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军:黑鱼窝儿
天,红彤彤的,像个木偶一样,摆成了同一个姿势。一条黄狗耷拉着耳朵,从那虚掩的门缝里钻了出来,趴在门前的台阶上,伸出了长长的舌头喘着粗气,即使有人经过时,它竟然连一些撕咬的动作都没有。
瓦片上丝瓜的藤蔓,使出了浑身的解数,眼巴巴的望着屋檐下那块阴凉的地方,可藤上的卷须终究没能找到一个可以攀爬的力点,我找了一根布条,将它牵引到窗户的护栏上,花开的那一刻,它竟然咧开了嘴巴,对着我浅浅一笑。这炎热的夏天,原来不只是针对人的。
空气有了些许松动,知了喊破了喉咙,可阳光还是像钻头一样,穿过了厚重的墙壁,将每一个房间都烤得滚熟。邻居一个刚生孩子不久的年轻母亲探出头来,从屋里伸出一根细长的竹杆,将晒在门外篱笆上的尿布挑了回来,折成手帕大小,轻轻的平放在一个匾子里面。
“咦,黑鱼窝儿。”河边巴沟草丛里传来一个男人自言自语的声音。原来是邻队的秃爹,秃爹脾气古怪,天越是热他越喜欢在河边溜达。
秃爹名如其人,头顶少了块碗大的头发,辈分又长,村里人不分老少,一致称呼他为“秃爹”。
世上不长草的地方,我们叫它沙漠,因为这种地方缺水。但秃爹就非常奇怪,虽说头顶少了几根毛发,但只要他到过的地方,就一定有鱼。
不到两分钟,秃爹已经拿来了黑鱼竿,一根两毫米粗不到的尼龙线扣着鱼钩,秃爹将一只细小的田鸡穿上鱼钩,再用鱼线打个活结捆住田鸡的双脚,从芦柴的一个空挡位置放了下去。
一群像蝌蚪一样的小鱼在水里不时的上下窜动,偶尔会有一条长长的鱼将它尖尖的嘴唇伸出水面,秃爹果然没有看错,正是一群黑鱼窝儿游到了这里。
秃爹手执鱼竿,将鱼饵上下左右的来回跳动,他知道黑鱼喜欢吃活食。就在这时,鱼竿忽然猛地下沉,秃爹咧开了翻起的番瓜嘴,他知道黑鱼上钩了,黑鱼虽然生性凶猛,但它是个讨饭货,吃食时狼吞虎咽,只要上钩,一般情况下是很难脱钩的,秃爹双手紧握鱼竿,硬是将那四斤多重的黑鱼拉出了水面,并移到了河坡的芦柴窝里,一只脚踩住鱼的颈部,用拇指扣住黑鱼的嘴巴,将卡在黑鱼喉咙口的鱼钩取了出来,然后折了根芦柴头,从黑鱼的腮帮处穿了进去,拎着回了家。
不到一根烟的时间,秃爹竟然又扛着鱼叉走了回来,我有点大惑不解,秃爹说,你们细伢儿不懂,黑鱼窝儿基本上都是一家子在一起,夫妻形影不离,刚才我钓上来的是一条公的,那水下肯定还有一条母的,家里没有鱼饵,我只能用鱼叉了。
“那你把它们的父母都钓上岸来,那些小黑鱼怎么办?”我不禁开始为那些小黑鱼担起心来。
秃爹露出了一口’金’牙笑了笑:“难不成你还想为它们报仇?”
正在这时,只听“嗖”的一声,秃爹将鱼叉刺向了黑鱼窝儿,小黑鱼吓得四处逃散,河底里泛出了几串红色的水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