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黄昏,一个人静静地穿过岳麓书院,来到后门的爱晚亭。青枫峡的枫叶此时尚未经历季节的风霜,含蓄的绿着。亭畔的湖泊清澈如镜,我分明看到镜中倒影着许多满腹经纶的学者。我喜欢用学者来称呼他们,他们是纯粹意义上的个体,无需世俗的附庸。
朱熹,王阳明,左宗棠等一个个名字如雷贯耳,他们是否也在某个夏日的黄昏,坐在这亭畔发呆沉思呢?在辽阔的时间和空间里,一本本学术专著就是他们生命的坐标,而我的坐标又是什么?周围的景色玄妙了起来,层层叠叠的枫叶闪烁着文化的光泽。“它们让我仰视。”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风优雅地行走在山谷里,翻动了爱晚亭千年前的契约。
在古老的契约里,我终于读懂了“爱晚亭”。乾隆时期,某一穷书生去拜访院长罗典,罗典没有接见他,书生便跑到书院后山的红叶亭,题了杜牧的《山行》,整首七绝少了两个字,“爱”和“晚”,罗典知道后很惭愧,身为书院院长不懂爱惜晚辈,以贫富论才华。罗典把红叶亭改名为“爱晚亭”作为警诫,以提醒后来岳麓书院的院长。
这是一场贫贱与富贵,求学和问道的邂逅。爱晚亭在满山春华秋叶的见证中,信守着它的诺言。我想,或许这就是“惟楚有才,于斯为盛”的源点吧!
岳麓书院延绵千年,它存在的意义早就超越了所谓的教育机构,更多的是沉淀了文化人格的大气候。我痴想着,那个穷书生既然有勇气独自上书院求见院长,必有他过人之处。罗典的一念之间,倒底错过了什么?那个穷书生的命运又如何?我又想起一个不合群女孩,在最美丽的年华里,拿着不到最低工资的薪酬,整整四年,她吃着大白菜,读着从旧书摊淘来的书,忍受着同事的排斥。我一直不明白,她这是何苦?难道她和书生一样想用自已的才华踏入某个门槛?只是这门槛太高,等级太森严了。
“人生的目标真是越来越不清晰了。”我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又一次提醒自已,要从日常生活的琐事中抬起头,向上看,向着高远,看到巍峨和高耸,看到自由和辽阔。而此时,夕阳正静静的倒映在湖面,有种瑰丽的安祥,我看到自已的身影隐在一片清澈的虚无里。爱晚亭的四角分明如羽翼般轻轻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