日的人真是他,那,她说的话不就是……
“来了,陪着皇上。”
“只是陪着皇上吗?”
“嗯。”墨子央点了点头,白衣随着风不由有些飘动。
倾歌心有疑惑,墨子央穿的是白衣,那人是青衣,何况,他也没必要骗他。想到这个,便也不再细想下去。
“那你可愿,做我侍女。”墨子央轻笑着,似要把这月给比下去。
倾歌眼眸微眨,这墨子央为何让她做他侍女,他不是爱清静吗?不是喜欢一个人住吗?那,为何……
“一个人总还是需要人伺候,反正院中房间也有的空,你住进来也算方便。”似是知道倾歌心中的想法,墨子央微微一笑,便也解释道。
与他更近,也方便探寻到那龙渊卷轴,离情给她时间只有一年,她必须抓紧。
“好。”倾歌点了点头:“那倾歌,先下去了?”
“嗯。”
倾歌转身离去,周围便又只剩风声肆虐。
一个黑影突现,跪倒在地。
“大人,卷轴今日已由静虚送到长安城中。”
“好。”墨子央视线对上那天边独月,眸间深邃,便有些晦涩难解。
龙渊剑出,天下归一,这天下该是要统一了。
第二十二章
倾歌回了房,坐在凳子上,支着头,瞧着窗外那略隐略现的残月。
龙渊卷轴,龙渊卷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这龙渊卷轴到底被墨子央放在了哪里。
龙渊剑,传闻是先古遗传下的宝剑,一剑下去,黄光浮现,伤亡无数。先人怕世人用来做坏事,便用软铁制成六个卷轴,分别给予六人,每个卷轴中都暗示着另一个藏匿卷轴之人的信息,从此后,宝剑消失。天下传言,龙渊剑出,必统天下。
天下?倾歌眸子一顿,随即便暗了下去,她克人,克己,克天下。
走到床边,她的世界容不得她再细想,她能做的便是拿到龙源卷轴给离情,然后,离情帮她,报仇。
清晨的阳光莫名也有些刺眼,倾歌走到路上,自从林管婆因她而出了府,墨子央让她作为他的贴身侍女搬进院子里,府上人看她的眼神便多了一分恭敬一分敬畏,更多的是羡慕,羡慕她能和他住一院子里。
“哟,倾歌啊!”
倾歌瞧着那迎面走来的刘管家,人还未瞧清楚,那声音便老远的传了过来,待看清了,便是那一张满脸褶子,硬生生挤出弧度的脸,别扭至极。
“倾歌见过刘管家。”
“什么见过不见过,没必要如此客气。”刘管家大笑着,眼中几缕不安闪过,随即便又打哈哈道:“倾歌,上次白玉盏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啊!你也知道,即便当时我有心帮你,可是那林管婆……”说道最后,目光不由也有些心虚了起来。
倾歌微微低着头,不去瞧那虚伪的面容:“倾歌,知道。”
“知道便好,我还真怕你放在心上。”
“丞相让我把这套烟纱云锦裙拿过去,倾歌就先告退了。”倾歌抬了抬手上的东西。
“嗯,丞相的事重要。”
倾歌微微福了福身,便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来到了那扇她熟悉的门,轻轻敲了敲。
“丞相。”
“进来吧。”
咯吱。倾歌推门走了进去,不其然的便是瞧见那一白袍,日光从窗户口溜进,洒落在他身上,稀稀落落的金色黄点点缀在他身上,莫名让人半眯起双眼。他站在书桌旁,拿着一支毛笔,不知在那纸上写着什么,看她进来了,便是抬起了头,嘴角处依旧是那沁人心脾的笑容。
“丞相,我已经把烟纱云锦裙拿过来了。”倾歌垂下眼,不去瞧那弧度。
“嗯。”
只听他应了声,却是没有了下文,倾歌心间一愣,抬眼朝他看去,却见他也看着她,两股视线交汇,她心一怔。
“我是男子,这衣裙本就是给你的?”
“我?”闻言,倾歌眉头一皱,给她衣裙作甚?
