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在股市里纵横驰骋了一番,我的四个精英操盘手将几只百亿市值的指标股,由地板径直拉到了天花板,沪深指数在此带动下,也由绿变红,并强势保持到收盘,作为3000点保卫战狙击手,为自己今天的成就而倍感自豪。
看着交易帐户上的资产余额,在硕大的电脑屏上,己显示出了三排数字了,中间有几个逗号分隔着。首富马云在我眼里只是个浮云,谁知道若大的股海里还深潜着我这头蓝鲸呢?满满的自豪与骄傲感爬上了额头,在国字脸上弥漫开来。蚂蚁吞大象,这世界没有什么不可以。
抹了抹铮亮的中分发型,习惯性吹了吹手表上沾着的烟灰,戴着五颜六色戒指的手,将余下的瑰夏咖啡端起一饮而尽,夹起镶满金线与小钻石的恐龙皮包,搭拖着铮亮的爱马仕皮鞋,一步三摇地回家吃晚饭了……
妹妹端上来我凌晨时分钓的野生小鱼,与爹爹共酌起同学送来的桑葚酒,倍感一天完美将会的度过。
晚餐中,觉得妹妹有个问题想提出来讨论,欲言又止。我说你有什么话尽管讲出来吧。
原来她们晚上有个麻活,三缺一,也实在找不到人了,问我有没有闲情参加。我哼了一声:哥我这分分钟几百万过手的人物,怎有心情陪你们玩数钢蹦儿的小游戏?妹妹嘟囔几句去厨房涮碗了。
喝完酒,躺在父亲的床上,觉得无聊,于是就有将自豪感延续的想法,上街逛逛吧。
步入朝阳街,发现电影院的门厅里,坐着一排排小学生们,在写作业,拥有着细长腿的美女老师在桌前来回踱步,时不时地用她那大眼睛观察着匆匆行人。
每个学生的桌上,都放着一个盘子,里面盛着二块红白相间的颜色,长方形的拉糕。 这不是对面朝阳饭店做的糕么?记得是2毛钱一块,少年时还真吃不起。依仗着这种糕点,加上1毛钱1只的纯肉包子,这个饭店在县城最繁华的街上屹立了若干年而不倒闭。
想想少年时代的窘迫,瞧瞧现在的自己,去这个饭店大吃一顿的想法、展现一下身价陡增的欲望蔚然升起。味蕾、肚子也立刻配合起来,完全忘记了刚刚才吃过晚饭。
走进饭店,人不算多,能在这个饭店吃上一顿饭的人,在这小县城里简直屈指可数。要么你是有权机关单位的领导,要么你是国营企业的厂长或会计。除此,一律都在门口的零售窗口,买点带回去吃。即使这样,也不是一般人所能奢望的。能够坐下的,让服务员给你揣茶送菜的,地位肯定很高了。
如今的我,有着非凡的身价,可以藐视一切。职位算什么东西?有钱才是大爷。
挑了个可以环视整个餐厅的位置,这是一个睿智的人与生俱来的习惯,大咧咧地坐了下来,严肃认真地吆喝服务员:来一笼肉包,再来一叠拉糕!
坐在那里看报纸掂着大肚子的服务员瞥了我一眼,心想这家伙在哪冒出来的?他在木凳上挪了一下屁股,换了个姿态,继续看他的报纸。
有点尴尬了,人家不予理睬。
咦,这个服务员蛮老卵的,什么眼神?没看得出爷是有钱人么?
清了清嗓子,再次叫道:服务员,拿菜单来!
那家伙仿佛从鼻孔里冒出点声音:窗口开票去!
天!什么年代了,还象几十年前一样?
来到开票窗口,里面坐着一个打着毛衣的小姑娘,正在低头耐心细致地编织着她对男朋友的温暖,以致于我的到来,依旧没有引起她足够的关注。
我若是老板,分分钟让她回家了,工作时间干私活,还干得如此明目张胆与坦然自得。
为了展示自己的身价,我用肘部撑在窗沿,双手伸进了窗口,尽可能地用手指上戴着的祖母绿戒指闪烁着她的眼睛,以期望引起她的注意。
果不其然,她抬起了头,楞了会,咧嘴笑道:多大年纪了啊,还戴这么多玻璃球玩?
我有点恼怒:玻璃球?这可是宝石啊!祖母绿阿听说过?
