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宫纪事】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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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  较

“既如此,只好在宫主面前献丑了。”苍萝微微抿唇,谦和一笑,跪坐着低头行礼。

桃桃初欣慰,用目光给与鼓励,复见她依然端坐不动,又满腹诧异。大胤女巫多为舞巫,若要展示自身巫艺,至少要起身舒展,寻一处较大的空地。

她不解地望向苍萝,却见她屏息凝神,双眼微阖,神情舒展而放松,面容看起来比刚才愈发平和超脱。“难不成......”桃桃一阵心颤,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面前这姑娘看着才多大年纪,怎么会...?

"于以采苹?南涧之滨;于以采藻?于彼行潦。于以盛之?维筐及筥;于以湘之?维錡及釜。"未及询问,桃桃耳边响起了低切清隽的歌声,她抬眼望向苍萝,只见对方入定一般,面带微笑,双唇缓动,一字一句,吟唱着不知什么地方的调子。

苍萝忽地睁开双眼,歌声变为哼唱,抬手轻抚席案。桃桃顺着她双手看去,只见深绛色的案台恍然化成一池碧水,池中宾草从无到有,一颗颗缓慢生长起来,在风中纤弱摇摆,从寥落零几,到叶丛繁茂。待其密满枝叶,又被纤白灵巧地手,缓缓摘去......

这幻象持续大约片刻,案中涟漪缓缓散去,飘荡摇摆的涟漪又回复成坚实硬挺的案面,上面的果子和点心也依然摆在原位。苍萝微笑着望向桃桃,似在询问她是否满意。

过了许久,桃桃才回过心神,惊讶地脱口而出,“你.....竟然是灵巫?”问完又觉语气过于莽撞,轻咳端肃道,“姑娘年纪轻轻,竟有如此修为,桃桃甚是佩服。”

舞巫易成,灵巫难修,这是巫祝界常年流传的一句俗语。修习灵巫,凝聚灵气不算最难,难在要自始至终守住心中的坚定平和,不可产生一丝戾气杂念,不得杀生犯戒,还需终年茹素。

苍萝摆摆手道,“我本愚钝,修习灵巫,全赖上天机缘,非己之力所为。”之后,便向桃桃讲述,自己自幼被父母遗弃,眺辛巫师将她捡回西延山,见她灵气微现,便以山中各类珍蔬草药哺育她云云。这些,都是她和眺辛师父商议好的说辞。但凡有好事者去西延山打探,也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此来绎方,是为寻亲。自幼长至此,我从未下过西延山,不晓世事。师父怕我在外无以为生,嘱我到宫庙碰碰运气。他言西延山桃李遍天下,宫庙中或许会遇到师兄师姐,也好互相照拂一二。没成想,经有幸得桃桃宫主亲自接见。”苍萝话语中一片切切诚恳,说到最后经有些许哽咽。

“女巫言重,看来,这冥冥中似有天意。”大胤虽重祭祀,但除了胤都,其余小邦偏方,并非都能求到灵巫。灵巫稀有,可遇而不可求。桃桃本就喜庆的脸上,如今更是乐开了花,“女巫既至我朝露宫,于我绎方也是一大幸事。今后,还有赖女巫多多帮衬。”

苍萝出来的时候,桃桃亲自将她送至偏院门前。之前领她进门的那名小臣仍在外候着。

苍萝拜别之时,为表感激,又抬臂俯身行完整大礼,却听呲啦一声,外袍腋下至手肘部位被扯了个不大不小的口子。苍萝一副困窘至极的表情,不知所措,似乎是觉得在宫主面前丢了很大的脸。

桃桃一边安抚,一边对那小臣说道,“快带女巫到后院缀衣小臣处找套合适的衣裳。”想了想又道“一会儿,将腰牌信物等一应物件也都领了,再送女巫出宫。”

转头又对苍萝解释道,“本想等我这边收拾妥当,再为各位巫祝量体裁衣,分配固定居所。今日女巫先将就着寻套尺寸差不多的应应急。取了腰牌,近期过来商议事情进出也会方便一些。”仿佛苍萝旧衣褴褛,倒是她的问题。

她这般体谅,倒教苍萝更是过意不去,彼此又寒暄致谢过后,才总算离开了西院。

缀衣小臣听过领路小臣转达的命令,为苍萝挑了一套寻常女巫的服饰。与桃桃穿得那身制式一样,只是颜色和做工略有不同。也是素白的交领右衽短衣,却没有她那些华丽的银线暗纹。外裙不是鲜亮明丽的茜色,而是深幽碧华的青蔥,倒也显得端庄大方。

腰牌手信等一应什物领取齐全后,小臣便带着苍萝缓缓向宫庙外门走去。仍是需要穿过石路长廊,一步三绕。若非有人带路,苍萝觉得自己一定会在这深庙之中迷路,找不到大门出口。

正午的阳光更加炽烈,让人隐隐感到春日和煦的气息。苍萝跟着小臣走在长廊之中,不似早上般充满对不确定的担忧。至今为止,一切似乎都按照她之前的设想进行,毫无偏差,她也稍微放松了些。心情轻快之间,她微微抬头,欣赏起周围的景色来。

远远看到对面走来一人,淄衣白靴,墨发披散,身量颀长清俊,看打扮像是名觋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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