“要过年了,宫中有场宫宴,你随我一起去可好?”
他的话语依旧是柔柔的,却有种不相称的重击,倾歌眸子不由睁大,这宫宴与她又有何关系,忙开口道:“丞相,我不过只是一介奴婢,不应出现在宫宴上。”
“是公主的请求。”
“公主?”倾歌眉头微拢,瞧着那张醉人的面容,天遗让她去?
“以往宫宴上,公主都是一人,今年她希望有你陪着,便向我请求,请我开口,说是,若是她开口,你便肯定是不愿的。”
倾歌看着他,这话没错,若是天遗让她去,她定不会去的,可她怎么就有把握,墨子央开口,她就会去呢。
“许是,她想我是你的主子,我说的话,你应该不会否认。”墨子央话语一顿,复又开了口。
微风袭过他额间的发丝,发丝轻扬,那一朱砂痣莫名也有些模糊起来。
倾歌眼眸一顿,遂也福了福身:“倾歌会去的。”
“嗯,宫宴在七日后,到时候,你随我进宫后,便去找公主,想来她也是想你的紧。”
“是。”倾歌低着头,不去瞧那道清明的目光。
“没事了,你下去吧。”
“是。”
出了房门,倾歌这才意识到手中的衣裙,她忘记问他这衣裙到底是天遗给的,还是他给的。转过头,瞧了眼那合上的房门,便又转了回来。这话,她问不出口。
回了房,把手中的衣裙放到那衣柜中,想转过头,水蓝色却袭上眼角,眼眸一顿,手停了停,便抚上衣料,那光滑的触感,烟纱云锦裙。记忆当中,她似乎从未好好穿过一次衣裙,儿时没有,长大后,更是没有了。
正在她发愣时候,耳边似有一阵风吹来,长年的训练,早已养成她灵敏的五感。手一伸,两指间愕然出现一个飞镖,熟悉的样式,瞳孔一扯。
还以为他走了,没想到依然还在。
解开上面的纸条,嘴角泛着一丝轻蔑,朝窗外扫过一眼,子时三刻吗?好。如此想着,那握在手心中的纸,终于在内力下碾成了碎末。
夜漏更深,薄月笼罩,倾歌飞身到了屋檐上,远远的便是瞧见,那一点红,月光下,红的张扬,红的妖娆。
他,还真不怕有人会看到他。这是自信?还是自负?
飞身到了他身边,刚一落地,却没想到他亦转过身,他一笑,红衣飘扬,妖媚至极。
倾歌还未开口,手却这么被拉扯了过去,身子随着惯性便是跌落自那略有些凉意的怀中。他的发丝只是慵懒的绑在脑后,风一吹,他的发从他的背后溜出,便就恰好的搔过她的脸颊。
倾歌眼眸一怔,脸颊传来的触觉,他指尖的凉意,滑落至她的下颚,却是一勾,让她无法不去对上他那双妖冶的桃花眼。桃花眼一扬,似带着笑意,亦伴着丝残忍。
“倾歌,我觉得,还是把你绑在身边比较好。”
耳畔处传来的温热气息,搔动着耳垂,倾歌瞳孔一紧,抬起头去,那红衣却早已消失,只留得那风声与耳边肆虐。
我可是一直在你身边哦。
他的话语似乎还在耳边,心一紧,他的意思的他一直在监视她吗?倾歌双眼一眯,却是飞身离去。
第二十五章
七日的时光其实很快。
倾歌看着衣柜上那一件烟纱云锦裙,耳畔处不由响起先前墨子央的话语,那件衣裙想来穿你身上定是好看的。
好看吗?
