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0-31

王维《竹里馆》全诗观来,有两大元素,一为光影,一为“孤独”。两大元素相互交融,相互映衬,共同托出诗中妙境。

此之孤独,非一般人被动的心愁之孤独。而是主动地将自己置于独处状态,向内心自探。这个区别,决定了这首诗气韵格调的走向。

“独坐幽篁里”,首句开端便是独坐。而且不是在街边茶馆的独坐,而是幽篁里的独坐。四周是茂密的竹子将其包围。个人的独处与环境的封闭相和。而“幽篁”者,难免让人联想到斑驳竹影,零零碎碎地洒在王维周围,光影因素由此始。

次句作者开始弹琴,开始长啸。假如王维只是写景,也许会让人难以捉摸,但此句之言,已悄然点透主旨。只是未直接喊出,那不是王维的风格,也与这竹簧太不相配。必须是雅致而又可直连内心才可。“筝悦耳,琴悦心”,中国古琴向来与其他乐器不同。不同在于其他乐器是用来演奏给听众的,而古琴是弹给自己的内心的,或者至多二三知己好友,如伯牙子期会聚。长啸,也是独属于竹林高山,属于孤幽之人的。试问提到长啸中的绝响,有谁不会想到“七贤”里的阮籍呢?他啸出的《大人先生传》响彻山林,王维必然是读过的,不知他在这竹簧里是否会想到当年魏晋名士的潇洒与孤寂?

王维当时心里有着哪些遐想,自然是“深林人不知“了,而这里的独处与光影元素又一次被推动。本已是”幽篁“,这幽篁还在深林之中,又是在夜间。深林之厚重的封闭隔绝,月影漏进枝叶的相伴,在这里把诗人的孤独与月照深林的映照推到了顶峰。诗人有独坐、围竹、深林三重意象叠加孤独,然而又是有明月相伴,是不孤独的”孤独“,自我地寻求。有夜晚、竹篁、深林三重阴影,却又是有明月相照。”三加一“与”三加一“的配合,使这独立突兀又与周围融为一体的诗人与高悬当空,又笼润万物的明月两个形象在光影的交错斑斓中相伴着、孤独着、互相省视着。此时此刻之景,蓦然近似于张若虚独步江畔时抬头望月发出的对于往来古今,人生宇宙的感慨。只是王维什么都没有明说,没有那么激烈。他的禅宗之思让这一切至深至厚融为了至淡至雅,独属于王维的山林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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