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雄DX
(一)
丁爷爷把香喷喷的饭菜端上桌时,繁正渊和李文早已经呆张着嘴,口水直流,在他们眼前仿佛摆着满汉全席。繁正渊一时竟遗忘了缠绕在心里的悲痛,李文则很快的收摄自己的心神。
丁爷爷看着两人的馋样,不禁笑了笑,说:“饿了吧,赶紧开动筷子,趁热吃。”繁正渊和李文闻声而动,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简直是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两人只顾着吃,其他的事情也就没有时间去想了,譬如关于安如的事情等等,一切都不想了。这也许需要一个为什么,因为不仅仅只因为菜好吃他们就会忘记心中所思,但如果要他们自己讲出来一个为什么的话,大概他们也不得而知。而若真的要有一个为什么的话,那也许是因为他们都相信——早晚要在这里释放掉心中的悲悯——所以就放下了眼下的感伤。
繁正渊认为,只要安如回来,他俩见上一面,一切就会好起来,他们又会像从前那样幸福快乐 ,所以接下来的事,交给时间就可以了,时间会把安如带回到他的身边,而他只需要等待就好了。在这里陪着丁爷爷,也算是帮着安如尽了一份孝心。但他却忽略了,安如既然不辞而别,那她就不会轻易的让他见到自己!李文大概很明白这一点,只不过他愿意陪着繁正渊一起向前走,给他勇气。另外,他也可以趁此休养生息。在这儿能吃到美食,能欣赏江南的风光,如水一般的姑娘,他会因此找到一种新的心境。
一桌子的菜被两人狼吞虎咽般的给一扫而光,毫不夸张的说,丁爷爷只是坐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而已。丁爷爷笑了笑,他的笑容永远都是那样和蔼,使人感到亲切和无限的依赖。现在连繁正渊和李文都有些羡慕安如了,羡慕她能从小都吃到这样的人间美味,每天都能享受到丁爷爷无微不至的关怀。繁正渊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而李文也是单亲家庭,小时也并不十分快乐,所以这样的温馨使两人在自己的内心都产生了一种感慨。
“正渊,安如最近怎么样了,你们在外边都还好吧?”丁爷爷笑着问他。他的声音很和蔼,但繁正渊听起来却有些不舒服,特别是“你们在外边都还好吧?”这一句,在他的听来 ,更像是晴天里打了一个霹雳。他感觉那些渐渐不在的沉痛又如潮水一般不可遏制的涌上心头。任凭他要怎样去逃脱,也无法逃离苦海。他在内心挣扎,半晌都不回话。
丁爷爷看他不说话,连忙问道:“正渊,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在那边有什么事情?”
李文在一旁见到这样的情况,心知不妙,但也不能太瞒,因为这样的谎实在不好撒的太大。他连忙替繁正渊回答道:“丁爷爷是这样的,他俩还真是最近闹了一点儿不愉快,您知道,年轻人嘛,在一起总会磕磕碰碰的。您别担心,由他们去吧!嗯,安如也挺好的,她工作忙完了就会回来的。”他说完笑了笑,神情却带些严肃。
丁爷爷不太了解他,也就没有想太多。“是这样啊,正渊,你是做男朋友的,别和她一个女孩子计较,但如果她真的哪里做的不对的话,你也不能太纵容她,会惯坏的。这孩子打小就这一个毛病——惯不得。”丁爷爷笑了笑。
他不知道,繁正渊听了他的话,心里更加的难受,如同刀割铜烙一般。他在想:如果真是那样,我倒愿意惯她一辈子。本以为他振作了精神和希望,悲痛可以少些甚至不在。而现在,他却经受不了一丁点儿的考验,丁爷爷的话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刺激。他感觉希望是一张白纸,白的渺茫,使他又一次落寞的消沉。在丁爷爷看来,他似乎是在接受自己的说教,于是就很乐意的施教,没完没了的说着。却不知他说的每一个字对繁正渊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刺激。李文看出了他的心情,知道他很不愿意听丁爷爷讲关于安如的事,因为那样只会使他更加的伤心和消沉,李文不想他这样。
……
“丁爷爷,正渊在来的路上犯了晕车,身体可能有些不舒服,我想他应该是想早点休息了。”李文打断丁爷爷的话。
丁爷爷听他这么一说,连忙说道:“这样的话那就赶快回房去休息吧,我已经把房间给你们收拾好了,还是上次住的那间。”丁爷爷望了繁正渊一眼,只觉得他的神情有些呆滞,有些木然,就像是犯了晕车一样。他起身给繁正渊倒了一杯水,然后去收拾桌子。
天已经黑了,繁正渊和李文并排躺在床上,一起透过窗户看外面白白的夜色。今天晚上的月亮格外的明,窗外,被月光盖着的庭院,像泼满了牛奶一样,屋顶上的瓦楞也像是披着一层霜,看着使人不禁感到一些凉意。睡在这个屋子里,自然免不了心潮澎湃——因为这是安如的家,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繁正渊的脑子里已然闪现出想象,想象着安如小时候的样子,想她的笑脸,乖巧甜甜的声音……不知不觉的也进入了梦乡。
(二)
夏风吹得很凉,李文早已经睡着了,而繁正渊眯着又醒,这下却怎么样都睡不去!愁思满肠之间,只得出去走走,去感受夏日的夜晚是如何的凉。然而他的本意却不是来感受凉意的,只是深夜的风,着实有些冷。屋外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荡漾着柔美的月光,院子里摆放的一些东西,散发出梦幻般的莹团,格外的迷人。而这一切,又何尝不是和屋子里的东西一样能够勾起繁正渊的思念呢?