倾歌眉眼一动,却是流露出少有的迟疑和迷惑。
手一抬,将那衣裙拿下,好与不好看,反正都是要穿的,又何许在意。
很快的把那衣裙给换了上去,走到梳妆台旁,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小小的鹅蛋脸上,那双眸子尤其的灼人目光,黑而发亮的眼珠,比那星辰更亮,小而笔挺的鼻,那泛着丝微红的唇瓣,唇瓣有些薄。听人说过,薄唇之人皆是无情之人,所以,她也是注定无情的吧。
看着镜中的自己,脑中响起很早很早之前离情对她说的话,你没有倾城之姿,可你这眸子,却有倾国之态。
也是啊!她浑身上下,也就这眸子还算是惹人怜惜,可是长在她脸上,这怜惜必也是荡然无存了。
站起身,与去皇宫还有半个时辰,她该去墨子央那里了。
刚走到门口,拉开门,却没有想到门口处会染上那一丝白。倾歌身子一怔,眼眸一愣,随即马上垂下头,恭敬道:“丞相。”
那预料之中温润的话语没有传来,传来的却是夹带着一丝轻笑的语调。
“你倒真是打算这般素的进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刻薄你了。”
“我……”倾歌想开口说些什么,可话语到了喉,却只能窘迫的把它咽了回去。她从未想过要打扮自己,又何来女儿家的装扮饰物。
“给。”
一个精美的木盒出现在眼前,倾歌一愣,抬眼对上那温润的目光。这是?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从未见你头上戴过什么饰物,我是个男子,也不知什么好,便随意拿了个发簪,也好让你进了宫,莫损了我的颜面。”墨子央轻笑,在他印象中她永远只是一件素衣,简简单单,毫无装饰。今日一见,水蓝色的衣裙着她身上,他才发现,其实她那张倔强的面容也可以柔美起来。
闻言,倾歌心一牵,却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蔓延,他说是为了不损他颜面,可是她明白,他是为了不让她尬尴。眸子一颤,却是抬起了手,接过他递来的盒子:“倾歌,谢过丞相。”
“嗯,我在府门口等你,你弄好了,就出来吧。”
“是。”
倾歌愣在那里,看着那白色身影慢慢的从眼前消失,直到不见了,她才敛下眸,合上门。
走到梳妆台坐下,打开盒子,只见一浑身晶莹透彻的白玉簪躺在其中,发簪顶端是白玉雕刻成桃花的样子。清丽别致,高贵典雅。
倾歌拿出簪子,手却是莫名的一颤。白玉乃顶级之玉,寻常人家想见也见不到,何况是这白玉雕刻成的簪子。他为何要给她白玉簪。
穿戴好了,便走了出去,跨出门槛的刹那,倾歌莫名心有一丝慌乱,低垂着头,余光却是不由的瞥向那个一袭白衣的人。
他转过头来,风跃过他的发丝,眼眸一怔,却是温润一笑。
倾歌微微别过眼,便是向他走了去,这番女子姿态,着实有些别扭。
“果然,这发簪十分适合你。”
倾歌依旧垂着头,他的话语不由让心一跳。
“上马车吧。”
上马车?倾歌抬眼看去,却是看见他已上了马车,手伸出来,手掌摊开,似在等着她的手进驻。
“谢过丞相,我自己会上车。”
墨子央低头轻笑一声,也并无生气,自顾自的向里头坐了进去。
倾歌坐上马车,马车的空间本就狭隘,如今两人之间只相差一人的距离。第一次如此的靠近他,他身上那一股子墨香味渐渐的浓重了起来,却让人不由心生平静。
倾歌心一紧,这股味道,为何她觉得熟悉的很,瞳孔一缩,庙会上的景色不由浮现在眼中。头微微转去,耳边却是响起了马啼叫声,马车停了下来。
“谁。”
“我。”墨子央掀开帘子,对着外面的人低沉道。
“原来是丞相大人,请恕小的无眼。”
马车复又向前驶了去,倾歌看了他一眼,那日问他,他说不是,今日再问,许也不会有什么答案了。
“到了,你下去吧,公主在等着你。”
“是。”
倾歌刚掀开车帘,走下马车,却是没想到就这么被人给扑了上来。
“公主。”瞧着那牢牢抱着自己的人,倾歌不由无奈一叹,这里好歹是皇宫,也应该有些公主的样子。
“倾歌,到时候你便和公主一起进宫宴吧。”墨子央掀开车帘,温润的说道。
听到墨子央的声音,天遗立马松了手,安静的站在一旁。倾歌瞧着这人的速度,不由有些讶然,当初向墨子央提亲的时候怎么不见得她有怕在,如今他开口,她就立马有了样子起来。
“是。”倾歌转过身子,福身道。
