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同事给了我一颗山楂糖,圆圆的,约大拇指大小,表面一层糖霜,透出里面粉红色的果肉,一口咬下去,里面有馅,是小时候吃过的那种果丹皮的味道。
在超市,现在仍然能买到果丹皮,我也会买给孩子当零食吃一吃,自己也会尝一尝。可是,再也没有吃到过小时候的那种味道。
别人都说,小时候的那种味道包含了新鲜的空气,没有被污染的水源和土地,还有物资匮乏下得到食材时的那种感恩,加上饱含爱心的烹饪手法和没有被麻木的舌头。
而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那些味道中烙印下的记忆吧。
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有几道家常小菜。
【漂汤】
也不知道这个名字老爸是从哪里得来的,反正我在外面饭店吃饭,从来没有听说有这么一道菜,窃以为它更像四川地区常说的“连锅汤”。
那时候,我家厨房还是传统的柴火灶,若是夏天,我是不会抢着去添柴的。那年冬天,冷的出奇,有没有下雨,我已经不记得了。天色已暗,米饭已熟,还没有菜下饭,厨房里只有我和爸爸。
我哆哆嗦嗦,缩到灶火旁,灶火烧得旺旺的,寒气瞬间就被驱散。
老爸添水到锅里,又丢了一块姜进去,命我大力烧开。又见他把五花肉切片,莴笋叶冲洗干净切小段,水烧开以后再把肉片丢进去,快要熟了,就下莴笋叶,趁叶片还青翠时,撒盐,出锅。
家里人陆续围坐过来,就着这一锅“漂汤”吃了一顿晚饭。
那是我第一次吃到“温暖”的味道吧,满身的毛孔都在冒热气,背心暖暖的。
【辣拌豆腐干】
上初中以后,我们的作业变的多了起来,晚上做到十一点睡觉是常事,早上又常常起不来床。我的早餐通常还要自己做,一般都是热一下晚上的剩饭、剩菜。有时候连剩菜都没有,加上赶时间,一碗汤泡饭就着一碟泡菜,呼噜呼噜下肚,赶紧就去上学了。
某天,老妈递给我一小玻璃罐子豆腐干,说是给我早上配白饭吃的。那是她从集市上买回来的豆腐干,一一切成粗细差不多的条状,又在里面撒了盐和海椒面儿拌匀、码味,再一一填充到玻璃罐里。
那是我吃到过的最好吃的豆腐干了,有盐有味,一碗白饭可以很快吃完,我也就再也没有吃过汤泡饭了。
可是好景不长,我每一次都要吃好几条,很快就见底了。老妈埋怨我为啥不省着点儿吃,结果,那一次吃完以后,她再也没有为我做过这道“菜”了。
那是我第一次吃到“爱”的味道吧,嘴巴咂摸出一股子甜味来,心里的蜜溢出来了。
【韭黄肉丝】
每逢大年初三,去探望外婆,她老人家都要提前去集市上买韭黄。其他菜都不说了,韭黄是她非买不可的,因为在那个时节,那菜最贵。
我们平时通常是不到她那去的,除非她带信给我妈,我妈可能会去一趟。
一家人都去的时节就是春节了,而且固定是在初三那一天。一大早她起床之后,收拾妥当就去采购。有时候我们都到了她的小院了,她还没有回来,我和弟弟会抄小路走出去接她。
回到家,她就开始做饭。一般都是我妈负责烧火添柴,我负责帮外婆洗菜,由她亲自下厨。做一顿饭菜的功夫,老妈都说话很少,外婆絮絮叨叨说着家长里短。
待饭菜都上桌子了,她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你们吃菜呀”,自己却没吃几口。
吃完饭、洗完碗,坐一会儿,爸妈就要告辞了。外婆再三挽留,他们都会推辞,找各种理由要走。
外婆见留不住,一直送我们到外面的一条大路上。一路上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你们常来玩呀”,结果,我们还是每年只去一次。
我是第一次在外婆家才吃到韭黄这种蔬菜的,而且我最喜欢吃韭黄肉丝了。
那是我第一次吃到“慎重”的味道吧。
可是,外婆做的韭黄肉丝,我已经三年没有吃到过了,而且以后,再也不会吃到了。
【豆豉炒空心菜梗】
外公是乡间游走帮人办席的厨师,什么大菜、小菜都吃过,一般在家是不下厨的。后来这种职业也渐渐跟不上潮流了,他年龄大了也就不再干了。一大帮家伙什儿只留下点碗盘,他也开始常常下厨做些吃的给我们。
在饭桌上,他总是砸吧着一口老牙,一边吃着家常便饭,一边跟我们说起当初他吃到的美味。有一次给我们做了这道菜,他边吃边说,要想把这道菜做好吃,最好加一点牛肉末、小米椒或彩椒,然后跟我说了一下怎么炒。
我边吃边说,我要把你以前会做的菜,全部都记下来,我要学着做,整理成一本我们的家传菜谱。大家一听,都嘻嘻哈哈不当真。
可是,就在当年冬至,他就离开了我们。我的笔记本上,只记着空心菜梗炒牛肉粒(加豆豉、红黄彩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