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清明节,注定是哀思最多也最终的一次。帮我们战胜肺炎的白衣战士走了,灭火的消防英雄也走了,还有许许多多的平凡的人们,在我们满怀希望迎接春天的时候,他们,却永远地留在了昨天!
他们的英勇无畏,他们的伟大与奉献,足以令所有人景仰,同时,也足以让他们的家人悲痛欲绝!他们也是别人的某个孩子的父亲、母亲,也是父母的儿子、女儿,更是爱人心里那个今生最重要的人的人啊!留下活着的人在承受或许还未曾来得及想过的痛苦,假如是我,是会崩溃的吧!
生不易,死又何偿简单啊!
当我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没有人告诉我死亡是怎么回事。从树上掉下来的毛毛虫,被我勇敢的踩死了,我厌恶地跑开。陈群结对的小黑蚂蚁在洞口进进出出的忙碌着,我嬉闹着用棍子贴着地面甩过来甩过去,看见好多小蚂蚁变成不会动的小黑点,我无趣的走开了。看着大一点的男孩子拿着弹弓用石子打下了树上的小鸟,我拍这手又叫又跳。看着妈妈宰杀家里的大公鸡,鸡脖子流出了好多血,翅膀扑棱了两下便不动了,我会放心的去拔它身上最漂亮的羽毛。没有触碰到我的利益,我便不以为然,或者,我以为就是这样。
稍微懂事一点,跟着大人们去上坟,我的关注点永远在篮子里装的那些好吃的上面,当他们都跪在坟冢前磕头的时候,我正紧紧地抱着半个橘子罐头想着着怎么才能吃进嘴里。爸爸嗔怪着呵斥:“还不过来给你太爷爷太奶奶磕头!”我磨蹭着过去跪下,嘴里嘟囔着:“太爷爷他们在哪呀?”爸爸说:“他们就在隆起的那个土堆下面,那里是他们的家!”我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是,我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既然这样,爸爸他们还给太爷爷烧纸钱和好吃的东西干什么呀!
第一次明明白白的接触死亡,是在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最好的朋友的爷爷去世了,放学的时候,她一路哭着回家,怎么哄她都没用。路过她家的时候,我看见好多人戴着白色的帽子在围着燃烧的火堆哭,她被她妈妈拉过去,哭的更厉害了。
她爷爷出殡那天,我跟着大人们去她家,我看见她站在好多人的前面,也戴着白帽子,手里还拿着一根高高的木棍,上面缠绕着许多彩色的纸,妈妈说那叫绕魂幡。远远的,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她站在那么多大人的前面,举着那个彩色的棍子,很神气。
这件事过后没多久,我在跟奶奶玩的时候,忘记了是在怎样的情景下,我对奶奶说:“奶奶,你死了我也要给你举绕魂幡!”面对满脸期待而又认真的我,奶奶笑得前仰后合,后来还无数次的把我说的话当笑话一样讲给更多的人听,我对这件事之所以印象深刻,大概也是听别人说的次数太多了吧。后来,我都已经上初中了,有一次大人们在一起干活的时候又说起来,只是这次他们还没来得及笑,就被爸爸的一声呵斥吓得默不作声了。我知道,爸爸是不愿意别人拿自己母亲的生死来开玩笑的。
老人也许会看淡生死,但是中年人不一样,他们为人儿女,为人父母,死亡对他们来说绝对不亚于切肤之痛。我从小就知道,绝对不能在妈妈面前说任何关于死亡的字眼,到现在也是。我怕死,但是却不忌讳说死。有时候生病了,很难受,我说我感觉自己要死了。可是天知道我有多惜命,过马路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出门的时候会特意记得关电源,坐别人的车总是别开车的人还紧张。但是冥冥之中,我又觉得,生死自有天注定,有时候,怕也没有用,所以我要把心中的惧怕说出来,冲散死亡带来的压力。这些道理,我没办法给我的爸爸妈妈讲,讲清楚这些,对他们来说,过于残忍,我愿意陪他们一起相信,所有的死亡,都会在我们的缄默中消失,所有的人,都会一直在身边!
我长大了,我的孩子也在慢慢长大,而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却在越来越老,陆续离我而去。我的孩子,不仅见过他们所有的人,更是在他们无尽的宠爱下出生,学会说话,学会走路,直到有一天,他们老的再也追不上这个隔了两代人的小娃娃。
外公去世的时候,我的女儿刚刚三岁,她不哭不闹但也不笑,跟在一群大人的身后,烧纸,磕头,一遍又一遍,从不曾离开。围观的亲戚朋友看着她,不由得安静下来,偌大一个院子里,一百多号人,却只能听见诵经的声音!事后,有人逗她,“你姥姥哭什么呀?”她转身扑到姥姥怀里扭过头说:“她爹死了!”大人们哄堂大笑。那时候,她没问过我关于死亡的问题,我也没想过给她讲,心底里,我觉得她还小,什么都不懂。
又过了两年,听到谁生病了,她会突然伤心地蹭到我身边,说她好担心,担心亲人会死。我不得不给她讲这个问题,但是 又笨拙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告诉她,每个人都会慢慢变老,最后都会因为各种原因死去。她从电视上看到,生气能加速衰老,每次我因为她生气的时候,她总是会抹着眼泪啜泣:“妈妈,你别生气,生气会变老,我不想让你变老,不想让你死!”她开始惧怕死,她已经明白,死就意味着一个一个爱她的人都永远离他而去。对于自己做错的事情,错与对并不重要,似乎死亡才是她最关心的。
有一天,她问我:“妈妈,你说所有的人都会慢慢变老,变老后就会死,这样的话地球上不就一个人都没有了吗!”我知道该怎样用科学的知识去解答她的问题,但是,关于生死,对于一个孩子的内心的理解和触动,我真的不知道用怎样的语言去影响她。
孩子,生命漫长也罢,短暂也罢,都要认真的出席。
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你在,这就是最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