马车终究从眼前消失,天遗顿时也没有了样子,急急的拉过倾歌的手,一脸激动欣喜的样子:“倾歌啊!我听说丞相让你做他的贴身侍女了。”
倾歌看着天遗激动的样子,为什么她觉得这语气,好像她成了墨子央的夫人似的。
“而且,最近我听闻到,丞相为你把林管婆扫地出门了。”说罢,天遗更是一脸崇拜的看着倾歌。
“是林管婆做事不周,非是为了我。”有些事情还是必须解释清楚,连天遗都这般认为,那其它人是不是也是以为墨子央是为了她啊,想到此处,倾歌心不由一颤。
“反正都一样,如今在丞相府里定是没人敢欺负你了。”说着,天遗便是仰起头得意一笑,好像是她扬眉吐气一般。
看着天遗的样子,倾歌心中也被她带出了一丝欢悦起来,脑中不由想起那时她失魂落魄于街角哭泣的样子,心一缩,她还是笑着比较好。
第二十六章
“走,到我宫里坐坐,我可是盼着这一天很久了,果然还是丞相的话有用。”说罢,天遗便是可怜兮兮的看着倾歌,鼻子一抽,无辜的很。
“丞相是我的主子。”倾歌无奈一叹,这番偏见她必须给她纠正过来。
“是是是。”天遗敷衍了几声,小声嘀咕道:“才怪。”
她那小声嘀咕当然逃不过倾歌的耳朵,瞧着她的样子,怕这偏见纠正过来也难了。
天遗拉着倾歌的手,刚想向外走去时,却是被一道夹杂讽刺的话语打断了去。
“哟,这不是我们的民间公主,天遗吗?还以为又去外面了。”
话落,倾歌明显感觉到那拉着自己的手一颤,双眉微蹙,转头朝向那声源处看去。
面若桃花,肤若琼脂,柳眉纤纤,艳光四射。只是那眼中的睥睨和嘲讽轻易的粉碎了,那美丽的外表。
倾歌回过头去,却是没想到天遗转过了身子,那脸上哪里有着被讽刺的不悦,满脸的笑容。
“天遗见过宸妃娘娘。”天遗福着身子道。
“起来吧。”那淬着红色的玉手抬了抬,态度傲慢,目光瞥见倾歌,双眼一眯,带着一丝厌恶:“这是谁啊!见到本宫都不知道行礼。”
倾歌还没开口,却是瞥见天遗朝她使了使眼色,想起之前天遗说的话,这皇宫中只能笑。她在这宫里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如此想着,心中便升起一股怒气,看着宸妃的目光中不由带着一丝杀气。
“你这是什么目光!”宸妃怒甩衣袖,怒斥道。
“宸妃娘娘息怒,她第一次进宫想必没有见过娘娘您,惊讶于娘娘的美丽,不由看呆了。”说着,天遗忙拉了拉倾歌,示意她赶快行礼。
“民女见过宸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倾歌福下身子,垂下眸子,敛去心绪。
“本宫看你这不是看呆了,那道目光明明有着强烈的不满。”
“娘娘多虑了,民女只是第一次来这宫中,惊讶于娘娘的美丽,不知这世上竟然还有这般美丽的人,若是得罪了娘娘,请娘娘恕罪。”
“民女,呵~”那上扬的语调,带着嘲讽:“公主,虽然你长于民间,可也别把民间的那些粗鄙之人带进宫,脏了这宫里的空气。”说罢,宸妃便是抬起手在眼前挥了挥,好似这空气中有什么难闻的味道。
倾歌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人,那瞳孔的一缩,那唇瓣的微动,是她让她又受了一次委屈,可是……
“娘娘,这话就不对了,你说民间都是粗鄙之人,那公主算什么,把公主接进宫里的皇上算什么,娘娘你这话,是不是也算在骂皇上脏了这宫里的空气。”倾歌冷眼看着那艳丽的人。天遗,她不该受这委屈。
“好一个刁钻的女子。”说罢,宸妃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本宫倒想瞧瞧是你的嘴巴利索,还是你这皮子够厚,挨得住。”
“宸妃娘娘请您饶过倾歌,她并非有意的。”闻言,天遗连忙福下身子求情道,眸上满满的担忧。
“哼~”宸妃没有去理会天遗,只是冷哼一声,目光向身后的宫女示意道。
宫女领命,嘴角一勾,带着丝阴险,向着两人走来。
天遗忙张开手,挡在倾歌的面前:“宸妃娘娘,看在天遗的面上请您饶过倾歌这一回,她只是一时紧张,说错了话。”
“说错话,就得付出代价,本宫是教她些宫中的规矩。”宸妃眼一眯,伴着丝狠毒。
“娘娘!”天遗瞧着那宫女越来越近,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虽是知道倾歌是为了她,可这些她早已受惯了,真的没必要啊!
