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条大街小巷
每个人的嘴里
见面第一句话
就是恭喜恭喜
恭喜恭喜恭喜你呀
恭喜恭喜恭喜你”
记忆中的年味总是伴着歌声开始的,当我还躺在床上,从被窝里慢慢钻出脑袋投入南方清冷的冬的怀抱,歌曲的声音刚好让我从梦中慢慢醒来,热闹中透着安静,安静里又充满了喜悦。
这个时候,我总喜欢在暖和的被窝里躺上几分钟,静静享受熟悉的年味。一首《恭喜恭喜》或《新年好》,脑子里描绘着这样的画面:爷爷一大早就起床,打开那比我年纪还大的黑白电视,在VCD播放机里放入从我有记忆开始就存在的CD,然后用这样独特的方式唤醒沉睡中的我们。
所以直到现在想起过年,最先出现在脑海的就是那跳跃的节奏,没有画面,亦没有文字,有的只是“哼哼”的调子。
南方的冬天,室内和室外是一样的温度,所以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熬一锅热乎乎的大米粥,然后用它来——糊对联。熬好的大米粥粘性十分好,并且来年再贴的时候也非常容易将旧对联撕下来。盛一碗热气腾腾的大米粥,再放上一把浆糊刷,这就是我们所有的工具了。
在我还小,买东西还不流行送对联的时候,我们家的对联都是由爷爷亲手写的,那个时候我们兄弟姐妹们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读对联。小孩子的世界里总是充满好奇,为什么有的对联长,有的对联短,有的对联年年都在变,有的对联年年都是一个样,比如那贴在猪圈两边的“五谷丰登”,“六畜兴旺”。时间如白驹过隙,那个曾经傻傻的对着爸爸喊“爸爸,你的‘福’字贴倒了”的小女孩,现在已经可以踩在楼梯上帮爸爸拿着对联最高处了。
年夜饭照旧是最值得期待的一部分,辛劳换来的团聚和共享,是对一年忙碌最好的总结。厨房里,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大伯大妈,叔叔婶婶都在忙碌着。有的洗菜,有的摘菜,有的切菜,有的掌大厨。我们家每一个人都有一道拿手菜,比如奶奶的糖醋排骨,大伯的小炒牛肉,还有爸爸的葛粉圆子。而我们小孩子则一会儿这里看看,一会儿那里转转,帮这个摘摘菜,帮那个拿拿碗,当然更多的时候是溜到厨房里用手钳菜吃。
这一天,所有的忙碌都是一种幸福,小河边洗菜的妇女用她们辛勤的双手带来了全家一年的幸福;炉灶边,掌勺的男人们用一年的辛劳换来了一个家庭的富足。在这样一个节日里,人们在食物上感受乡土人情的凝聚,也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提升感知幸福的能力。
觥筹交错间,都是人们幸福的笑脸。多少亲密的话语,都融在碰撞的酒杯中,多少无声的牵挂,都寄托在互夹的菜肴中。古老的圆桌,雕刻着记忆的年轮,一圈圈一道道写的都是思念。
晚餐过后,注定是最欢乐的时刻。大人们围着麻将桌,嗑着瓜子,吃着坚果,聊着一年里的各种故事。而我们呢?自然少不了烟花和炮竹。南方乡村特有的宽大的水门汀,被我们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烟花,有会旋转的蝴蝶,有会鸣叫的蜜蜂,还有会喷火的雪娃娃。
南方的夜晚自是没有妖娆的风,湿润的空气自带冰清玉洁的气息。乡间的小路充满了泥土的气息,冬天的夜晚也出奇的安静。几个小伙伴沿着乡间小道一路谈天说地。远处,灯火阑珊,屋外,大红灯笼伴着乡间的风摇曳生姿,屋内,暖黄色的灯光傍着欢声笑语不可言说。近处,溪水缓缓流动,倾泻而下的月光为其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霜。 热闹的春节我们却更享受这种安静,这一年,天南地北各自飞的伙伴终于又相聚,那些年少无知的誓言却也依旧能真切的实现。那些年,看《还珠格格》,期待的云南大理,红尘作伴的潇洒,此时此刻却也贪恋这种简单的满足。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花谢了花开,人却没办法再回头,也只好拿着珍惜时光不要回头的借口催着自己向前走。物是人非花落尽的凄凉不适合这样节日的言说。这一刻,该诉说花好月圆人团聚的美好。只是这样的年味却也是记忆中的味道了。时代的步伐总是带走一些繁琐陈旧的物件和记忆,快节奏的生活总抛弃那些看似无用的方式。只是,剔除了这些的节日还剩下什么?是大鱼大肉的酒桌?色彩愈加缤纷的烟火?还是更大更多的红包?更艳更美的衣着?
这些年,花落花开也总有执着者,守着那一份味道,舌尖上家乡的气息,那些繁琐精致的食物;守着那一些规矩,晨起扫洒庭除,祭拜祖先,任风吹雨打雪落无声,任山高路远草木丛生;守着那一声问候,“新年好”,“恭喜发财”,“祝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也许变的不变的都在我们心里。春节,或许终有一天,会淡化为日历上一个寻常的符号,定格为记忆里的一种味道。然而,瑞雪总落无声,生活永远向前,只要不变的时节如期而至,年味自会以其无声之势在空气中慢慢发酵,直到香味足够浓郁了又一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