……
他虽不敢想,害怕心痛,但是脑子却不能受他的控制,他越要不想,那思绪就越如丝线一般的在他脑子里乱缠乱绕,他疯狂的向四处张望,想借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看到天空的星星,看到院墙,看到院里的花,看到院里的井,看到屋子的门,看到屋子的窗,看到窗前的人影,看到人影旁的梁柱……
“安如。”他下意识的叫了一声,又惊又喜,就像找到妈妈的孩子一般在心底流露出无法言语的激动。柱子后面的那个身影闻声颤抖了一下,却没见移动。那里,柱子的后面确实站着一个人,正是安如。李文说的没错,她一定会回来的。繁正渊也知道,但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形式。“安如。”繁正渊死死的盯着柱子,一下子冲到柱子后面,但他并没有看到安如,除了空空的柱子以外什么都没有。他的心又一次跌落到了冰点。可是他坚信自己刚才没有看错,安如的影子在他的脑海里也是有记忆的,它也是难以忘记,美丽动人的!
他感到有些不妙,这种不妙的感觉使他特别难受,那感觉不久前也出现过的。他去追寻,跑到院子外面,在巷头街尾四处张望,他的眼光扫到一个巷子转角,灯火阑珊之处,安如快速的闪了过去,留下一抹裙袂飘扬的影子在转角的灯光下。
安如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她自己也不想面对他,因为她有意要断绝这一切,如果可以,她甚至都不会回来。但她终究还是回来了,尽管她知道繁正渊会比自己早一步。她走的慢,因为她无心,因为她多虑,她怕繁正渊会突然一下子就跑到她家里去,所以就比繁正渊晚回来了。本来她只是想回来看看丁爷爷,却不知道这个家早已被她的预料给占据。
她的心里很明白,却又因为心里明白而痛着,那天的雨淋在她身上遗留的酸楚,已经成为了根深蒂固的记忆。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安如自己也不愿意告诉任何人。最迷茫的就是繁正渊了。因为爱的真诚,所以痛也来的更加的深沉,繁正渊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繁正渊望到安如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他箭一般的奔向那里。而他看到的转角的另一面,是七拐八弯是巷子,像迷宫一样。繁正渊像寻找生命一般急迫的张望寻找,然而,他看不到安如的影子,这一次,她真的藏的很好。繁正渊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而平静的瞬间里。他脑子里剩下的只有方才那个转角下灵动美丽的身影,飘然而过一缕裙摆。
“安如,我知道一定是你,你一定就在附近,可能你就在我身边,不要躲着我好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子。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们不是一直都很好的吗?你不知道,没有你我根本就无法正常的活着!你快出来,我们有话好好的说。请不要走,不要这样一声不吭的离开……那天下雨你一定淋坏了吧?你怎么不带伞?快回来好吗?你说过,不会让我把你找不见的,你快出来好吗……”繁正渊就这样不停的说着,本来就不怎么亮的巷子,在他的伤心诉说之下也仿佛变的黑了。
安如就在一旁听着——繁正渊没猜错,她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在他身后的另一个拐角。安如能听清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声哽咽。她仿佛看到他的眼泪在脸颊上不断的流,如果能够,她真想去帮他擦擦眼泪,毫无顾忌的依偎在他的怀里,给他柔情,给他自己的温柔,同时,也能让自己不那么难过。安如听着他的哭泣,他的声音渐渐地消沉了,他的声音嘶哑了。安如受不了这钻心的痛,眼泪如同叶子上的晨露滴滴落下。繁正渊呜咽着,嚎啕大哭,她抽泣,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落。但安如似乎比繁正渊清醒,她知道自己不能不舍弃这份情感。她强忍着悲伤和眼泪,克制着自己的情感将泪水擦去,将暗淡的灯光下的那唯一的一抹亮色给带走,这一次,竟永久的带走了。