“天遗,外人眼中当你是个公主,你自个也该知道当年皇上为何把你接入宫中,还不是因为你手上的东西,莫要真把自己当回事。”
那一嘲讽的话语,像淬着剧毒的刀子,瞬间把那张开双手的人,扎的面目全非。是啊!她在父皇眼中只是一个道具,一个让他获得他想要的道具,她从以前就知道,现在又有什么能力去和宸妃抗争什么。
倾歌看着那瞬间僵掉的背影,宸妃的话语盘旋在脑中。手中的东西?天遗手中到底有什么,能让皇上不得不把她接进宫里来。
“让开!”
眼瞧着那名宫女抬起手,准备把天遗狠狠的推到一边时,倾歌忙抬起手一把把天遗拉到身后,冷眼看着那名宫女:“你这是想做什么,即便她不受宠,可她到底是个公主,你说在皇上眼中,谁的命更不值钱。”
“啪啪~”空气中莫名响起两声响亮的掌声。
倾歌抬眼,却是看见宸妃抬起手,兀自鼓掌着,嘴角的微笑越发让人觉得狠毒起来。
“本宫也很好奇着,在皇上眼中是本宫的命值钱,还是这小小民间公主的命值钱。”说罢,宸妃两眼一眯,便是抬步向她们走去。
那名宫女看着宸妃走过来,忙退到一旁,倒退的时候自是得意又嘲讽的撇了一眼倾歌。
“倾歌。”身后传来微弱的呼喊,那拽着自己背后衣服的小手一缩。倾歌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想保护起这个人,她脸中绽放的微笑,让她想去守护。
天遗目光一定,似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从倾歌背后走了出来,两眼不复先前的顺从,满是反抗。
“娘娘,你既然知道父皇是为了那东西接天遗进宫,那你应该也知道,若我出了什么事,父皇也断不会绕过你的,你应该明白父皇心中真正重要的是什么。”
话语落地,宸妃顿时脸一白,刚刚一脸凶狠的面容,渐渐也有些龟裂,目光狠狠的瞪着天遗,似乎不像承认自己真如天遗虽说的一般,嘴角一勾:“只要你四肢健全,皇上断也不会责怪我什么。”
说罢,宸妃抬起手,日光下,手莫名也有些刺眼。
倾歌瞧着那要挥舞而下的手,便是准备把天遗拉下来,可抬起的手还没触到天遗的衣袖,耳边便是传来一道陌生的声响。
“住手。”
第二十七章
闻言,宸妃的手一顿,转头却是看到一小小的和尚站在旁边,双手合着放在胸前,眼不由一眯。
“宸妃娘娘,相国寺方丈静虚大师托小僧告诉娘娘,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留得一面。”
倾歌遂也看向那不知何时出现的和尚,静虚大师?这又是谁?目光朝宸妃看去,却是看到她面容一凝,随即却是一笑,把手收了回去。心中不由一惊,这静虚大师到底是谁?
