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我已经对你们说了，是要叫我的喜乐存在你们心里，并叫你们的喜乐可以满足。」（约翰福音15:11）
美国的父亲节是每年六月的第三个星期天。
过去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每逢这个节日我和妹妹会请两老到餐厅小小庆祝（这方面妹妹比我做得多，多亏这些年来当我忙孩子无暇抽身时，她和妹婿常花时间陪爸妈）。记得刚搬来美国时，对此地文化还不熟悉，有一年父亲节，我和妹妹彻底忘了这个节日。下班回家满脸倦容但期待女儿有所表示的父亲，对女儿的表现大为光火。当时我们姐妹俩一时不理解为何父亲怒火升天，後来明白後，自此不敢忘记父亲节与他的生日。相较之下，母亲对这些事情丝毫不放在心上。
今年想用一个不一样的方式来表达对父亲的感谢，我决定在周五下午回家陪他到团契聚会，过一晚，隔天再回自己的家。
爸爸的教会是孕育我属灵生命的第一个家。从十八岁初次踏进那所教会，到大学毕业丶求职丶工作转调到香港，教会里的牧师丶师母与弟兄姊妹看着我长大，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我的家人。结婚生女之後，我有了自己的教会，较少踏足爸妈的教会。但心底知道，这些年来如果没有教会的支撑与基督肢体的互相守望，爸妈的属灵生命不可能走到今天。
於是，上周五陪父亲到团契像是回娘家。团契里虽有一半以上的人我不认识，但是常听爸爸聊天时提起，感觉上他们并不陌生。老人家爱面子，有个中年女儿陪他聚会，嘴角不时地上扬，逢到不认识我的人便简单介绍：这是我的大女儿。
回到家时已经十点多。他并不知道我要睡在家里，因此当发现我没有赶着回自己的家时，喜出望外。
「你晚上不回去，两个女儿可以吗？」 他兴奋地问我。
「都不是小孩了，晚上也没什麽事。」听我这样解释，老人家赶紧到衣橱子里取出乾净的床单和枕头套。
上次睡在这个屋子里是去年的事了。当时母亲刚过世，那天殡仪馆的人把母亲的大体从安宁病房移走，我陪父亲回到家，原本不大的屋子因为女主人的缺席显得特别空旷。当晚，我睡在母亲的床上，连续几个星期来的身心疲惫，暂时画上一个句点。天气热，又隔着墙壁，整晚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搅扰（难怪母亲生前的睡眠品质一直不好），只好换到爸爸的电脑房。
随着年纪的增长，我对自己的床有了依赖与眷恋。整晚，躺在沙发床上，翻来覆去就是不习惯。心想为了陪父亲，失的眠隔天再补回来就得了。
难得女儿回家，父亲清早即起（他平常也是早起的人啦），开始煎蛋丶煮咖啡丶打果汁，顺便把一周来该洗的衣服丢进洗衣机里。
好了，不到清晨六点半，家里已有洗衣机丶煎蛋丶水龙头丶加上果汁机的声音，五点才入睡的我，被这所有的噪音吵醒，一把怒火升起：一个温馨的父亲节周末，为什麽就被你这麽破坏了？
顶着惺忪的双眼，我压抑自己的情绪，牙也没刷，走到楼下，跟在厨房里正要递给我一杯新鲜果汁的父亲说：「爸，现在几点你知道吗？」
他愣了一下，没意会过来。
「你不是向来早睡早起吗？我以为你醒了？」
「我整晚没睡好，六点钟又被你吵醒了。你一大早起来洗衣服丶打果汁，想过我还在休息吗？就算我早睡早起，你也要体会家里面有另外一个人在，要尊重她的作息啊！」我像个母亲教训孩子一样越说越大声，骂完转头就到楼上去梳洗。
再下楼时，老爸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女儿啊，对不起，我把你吵醒了，没想到你没睡好。真的对不起！」这下换我变得过意不去。事情怎麽变成这样呢？明明是他不对啊。
「拜托好不好？这有什麽好哭的啊？爸！」我发觉自己对他越来越没有耐心，过去对母亲不是这样的。
「你知道我现在一个人的日子多麽难过？教会里的刘妈妈上次在团契里分享，说她的丈夫过世後，她花了五年的时间才走出来。我这才一年呢......唉！」又来了。我知道未来的三十分钟，我得耐着性子，听他一遍遍地叙述母亲走後老年单身的艰苦与悲哀。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老爸，但是你能怎麽办呢？日子要过啊，你要选择悲伤的过，还是感恩的过，没有人能强迫你。
「爸，想想孙妈妈丶劳太太丶孽阿姨，她们不都一个人吗？何况这些人的儿女都住在外地，你两个女儿都在身边啊！」我一次次地提醒他。
「我知道，我知道。这些我都感谢神！因为你是我女儿，我才跟你吐这些苦水，平时我也打起精神来过日子的，你看我，一个人不把日子过得挺充实的吗？」
此时早晨八点多，灿烂的金光已经从玻璃门外洒进屋子。突然，他的目光转向院子里的菜圃。
「啊呀，差点忘记了，通常这个时候我一群鸟朋友会飞来院子里找东西吃。我还没为它们预备早餐呢！」
在他晚年二度单身的日子里，除了教会弟兄姊妹之外，上帝也贴心地为父亲预备了一群鸟伴儿，每天固定到他的小院子里觅食，为他的生活增添了几许情趣。
想讨父亲欢心，让他喜乐的意愿，差点就中了恶者的计谋，而坏了大事。
我不让早上的小小情绪风暴，破坏一整天的心情。
吃完早餐後，我陪父亲到社区公园里走路，顺便绕到图书馆。他说母亲过世前，他经常一个人到图书馆里看报。他向来是一个会自得其乐的人，可能年轻单身的时候，就这麽打发家人不在身边的日子吧。
作者说，当他执意相信喜乐的时候，「某种不一样的东西已经进入了我的存在，这是种新的信任，新的放松能力以及顺应事情接踵而来的能力。」我期盼，愿意顺服喜乐主人的心志，也让自己经历某种性格上的深刻转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