她不屑:不就是透明的石头吗?与玻璃差不了多少,有什么了不起的。戴一个也就巴了,戴这么多,也不怕瘆得慌。
我那无奈的汗滴了下来:你们饭店的人怎么都就样?不好好接待客人也就巴了,出口便伤人。
她怡然自乐:看你长得还算和谐,可穿戴象个二流子,脸还黑惨惨的,一看就不象是正经人,标准是癞蛤蟆刷绿漆,冒充迷你小吉普!
有点愤怒了:你们纯粹是店大欺客么?我分分钟可以将你们与这饭店买下来,让你们天天专门给我做早餐!脸黑?那是健康色,阿懂?钓鱼人必须具有的颜色。
听完我那有一口就能吞下她与饭店的口气,她根本不在乎:哎呦,你的来头不小?吾们是国营饭店,吾们都是定量户口,也是国企正式工。你买得起么?
我恼怒:如今定量户口算个鸟?大爷原来也是,国营单位算个啥?还不是下岗自己去找米下锅?大街上蹬三轮的有很多都是原来国营单位的职工呢。
她又瞧了瞧我那镶满钻石的皮包:您老还真跟玻璃叫上劲了啊?连个破包还焊上碎玻璃碴子。 唉,宝石啊,搁她嘴里,就全成了碎玻璃渣了。小丫头片子真厉害,幸好我年纪还不算大,若再多十岁的话,估计会被她气得半死。
有点想临阵脱逃了:我不同你这小丫头片子多说,我是来吃饭的,不是来呕气的,菜单上的菜,统统给我烧一遍,我要让你们服务到天亮!
丫头彻底楞着了:吃这么多?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八戒?行行,吾算算噢,请稍等。
终于被我那高贵的气质给征服了吧?心中暗自窃喜。回头望望那厨子般的服务员,正将信将疑的眼光盯着我:莫非这家伙就是传说中的二流子 ?
那个尖酸刻薄的小丫头发话了:大爷,您若真想这么寻开心的话,那么就请你先交钱交粮票呗,全烧一遍的话,一共是1258元,您交完钱,我们就陪您玩起来。
我一笑:就这点钱?算1300,给我都行动起来!粮票?什么粮票?我没听错吧?还要粮票?
那丫头一笑:当然,八斤粮票,一两不能少的。
我惊呆了:计划经济政策不是早就取消了吗?改革开放的大潮还没沐浴到你们这里么?
丫头变了脸色:改你头哇,你没粮票来我们这得瑟?寻开心是吧?此时那服务员终于放下了报纸,顺手操起了长拖把,里面又出来个提着菜刀的厨子,那架势是在准备围剿并痛打“二流子”。
丫头无庸置疑地发话:给你两条路选择:一是交钱交粮票,我们继续陪你玩,二是当作老混混扭送派出所关几天!
至此,我在她们的眼里,只是个穿着整齐的叫花子,不安分守己地去要饭,却到大饭店来讨打了。
分析势态,我觉得还有第三条路选择:撒腿就跑!也顾不得形象了,可双腿象灌满了铅,怎么也跑不快,被路牙绊倒,手里的皮包象扔出去的手榴弹,径直飞向街对面正在看热闹大长腿美女的脚下。
事态愈发严重起来,那美女觉得这是个炸弹,厉声尖叫着让小学生们赶紧疏散。电影院门口乱成一团,作业本、铅笔盒、拉糕都飞了起来,象电影中的慢镜头。
完了,倾刻间,我由老流氓变成了恐怖分子,此时,电影院北边的公安局大院里响起了警笛声,更加让我心悸起来,这下完蛋了,惊动了政府机关,死路一条。
慌乱中钻进了一条小巷里,看到了一只垃圾桶,这无异于快要溺死的蚂蚁遇到了一棵轻盈的稻草,虽然没有什么分量,但起码可以躲上一阵子。
半躺在那里喘着粗气,也顾不上难闻的味道。可恨那昂贵的爱玛士皮鞋没有想象中的结实,鞋底早就纸做般地不知飞到哪了,仅剩那鞋帮子还粘在脚脖子上干扰着我前行的速度,碎石子路面上留下了渗人的血迹,警车狂叫着从巷口一窜而过……
在计划经济时代,几乎没有贫富之分。农民种地,工人上班,各干各行。也没有地位之差,当官的都循规蹈矩地为群众服务。
因各种票证的存在,大家都是一个生活标准。你若有点钱,但想胡吃海喝根本不可能,因你没有多余的粮票来请别人吃饭,所以粮票也抑制了各种铺张浪费行为发生,而现在,一个婚宴或寿宴下来,要倒掉多少菜?的确浪费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