“烦劳小师父告诉大师,并非本宫心胸狭隘,只是被这民女给气的,而公主又被这民女给蒙了心,不由气恼,情急之下才。”说罢,宸妃便是一笑,哪有先前的乖张狠毒在,满满的恭敬。
倾歌看向天遗,天遗会意,低头轻声解释道:“静虚大师是相国寺的方丈,最近才来长安,父皇很看重他,但我没见过。”
倾歌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宸妃会对一名小小的僧人忌惮。
“方丈还说,望娘娘看在他的薄面上,绕过她们一次。”
“大师都这般说了,本宫自然也要卖个人情给他。”宸妃笑着,转过身子看着倾歌和天遗,眼中一闪而逝狠厉和不甘,随即立马是长辈的慈爱:“公主,以后莫要乱轻信外人的话,还有你,既然是民女,进了宫就要守规矩,莫要再如此没了规矩。”
“是。”倾歌和天遗应声道,可心中自也明白,此仇,这宸妃是记下了。
见她们恭敬的应道,宸妃便也转过身子,复又看着那名僧人:“还望小师傅帮本宫向大师问一声好,大师的佛著,本宫看过一次,佩服的很。”
“娘娘过奖了,小僧自会告知方丈。”小和尚恭敬的点了点头。
“嗯,那本宫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罢,宸妃自也懒得再去看倾歌她们一眼,便是高傲的离去。
倾歌和天遗瞧着宸妃离去,自也舒了一口气。
倾歌走上前去,向那小和尚道谢道:“多谢小师父,也烦请小师父帮我们向静虚大师道一声谢。”
“不必,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本就是应当的。”
“可这也是我们的谢意,佛祖可没说过,不能道谢。”没了宸妃的压力,天遗顿时又恢复如常,满脸笑嘻嘻的样子。
“这……”那小和尚自也没遇到像天遗这般会反驳的人,不由一愣。
“小师父,你这番沉默,可就是答应了,不要忘记帮我们向大师道一声谢,不然,我们会终日不安,佛祖可没有允许你们可以这般折磨人的。”天遗瞧着那呆愣的人,自也趁热打铁的说着。
倾歌看着眼前那面带笑容,向着那和尚强词夺理的人,这番样子才适合她。论这世上,谁能把强词夺理说的这么理所应当,也只有她了。
“可……”那小和尚眉间一皱,可瞧着天遗的样子,也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
“那小僧告退了。”
“嗯。”达到目的了,天遗自当笑的开心,瞧着那小和尚疾步的背影,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很可怕吗?这小和尚干啥跑的这么快。
可是……
那一匆忙转头又转回去的人,那一张脸,那一双眸子,她绝不会认错的!
是他!真的是他!
第二十八章
倾歌本是想转身就走,可瞧见眼前的人却是这么呆愣在那里,心头不解,走上前一步,想去开口,却没想到,这人却是向前跑了去。
手一伸,却是连她衣袖也没拉住,只是看见她似是没了命的向前奔去。
天遗再也顾不得什么,脑中只有一个理念,她要抓住他,她不能让他走,。
可她的步伐再快,却依旧还是慢了,转角处哪还见得那一张熟悉的脸庞。
风声与耳畔嘶吼,她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望着那空荡的走道。
又是这样,第二次了,好歹庙会上她还抓住了他的衣角,这次,他竟然连衣角也不愿让她抓了吗?
人到底能狠心到什么地步。不是说不知道她是谁吗?为何看见了她,却是转头立马离去,为何,明明回来了,就是不愿意见她。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连他也不愿意要她了吗?
