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宫纪事】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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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  见

远远望见小臣领了答复回来,苍萝略抻了抻身上那件暗灰长袍,将背挺得更直。虽也算见过大世面,但此时她的心中仍是些微紧张。

小臣细碎小步走到近前,弯腰举手,缓缓施礼,微笑着对苍萝道“宫主愿与女巫当面一叙”。苍萝心中略定,面上却是不显,从容回礼道“那便有劳臣官”。那小臣便侧过半个身子,向前引路。苍萝紧跟其后,进入太和庙中。

冬末的寒气虽积郁未散,但太阳一出,却隐隐有了春日降临的征兆。

太和庙居于城东边沿的一处矮山之上,面积不算很大,称不上威严雄壮,却借着居高的态势,有着极其开阔的视野。庙中石路长廊,一步三绕,想必到了春夏葱郁之时,也处处都是秀美景致。

此时,清晨的日头斜照,阳光穿过朗角檐隙,照在安静行走的两人身上,竟隐隐带着些闲适味道。

绕过正殿厅堂,又走了一些时间,来到庙西一侧偏院。小臣将步履放缓,低头侧身,请苍萝进去,自己则在外等候。

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侧立院中,望着比苍萝年纪稍轻,正指挥着来来往往的下臣宫奴们整理各种祭祀用品。弯月细眉,剪水明眸,红彤彤的润唇,在嘴角处微微翘起,整个面庞都带着活泼泼的喜意。

她虽身着制式的巫女服饰,但与一般的又稍有不同。素白的交领右衽短衣绣着精致方胜暗纹,宽带下的百褶外群用的极鲜亮的茜色,映的整个人更加娇俏滟潋。许是久立院中,怕寒气侵体,还松垮的披了一件长及足踝的羊羔皮外罩,虽不十分华贵,但也衬出举手投足间的雍容气度。

苍萝心下了然,这便是予丁曾向她提到王子骊,绎方王和已故王后唯一的幼女,亦是朝露宫宫主。

她聚敛心神,走到女子面前,郑重行了一套大礼,“小女特来宫庙自荐,蒙宫主不弃面见。”

“巫女这般谦和有礼,真是教桃桃惭愧不已”,少女清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夹杂着欢欣喜意,如夏日午后奔流的小溪,令人闻之不禁心生雀跃。

她俯身扶起苍萝,引她走入西屋,一边略有抱歉地说道,“本应在正厅大堂与巫女相叙,却奈何春祭将至,需要操劳的事务过多,实难抽身,还望巫女切莫为意。”

她语气诚恳,不似客套,倒教苍萝生出些许诧异。偌大的方国宫庙,居然找不出得力的管事,还需宫主亲自出面督办这些细末之事。更何况,这宫主还不是一般的女官。

许是她的惊异有些显现,桃桃善解人意的解释道,“说来倒也不怕巫女笑话,绎方虽独占一隅,但到底也是小邦寡民,之前未有专司祭祀的宫庙,一应事物全赖庙中贞人一个操劳。光是占卜作册已经够他烦扰,祭祀的事情只能是略微看顾。”说着,两人已进入房中,面对面端肃跪坐。

苍萝点头表示理解,静静听桃桃继续述说,“我这朝露宫也是刚刚在庙中分立不久,缺人短物在所难免,又怕之前这帮下臣们懒散惯了,不知尽力,少不得自己跑来这里安排督促。”她说着,还不忘请苍萝尝一尝席案上摆着的几盘果子。

苍萝也渐渐明白了桃桃为何待自己如此热情,甚至没有深究细问她的来历,就已然迎她入到宫庙深处。朝露宫正是缺人用人之际,春日大祭就要举行,有名门大派的巫女不请自来,简直就是雪中送碳。苍萝不得不再次佩服予丁的深谋远虑,选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

不过,朝露宫终究不是街边随便的地摊商户,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得了门,上得了祭台。该考量的终归还是要考量。

桃桃从袖中掏出一方竹牌,正是早前苍萝托小臣通传时的信物。她微笑不语,伸手递还给苍萝,一边默默打量对方。

苍萝今日特意穿着眺辛巫师送给她的那件袍子,西延山上立志求巫问祝的学徒们,平日里都穿着这样的交领长衣。她还将头发仔细地编成细辫,缠绕盘扎起来,用木簪紧紧别好,也是依照着西延山上经年不变的样式。今日的苍萝,从头到脚就是一名刚刚出师的巫女装扮,任谁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我请贞人验过”,桃桃依旧笑意莹莹,眼底却闪着之前未见的剔透和精明,“这竹牌的确是西延山眺辛师父门徒之令牌。他也曾是令师之高徒,说起来,你们也算的上是师兄妹。”

苍萝面上波澜不惊,没有丝毫不满和愤慨,默默点头,表示理解。再者,桃桃生长在深宫之中,又怎么会是真的毫无心机,一团天真烂漫?

桃桃面上笑容更胜,语速却是缓了下来,似乎在斟酌遣词,“巫女这一身行动作派,端方肃朗,舒阔沉稳,的确是名门大派的作风,令桃桃心生敬意。不知.......巫女能否展示一下技艺,也好让桃桃开开眼界?”

苍萝明白,她虽说得客气,却是想要验一验自己到底有几分真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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