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美人如良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从历史到文学,从现实到传说,从来绝美至极的女子都难能寿终正寝,或者疾病缠身,或者命途多舛,仿佛上天也妒其容颜。正如清朝女子赵艳雪那首广为流传的《悼金夫人》诗里写的那样:

逝水韶华去莫留,漫伤林下失风流。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都有哪些女子能称之为美人呢?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魏美人;是乌云秀发,杏脸桃腮,眉如春山浅淡,眼若秋波宛转的狐狸精苏妲己;是未见其人,先闻其香,让其他女人再也入不了乔峰眼的阿朱;是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的林黛玉;是雪作肌肤,花为肚肠的尤二姐;是容颜倾城,舞姿美艳的虞姬......

她们同样美貌,同样不得善终。倾国倾城的女子总是容易和政治斗争、后宫风云扯上关系,她们的容貌带来的不只是王孙贵族倾慕的眼光和荣华富贵,还有权利游戏的漩涡和嫉妒的刀刃。比如被割鼻子的魏美人,和被折磨得痛苦不堪后自杀的尤二姐。

很多人都知道郑袖是何许人也。读《战国策·楚策》,读到一个人物的三次出场,她就是楚怀王之夫人郑袖。再加上《韩非子·内储说下》、《史记》、《资治通鉴》等典籍的有关记载,使郑袖这个人物的形象跃然纸上。

她妩媚又有心计,哄得怀王一愣一愣,什么都听她的,但楚怀王毕竟是男人,而且是个对美色颇有钻研的男人,当魏国送来了天姿国色的美人时,楚怀王倒在了美人的石榴裙下,郑袖便黯然失色了。尽管楚怀王十分顾忌夫人的感受,将魏国美人藏在小院,还是挡不住郑袖疯狂的嫉妒心。先看《战国策·楚策四》里“魏王遗楚王美人章”:

夫人郑袖知王之说新人也,甚爱新人,衣服玩好,择其所喜而为之;宫室卧具,择其所善而为之。爱之甚于王。王曰:“妇人所以事夫者,色也;而妒者,其情也。今郑袖知寡人之说新人也,其爱之甚于寡人,此孝子所以事亲,忠臣之所以事君也。”

郑袖知王以己为不妒也,因谓新人曰:“王爱子美矣。虽然,恶子之鼻。子为见王,则必掩子鼻。”新人见王,因掩其鼻。王谓郑袖曰:“夫新人见寡人,则掩其鼻,何也?”郑袖曰:“妾知也。”王曰:“虽恶,必言之。”郑袖曰:“其似恶闻君王之臭也。”王曰:“悍哉!”令劓之,无使逆命。

什么意思呢?就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先接近目标,千方百计对她好,好吃好穿好玩好用的都先给她,让楚怀王看到这一切并以为自己真心把对方当姐妹,一点都不嫉妒。这样一来挣得了自己在楚怀王面前的形象,二来轻易就骗取了涉世未深的魏美人的友谊和信任。

然后就顺利展开报复计划,对魏美人说:哎呀,你哪里都好,就是鼻子有点歪,下次见到大王要一定要遮住哦。美人一听,多亏了姐姐提醒啊,赶紧遮了起来。

劓是中国古代的一种刑罚,始于夏朝,属五刑内肉刑的一种,被处劓刑的受刑人被割去鼻子。于是,魏美人就被楚怀王这个疑心重又不自信的蠢男人割了鼻子。

李白在《惧谗》中也予以魏美人几多同情:“魏姝信郑袖,掩袂对怀王。一惑巧言子,朱颜成死伤。”

(二)

再来看看王熙凤和尤二姐,与郑袖对付魏美人的招数如出一辙,但王熙凤更加歹毒利落,步步为营,招招制敌,不惜牵扯一干人等为她的妒忌买单。

曹雪芹对于自己笔下的尤二姐是非常看重的,几乎是不厌其烦地在强调她的美丽。除了“雪作肌肤,花为肚肠”的奇笔外,还有“只穿着大红小袄,散挽乌云,满脸春色”的夺人妩媚,宝玉的评价“尤物”既自然又中肯无比,更借贾琏之口渲染了她美貌:“人人都说我们那夜叉婆齐整,如今我看来,给你拾鞋也不要。”就是死后,尤二姐的容颜也依旧“像活着时那样,依旧美艳动人”

无疑尤二姐比王熙凤更美,得知贾琏在外偷娶尤二姐之后,王熙凤气得冒烟,但她冷静后一想,气也没用,还是想想办法怎么解决,于是计上心头。

王熙凤先是找到尤二姐,对她动情哭诉:“今日二爷私娶姐姐在外,若别人则怒,我则以为幸。正是天地神佛不忍我被小人们诽谤,故生此事。我今来求姐姐进去和我一样同居同处,同分同例,同侍公婆,同谏丈夫。喜则同喜,悲则同悲,情似亲妹,和比骨肉。不但那起小人见了,自悔从前错认了我,就是二爷来家一见,他作丈夫之人,心中也未免暗悔。所以姐姐竟是我的大恩人,使我从前之名一洗无余了。若姐姐不随奴去,奴亦情愿在此相陪。奴愿作妹子,每日伏侍姐姐梳头洗面。只求姐姐在二爷跟前替我好言方便方便,容我一席之地安身,奴死也愿意。”(这段原话篇幅有点长,我省了一些)

这些话句句戳了尤二姐的心啊,尤二姐是个可怜人,从小也没得到过什么关爱,被王熙凤这般糖衣炮弹轰炸后便说:“今日既遇见姐姐,这一进去,凡事只凭姐姐料理。我也来的日子浅,也不曾当过家,世事不明白,如何敢作主。这几件箱笼拿进去罢。我也没有什么东西,那也不过是二爷的。”

然而回去之后,日子就不好过了。王熙凤一面把尤二姐身边的丫头调离,换来自己的人“善姐”,但是善姐并不善,她才来了三天后就不肯替尤三姐跑腿,后来索性连饭食也不按时供应。一面指使尤二姐未婚夫张华告贾链,自己却在后面充好人去官府打点贿赂,两人暗自谋和将事情闹大,事后为了斩草除根,派人设法“务将张华治死,方剪草除根,保住自己的名声”。

官司一起,她就以此为由大闹宁国府,对尤氏、贾蓉母子大肆辱骂,哭闹勒索,而最后贾蓉等还得说:“到底是婶子宽宏大量,足智多谋。”这还不算什么,王熙凤转身回到荣国府,带尤二姐去见贾母,请求贾母允许丈夫娶尤二姐为妾,其目的当然是让贾母知道尤二姐并非善类,让她失去贾府中最高统治者的信任和喜爱。

做好以上工作,王熙凤就开始利用舆论风波来孤立尤二姐。凤姐说尤二姐“做女孩儿就不干净”,下人也跟着说,而且对尤二姐态度越来越恶劣,尤二姐简直快得抑郁症了,而凤姐却装病不理。此时,贾琏又娶秋桐为妾,王熙凤又气得半死,不过,不是有句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虽说痛恨秋桐,王熙凤还是巴着煽动秋桐,让她天天泼妇骂街一般地辱骂二姐,自己则看着她们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

后来尤二姐病体怀孕,被庸医下错掉了胎,病情转重,王熙凤暗喜,却又装得好像“比贾琏更急十倍”,烧香祈求尤氏痊愈,情愿自己有病。终于,尤二姐忍受不住各种打击,吞金自尽了。

倾国倾城也好,红颜祸水也好,都难逃命运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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