身子靠着墙角慢慢的滑落,连刚才宸妃说父皇心中没有她,也没有此刻觉得天是这般的黑,挥不去的黑,似要把人吞噬。
终是滑落到了最低,埋首于双腿间,像极了婴儿自我保护的姿态。
倾歌追了过去,看着她又像上次一样,脸上又是失魂落魄的神情,但是,今天似乎比那天的更要深,似是从心间长出来般。她靠着墙上,目光空洞,却是滑落下去,紧紧的环住自己。
“天遗。”倾歌走上前去,轻声开口道。
地上的人却是没听到般,紧紧的缩成一团,伴着一丝颤抖。
那一浅浅的抽泣声,倾歌眸子一凝,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庙会中时,她口中的他到底是谁,为何惹的她这般的心痛。
“是谁。”终是看不过去了,倾歌牢牢的盯着那抹颤抖的人。
“是谁?”天遗唇瓣微动,似在喃喃自语,抬起头,那目光却是看着倾歌,好似想从她口中得知什么,眼眸一动,低下头去,自嘲一笑:“我也想知道是谁啊!”
看着那垂下头的人,那句问话,她可知是多么的扎人,倾歌双眼一眯:“你不是脸皮很厚吗?他忘记了你,便再次让他记起。”
天遗眸子微动,记起啊!呵~
“倾歌,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无助的站在街头,是他,是他过来,柔声问我怎么了。那道身影我忘记不了,那天的阳光很烈,可依旧没他的目光来的烈。”
往昔的日子一幕幕清晰的浮现在眼前,刺的眼睛也有些疼,疼到最后必须借由泪水保护。
倾歌看着那双眸子渐渐的染上了雾霭,手一紧。
“那日庙会上,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了他,他的样子依旧如朗月入怀,人群中显眼的很,我抓住了他,想跟他说的话有很多很多,可他一句,你是谁,那些想说的话语再也成不了话语。我说我叫做天遗,那个他曾说遗忘悲伤的天遗,可最后,他那陌生的神态。”说着,眼中的泪好似又要逃出眼眶,只是被主人硬生关着,通红的眼,竟要比那夕阳更红。
“走吧。”倾歌看着她,每个人心中都有过于柔软的地方。
“好。”天遗抬起头,话语出口,带着一份虚弱,苍白的脸,忍人心酸。
天遗想站起身,可在地上久了,身子便就麻了,刚直起身,却莫名又跌落了下去。倾歌想抬起手扶她,可触及到她眼中那一份倔强,便也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她从地上站起来。
“走吧。”
“好。”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待到亦然已看不见时,那走道尽头,终是缓缓出来两个身影。
“方……”
“走吧。”长叹一口气,终是转身离去。
第二十九章
“倾歌,你瞧这就是我住的地方气派吧!”天遗手向前一伸,头扬起,笑颜璀璨,似是在等着人赞赏。
倾歌看着她,脸上已没有方才的失魂落魄,面目璀璨,但触及到她目光时,那双眼却是不由有些闪烁。心间一叹,罢了,她有她的思量,便也随着她的话语朝那宫殿看去。
“嗯,很气派。”倾歌点了点头,偌大的宫殿,富丽堂皇,皇上虽不把她放在心里,可起码该有的也没少了她。
“走,我带你去我房里。”说罢,天遗便是一把把拉过倾歌的手,向里面奔去,待到进了房,便是向外面的宫女开口道:“你们先下去吧,把门合上”
“是。”
“倾歌,我这屋子不错吧!”边说着,天遗边转了一个圈,面色开心至极。
“嗯。”
“倾歌,你这表情,我这么觉得你这话可信度不高。”天遗皱起双眉,食指指着倾歌,眼一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那你需要我什么表情。”倾歌看了她一眼:“你如果不喜欢这屋子,没必要笑的如此开心。”
“倾歌,你这一针见血的本领还真是恐怖的很。”天遗苦涩一笑。
“刚才,对不起。”倾歌走过去,目光牢牢的看着那一张脸,是她忘记这是皇宫,害她扯进一场不必要的是非中。