(三)
世界很黑暗,没有颜色,因为黑与白不是繁正渊心里对幸福的向往。不远处的灯下走着一个人,那是个女孩儿,她披着头发,穿着白色的裙子,裙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发青。她的个子和安如差不多高,繁正渊迷离的眼睛根本就分辨不出来,说不定既使前面走着的是一个男人,繁正渊也会把他当做安如!安如在他的心底是一个很大的存在。繁正渊感觉那个人就是安如,尽管那个人的出现只是一个偶然。繁正渊爱的无法自拔,如果可以自拔的话,他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失魂落魄了。也许他永远都不会,不能把这根深蒂固如同铁索好焊牢的情思遗忘,时间也不能够动摇!就像安如把路灯下那一抹亮丽的彩色给带走,不留一点儿再次回来的信息与征兆一般的果断,再也不会遗忘了。
“安如,你还是回来了。”繁正渊突然从后面抱住那个穿白色裙子的路人。她吓了一跳,不禁“啊!”的叫了一声。“安如,你不要离开我,你知道,我舍不得你。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还是你有什么样的难言之隐?不论如何,你都要说出来,我们要一起面对才是……"
“哎呀,你是谁,你弄疼我了……”那个女孩下坏了,大惊失色的叫起来,。但是繁正渊抱得很紧,把她弄疼了,她不能忍受这般的疼痛,最终害怕之感被肌肉的疼痛给征服,于是大喊“你弄疼我了。”不过,繁正渊似没有听见,反而把她抱得更紧了,他一遍一遍的喊着安如的名字。
“安如——安如——”他的声音带着些局促和沙哑。
“你快放开我,我不是你的什么安如。”那个女孩似乎明白了身后的这个男人会突然从身后抱着她的原因了,大概她研究过“失恋者的悲伤”吧!
“正渊,你在干什么?”身后突然传来李文的责骂。李文一边喊着一边把繁正渊给拉开。“正渊,你醒醒吧。她不是安如,你看清楚,她是安如吗?安如,她是安如吗?”李文似乎也有些生气了。
他看着那个仍有余悸的女孩儿说:“对不起,让您受惊了,这个……我朋友心情有些不太好,您别介意!”李文一边拉着繁正渊一边给那个女孩儿道歉。
那个女孩儿定了定神,打量了繁正渊一眼,涩涩的说:“看出来了,没有关系!”
繁正渊则像个醉汉一般,泪眼迷离,头晕目眩,他又一次受了伤!“安如,安如……”他伤心的哽咽着。
“好了好了,安如安如,走吧,咱们赶快回去 吧。”李文有些无奈,无奈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个女孩儿浅浅的笑笑,充满浪漫的情趣,俨是个婷婷的淑女。不过,这样的淑女在一个人的生活里能够出现几次呢?如果所有唯美的画面都能给人以同样的美感和愉悦,那么唯美就不算是一种特殊的美丽了,它就好比平常喝惯了的水一样。所以这样的事物很美:淡淡的灯,淡淡的光,晚风吹过月亮,带来夏天的夜凉,朦胧的发青的光墙底下,一袭白裙飘飘,一张动人的笑脸……李文怔了怔,连忙又躬身一笑表示歉意。
“安如,安如,不要离……”“好了,安如!正渊你清醒些吧,明明睡得好好的,怎么又跑出来了?”他一边说,一边扶着繁正渊踉跄的离开。而那个女孩儿,依旧笑着,像看戏一样的盯着两人,直到两人消失在拐角处,才转身离开。
……
(四)
第二天天气很好,天空很蓝,蓝的耀眼,望着天空很舒服,极目远望,天空变得更加的辽阔。这样晴朗的天气使人的心情愉快。院子的房檐像是画在天空一般,小有意境,却蕴含辽阔,就像一幅画正在向远方蔓延——蔓延在这蔚蓝的画卷上。
丁爷爷坐在院子里深呼吸。氧气像许多有生命的小蛇,从周围的空气里钻出许多氧气,一股股的吸进他的肚子里。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呼吸,这样的时间,让人心情很愉快。丁爷爷在心底有自己的一个世界,但是没有人能读得懂,一夜之间,他竟像是苍老了许多,大概有些东西他也不舍,也没有选择。就像安如狠心的离开繁正渊。而繁正渊则更加的伤心,他依旧不知道安如为什么要离开他,不知道安如为什么要躲着他。昨天晚上他明明看到了她,她也知道是他,她就是不愿和繁正渊相见。也许有些是事情是不可以说出来,也是说不出来的,就像丁爷爷呼吸着这院子里的新鲜空气,很舒服,可是心里总是不能感觉到踏实。一阵带着沉重,凉凉的,有些湿润的风吹过早晨这安静的院子,送不走寂寞。
