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九八五年春节,一个只有痛苦和悲伤,没有一丝欢欣和快乐的春节。
简书《回家过年》曾经提到,一九八五年初,因为参加全国研究生考试,原计划不回家过年,可临近年关的一天晚上,我心里非常不舒服,毅然决然地决定第二天要回家过年,一路辗转回到家里,才知道母亲已经过逝,而且已经入土安葬。一辈子都记得那个昏黑的傍晚,我推门而入,发现家里居然装了电灯,但院子里和厅堂竟然没有一个人,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正当我感到大事不妙时,父亲出现在厨房门口,见到我的出现,一句“你都知道了”,让我天崩地陷,瞬间崩溃。我知道,我的母亲,亲爱的母亲没了。记得当时还发了脾气,把厨房门口的一把扫把直接用脚踢到院子里。原来,父亲和兄弟们怕影响我考试,母亲病危都没告诉我,过逝世后还打电报给我们系里,让系里领导留我在学校过年,不要回家,难怪我毅然决然决定回家的第二天,去系办公室请假时,章家铭书记再三挽留我在学校过年,而且表情怪怪的。可是,母子连心,难怪我那几天非常不舒服,在我的坚持下,章书记也不敢告诉我母亲已经过逝的消息,只是再三交待注意安全。
其实,母亲身体一直不好,特别是一九七五年生下最小的弟弟后,又经历了当年已经九岁的三弟因白血病去逝的打击。八四年过年时,母亲就已经卧床休息,连年夜饭都没有下楼吃,因为我暑假留在学校勤工俭学,总以为母亲是慢性病,虽然也时常挂念和担心,但不知道母亲病情加重了,而且重到危及生命的程度。说实话,经历了我最喜欢的三弟弟的病逝,我非常害怕母亲也会有一天会离我们而去,经常会想没有母亲我们家会怎么样,但真的没有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到来,而且是这种令我难以接受的方式。
那天晚上,从小就怕鬼神的我,躺在床上,一直不敢闭眼,就连窗户外偶尔被山风吹落的枯枝落地声,我都听的清清楚楚的 ,都以为是母亲的灵魂回来了。迷迷糊糊中,被窝里的大腿竟然被一只赤黑色黄蜂盯了一口,被我的尖叫声吓坏了的一家人冲进房间,大哥把盯完我就躺在席子上一动不动的黄蜂抓起来,走到走廊上放飞时居然说,是母亲回来看我啦,不要怕。于是,接下来的我,尽管身心疲惫,身体也极度疲劳,却再也合不上眼,连迷糊迷糊都不敢。在窗外时不时呼啸而过的山风声中,我整夜都在追忆母亲的一切,都在想念母亲的音容笑貌。
在简书《风雨中难忘的年味记忆》里提到过,母亲曾经是个童养媳,因童子夭折,在婆家长大成人后,由婆家嫁给已经是孤儿的父亲,两个本来就苦命人的结合,又因超强的生育能力,十几年间连续生养了我们一大堆兄弟姐妹。在那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无依无靠的父母,加上我们一大堆兄弟姐妹组成了极其困难的家庭,为了生活下去,自幼困苦的父母想尽一切办法,让我们兄弟姐妹能穿上衣服,能吃得上东西。从我记事起,我就记得母亲每次用米升筒量米下锅都用手指把高出米升筒那点大米划回米缸。母亲曾经告诉我,别小看每天省那么一点点米,平时少吃这一点不会饿死,但到了冬天煮番薯时,有一把米加入,番薯粥就会好吃很多。母亲还有很好的缝补功夫,虽然我们兄弟姐妹常年都穿旧衣服,但我们从来没有穿过烂衣服,印象中,每个晚上睡觉前,母亲都会坚持给我们补衣服。
在无穷无尽的痛苦的思念中,天终于亮了。我不等太阳升起,就要父亲陪我去母亲的坟地,按程序走完后,我让父亲和大哥先回去,我一个人坐在母亲坟地旁边的一个树桩上,望着高高耸立的坟包,想到苦难多病的母亲从此就长眠在这块土地下面,想到母亲一生劳碌,为一家人的生计而操劳;一身疾病,一直坚持与疾病在拼命,我就伤心不已,泪流满面,一直坐到太阳高高升起,才起身往家里走去。
接下来的整个春节,整个寒假,我都没有离开村子里,经常一个人去菜地,去老屋,甚至去与母亲偷偷的砍过柴火的一坐叫“仙人写字”的山上,坐了一上午。兄弟姐妹中,除了大姐,我与母亲的感情应该是最深的,不仅是因为我考取了大学,而是我自幼懂的母亲的心思,总是会千方百计地为母亲分担一些生活压力,努力多干家务活,努力多挣工分。这个叫仙人写字的地方,离村子很远,是一个很阴森的小山谷,平时基本上没有人敢去的地方。每年冬天,母亲都带我到这里,让我爬上松树,把树上的松树枝丫砍上一刀,但又不完全砍断,留待以后来砍枯枝,光明正大地挑回家当柴火。
这是我人生中最悲伤的春节年假,每一天都在痛苦的思念和追忆中度过。假期结束返校的前一天晚上,在县城见了小华和良发俩个同学,在他们的温情安慰下,睡了一个安稳觉。第二天早上,小华还亲自送我上武平至龙岩的班车,就在开车那一刻,小华趁和我拉手的机会,给了我十块钱,并大声告诉我,要宽心,要以学习为主。我透过车窗,望着小华的远去的身影,结束了这个没有快乐的春节。
每逢佳节倍思亲,今天写这个话题有点不合时宜,但这几天母亲的音容笑貌总是在脑海里浮现。母亲离世已经三十三年了,不论有没有神灵,相信母亲都会在另一个世界关注着我。又是一年春节到,毫不忌讳地配上红红的灯笼和对联,祝福所有的朋友过年快乐,快乐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