“不用,即便你不在,宸妃也会嘲弄我一番的。”天遗目光低垂,随即便又抬起,扬起一抹无辜可怜的笑容:“倾歌,你瞧我如此可怜,被人欺负,以后要对我好好的,我来找你,不许再赶我走了。”
倾歌瞧着眼前那眼带无辜,可怜兮兮的人,刚想开口,却没想到她已抓着自己的衣袖摇晃着,十足像一个孩童在要糖吃,有些无力:“天遗,样子。”
“没有。”天遗嘟着嘴,坚定的回答道。
“待会就要去宫宴了,你不好好的打扮下自己。”
“不怕,我天生丽质。”
倾歌看着眼前那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在皇宫中她受的难或许比她想的更多,可还能保持这番心态,她,其实是羡慕的。
“好。”
“你说什么?”天遗有些不相信的眨了眨眼,随即立马反应过来,牢牢的抓紧倾歌的衣袖:“大丈夫,不,大女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嗯。”瞧着她这幅样子,倾歌嘴角不由一勾。
“倾歌,一路上我想了很多。”
“嗯?”倾歌看着那张突然认真的脸,那双眼满是坚定。
“倾歌,你说伦理,天命什么都不是,我现在也觉得,它们分文不值。”天遗一笑,顿了顿,复又开口道:“我不会放手的。”
第三十章
“嗯。”倾歌点了头,她不信天,不信地,命只在自己手上。
“对了,倾歌,你今天这打扮定是费了些脑力吧。”天遗手肘顶了顶倾歌,面上又是那揶揄神态,视线又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瞧这身姿,如今细看,一点也不输给宫中任何女子。”
倾歌听着她的话,眉间一皱,这裙子不是她给的吗?
“这裙子,不是你托丞相给我的?”
“不是,我让丞相帮忙也不过是趁着父皇召见他时,匆忙与宫门口说的,本是想着,你若没有衣裙,我这里也有衣裙给你换,可看你今天这打扮……”天遗偷笑的眨了眨眼。
天遗的话语与脑中盘旋,倾歌心不由漏跳了几拍。
白袍风姿卓卓,那张雅人深致的脸顿时浮现在眼前。
“快说,这衣裙是不是丞相给的。”天遗眼一眯,瞧着倾歌呆愣的样子,心中万分激动。
“丞相无非是怕我进宫丢了他的脸面,这才给了我这衣裙。”倾歌为自己找了一个理由,事实定也是如此。
“他给你的可是云锦裙啊!这宫中也只有两条,一条给了三姐作为嫁妆,一条给了贵妃娘娘。”
倾歌瞧着天遗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连她自己也觉得这理由有些单薄,可除了这理由还有别的什么理由吗?
“马上就宫宴,你快去打扮下吧。”
天遗摇了摇头。
倾歌有些不解。
“今天这宫宴,一半是为了过年,一半是为这越国的三皇子接风洗尘,所以,你说我要打扮的好看,还是打扮的随便。”天遗摊了摊手,边笑着,边双眼眨了眨。
越国三皇子?倾歌不由想起天遗曾经说过越国来人了,可没想到却是皇子来。如今越国魏国两国拔剑弩张,他是作为皇子来,还是作为人质来?还是?亦是为了魏国手中的龙渊卷轴。
“倾歌,你在想什么。”天遗皱着眉,瞧着眼前魂游太虚的人,手挥了挥。
“没……”倾歌还没说完,便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公主,宫宴提早了,皇上派人让你速去。”
“嗯,你先下去吧。”
“你真就这般去。”倾歌瞧着天遗准备出门的动作,拉了拉她,目光扫过她全身,这番随意的样子,莫不给了旁人嚼舌根的机会。
“倾歌,父皇不会在意的,只要我到了就好,何况今天是……”天遗想到什么,眸子不由一暗。
“走吧。“倾歌拉过天遗的手,若是伤心的事就不需要说了。
天遗感受着手中的温暖,眸子一怔,随即笑了出来:“我真是笨,这事有啥不好说的,倾歌,你知道龙渊剑吗?“
龙渊剑?闻言,倾歌眉头一皱,遂也点了点头。
“我是那守护龙渊卷轴六人之一的后代,现在,你知道为什么父皇要接我进宫了吗?因为我手中有龙渊卷轴,有那一统天下的筹码。”说罢,天遗不由苦涩一笑:“这天下,难不成真的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