李文也有一阵失落,但他并不伤心,他的心里有一份感动,可能感动于昨晚那张浅浅的笑脸吧!谁知道呢?他心里深处的秘密,就像昨晚天上的星星,根本深不可测。每个人的内心都有着自己的一个世界,这个世界里,有日出日落,有熙攘人群,有黑与明,有闹与静,在这个世界里,每个人都藏着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就像丁爷爷想念安如并且在微风里留下一点惋惜和遗憾,更多的是伤感。但是,他不说,更没有任何形式的表现,所以就不会有人知道了。旁人也只能是凭空猜想。李文也是一样,不过,他一直都是那样的淡然。
“正渊,你真的看见安如了?”李文佯装不信的问道。
“对,那就是安如,我不会看错的,那就是安如……”繁正渊呆呆的回答道。
“忘了她吧,你心里清楚该怎么做!”
“我不相信,她肯定有什么事或者有什么原因是不能和我讲的,我能感觉到。她不会是那么绝情的人的。”
“那你想怎么办呢?你找不到她的。忘了吧,你的未来还很远。”
“不错,未来还很远………”繁正渊的神情一直呆着,眼睛凝滞在窗外的天空上。他在回忆昨晚那个一闪而过的影子。
“走吧,我们回去吧,她不会回来的。”李文叹息道。
繁正渊没有搭话,他的心里正在酝酿一个更加大的决定。这个决定是在先前的基础上确立的。这是一种偶然,也是一种必然,只因为繁正渊爱的很深,刻在心底的每一个角落。也许对别人来说,这只是当时的一种失望和落寞,但是对于他来说,他已经撕心裂肺。他相信坚持的等待,情愿孤独的徘徊,他坚信安如还会回来。
“正渊,就算你是打算要到天涯海角去寻找,在漫无边际的伤心失意中等待,但总归这是生活,不是电影电视剧,你总得要活下去。如果你没有了生活和生命的资本,那么就算你再怎么样的坚持守望也不会有人感动。因为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李文仿佛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所以毫不顾忌的说。而他说的也并不全是他的揣摩,他能从繁正渊的眼睛里看到他的想象,他的另一面,他了解繁正渊。
医生对症下药,李文抓住了繁正渊的心故意的刺激他,希望他能清醒。而繁正渊的心之所想也离不了李文所说的这些了。“好,我听你的,我要努力的工作,说什么也不能放弃自己。也许明年我攒够了钱,买了自己的房子,安如就会回来我的身边了。她一定是在考验我,她想考验我的耐心和决心,我记得她说过,她说我不够坚强。你放心吧安如,我一定等你回来。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面对繁正渊的自我安慰,李文也不好说什么,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苦苦的抽搐,像是面对一个无知的孩子时心里的怦痛。于是他真正看破了那时的雨,繁正渊的眼泪,那时的快乐,他也不得不强迫自己放下,因为人生不算短。“你能这么想就好了,我们再住两天,和丁爷爷告个别再走。回去之后好好努力,就算是为了安如而奋斗。”李文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已有些发颤,他控制不住这种颤抖。他是在害怕么?他在害怕什么?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让人揪心。“好!”繁正渊此时也振作了许多,当即应和着李文的鼓励喊着。
失恋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留下悲伤,使人获益匪浅,刻骨铭心,不易忘记。对于繁正渊来说也不例外,安如是他最钟爱的人,他对她的爱和思念,并不只是因为在那个年轻的年纪遇到才迷上,更多的是他真的爱上她,无法自拔,这是一种缘,来自前世,应在今生!就好比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终归碰到或者找到最适合自己心意的另一半,而这个另一半注定只会有一个。对于繁正渊来说,安如就是那个唯一的人。他把心和肺都掏出来给她了。现在,他在无形的悲伤的情调和无助的落寞之中把自己的心给上了锁。他坚信,也许就在明天,安如就会回来,就像春天过去的时候,人们纵然不舍,但依旧充满信心和希望去等待下一个美丽的春季,充满活力,神采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