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梦》第三十八回《林潇湘魁夺菊花诗 薛蘅芜讽和螃蟹咏》中,宝钗的“螃蟹诗”被众人评为“食螃蟹绝唱”。
桂霭桐阴坐举觞,长安涎口盼重阳。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
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于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馀禾黍香。
这首诗被后代研究者认为是“讥讽世人”所作, 读来是别有一番深意的。
“桂霭桐阴坐举觞,长安涎口盼重阳”。
“霭”本义是有关“云气”的意思,在这里的“桂霭”引申为“桂花的香气”的意思。
“长安涎口”:代指国都中贪嘴之徒,形容官员贪腐
由“长安涎口”可以推测这句话的主语就是指那些贪污腐败的达官贵人。
那些在桂花香中,梧桐树荫底下坐着拿起酒杯饮酒的达官贵人们,一个个都贪嘴期盼重阳佳节的到来。
重阳佳节,对于那些贪污腐败的达官贵人们来说又是一个饮酒作乐的大好时机。
所谓佳节,不过又是一个可以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聚会好时节。
坐的地方还是“桂霭桐阴”,看起来倒是别有一番雅致。
只是哪有像王羲之在《兰亭集序》中记载的那样,在“茂林修竹”、“清流激湍”处,“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但“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的雅情呢?
到底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lǐ)。
而且宝钗还举“长安”为说。
长安是很多个朝代的首都,连在皇城脚下都这么腐败,那就更别说远离皇城的地方了。腐败之气只有增多,没有减少的。
“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
“皮里春秋”:指藏在心里不说出来的言论,也说“皮里阳秋”
(螃蟹在行走的时候),它看眼前道路的时候是没有调理秩序的(意思是说只管横冲直撞),螃蟹壳子下面空有黑色和黄色的蟹脂蟹膏。
在这里,宝钗就把那些“贪污腐败的达官贵人们”比喻成了“螃蟹”。
走路不看脚下,横冲直冲的样子不就是横行霸道的表现吗?
因为心中没有敬畏,所以目中无人,无法无天,所以整天依仗权势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而往往这种总是在众人面前吹嘘“老子天下第一”的人,实际上是没有什么真才实学的。
实际上皮囊底下也就不过是“空黑黄”罢了。
在这里的“空黑黄”就是说“空有那些沽名钓誉的想法花样”。
很多真正的“卧龙凤雏”,说不定你前去“三顾茅庐”人家还不待见呢,因为“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他们只肯在时机到了的时候才肯出山,否则宁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其实做人呐,还是要凭借真才实学,否则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哪怕沽名钓誉收获了那些“镜中花、水中月”,又如何?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若是这些“心机手段”比亲妈还亲,那人伦天理也就败北给这些了,可笑可悲。
“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
“菊”在这里指“菊花酒”,中医证明,菊花药性甘寒微苦,有疏风除热、养肝明目、消炎解毒之功。菊花酒有清热解毒、明目祛风、平肝疏肺、益阴滋肾的药用价值。
一般的酒是抵挡不住螃蟹的腥味的,所以还得喝菊花酒。螃蟹是寒性食物,所以要加点姜末来防止在体内积冷。
表面上看上去是饮食十分考究,注意养生。
但换个角度来看,把这些“贪污腐败的达官贵人”比作“螃蟹”之后,这“菊花酒去腥”,“加姜末驱寒”不就是在“为民消灾”,消除他们对人们的不好影响吗?
只是光吃这“螃蟹”,或许“不去腥”、“积了寒”还只是对身体上有不好影响,只是这些“禄蠹”们可不光残害人们的身体健康,更多的在精神上也是折磨他人。
很多时候,精神上的打压比身体上疾病的痛苦更令人饱受折磨。
或者,也可以把“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当成是一道十分讲究的菜肴,当成一道考虑周全的,精心准备的“螃蟹宴”。
这样看来,就是把“螃蟹”们用“外物”来美化了,很有些“附庸风雅”的味道。
像什么为了装点门面而结交名士,从事有关文化的活动,显得自己很有才学。
像什么过去很多达官贵人,王孙公子除了满肚子油水以外并没有什么才学,可是他们有权有势之后又觉得自己还差一个“有才”的形象。所以他们就专门找一些真正有才学的“布衣”文人替他们写书写文章,然后写上他们自己的名字沽名钓誉。
甚至社会贪污腐败的风气再甚一点,他们还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势去让别人替他们作弊考试,然后给他们自己谋得一个官职呢。
若是有骨气的文人,说不定也不愿意进他们家做“幕僚”吧。
“于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馀禾黍香”。
“落釜”是“放在锅子里去煮”的意思
只是现如今被放在锅子里去煮又有什么好处呢?曾经在月光下的水边生存的螃蟹,现在只剩吃螃蟹烧剩下的禾黍香气了。
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曾经“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也好,“黄钟毁弃,瓦釜雷鸣”也罢,反正害人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这边的“禾黍香”应该就有些“好人流芳百世,恶人遗臭万年”的味道。
因为“禾黍”是用来烧螃蟹的,所以和“螃蟹”是对立面,所以它的“香”就代表了对抗恶势力的清流。
宝钗这篇诗作能被评为“咏螃蟹绝唱”也是贵在含义深刻。
别看她平日里总是不声不响,其实很多东西在心里都是明白的,只是不说罢了。
宝钗是一个很“大智若愚”的姑娘。
有时候,明眼人又何必说破,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