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上天丢失在凡间的一个小童,没有出生在官宦富庶之家,只降生于乡下普通农家,父母辛勤劳作才够勉强养活我们三兄弟。上有哥哥,下有弟弟,在我看来是一个很不错的格局。大事有哥哥顶着,无聊时可以欺负一下小弟弟(当然,记忆中我还从来没有欺负过他)。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母亲说的:“养三个儿子,可是要累坏我啊!如果是生三个女儿,我可就享福喽!”
哥哥是我们心目中的榜样,学习成绩好,在家里深得爷爷奶奶的喜爱,还能带着我们做些新鲜有趣的事。我小时候也很调皮,总是做哥哥的跟屁虫,跟着他上山爬树,下河摸鱼。屋后面的小山是我们经常摘野果玩攻城游戏的好去处。家门口的小河是我们天然的游泳池。我们经常跟着大人把一截河段上下堵住,抓鱼捉蟹改善伙食。那些欢乐仿佛还在昨天,一想起来,就忍俊不禁的。
那时,我也经常不听哥哥的话,有事没事烦他一下,总缠着他陪我和弟弟玩,讲故事,做游戏什么的。他被我弄得没办法,只好放下自己的事情,来陪我们玩耍一会儿。一旦哥哥去上学了,我就“山中无老虎,猴子逞霸王”。父母亲白天是一定要去生产队干活的,没时间照顾我与弟弟。我就当起了大人,负责带好弟弟。
我和弟弟两个人没什么好玩的,就带着他,和邻居的小孩子一起玩。那时不像现在,一部手机,一台电脑,可以让一个小孩玩儿上一整天,根本就不会吵到大人。没有电话与手机,没有网络与电视,除了电灯,家里其实根本就没有家用电器。连小小的袖珍收音机也没有,只是大队部外面有一个大喇叭,一到点就哇哇地叫着,我们最开心的是听单田芳讲评书,向往着古代大侠们行走江湖、劫富济贫的生活。还有村干事广播里发布的看电影的好消息振奋人心,那才叫一个奔走相告,家喻户晓。
我们小孩子常玩的游戏有过家家,跳房子,捉迷藏,攻城,打三角纸板,打四角纸板,滚铁环……这都是乡下孩子最喜欢的,当然这都是从哥哥他们那里学来的。
有一天,我把哥哥的四角纸板搬出来,与邻居小孩打着玩。四角纸板是用包装的厚油纸板或书本撕下来,先折成长方状,再每两块合拼成一个正方形,一面有对角有折痕,另一面没有折痕。我们的玩法就是各出一只,双方锤子剪刀布决定先后顺序,胜者先玩,用自己的纸板击打对方的纸板,把对方的纸板打翻转身即可以取走归为己有,对方再拿出另一只来击打我方的纸板,如此这样轮流循环击打,直至把一方打败而告终。我先借给他一只纸板,跟他玩起了这个游戏。可是没想到,比我只大一岁的他,不但力气大,还很有方法。他击打下去的风就足以把我的薄纸板轻松吹起翻个个儿。有时还能用些巧劲,把我的厚纸板采取心对心或背对背的击打方法,一板下去,他的纸板愣是把我的纸板紧紧一扣,然后一起翻转过去,我的纸板又归他了。不到一个上午的工夫,我从哥哥小抽屉里拿来的纸板就被他这样起无根水全赢过去了。我和弟弟看着,又气又恨,哭丧脸要他还给我们。但他就是不答应,说赢输凭的是命运与本事,输了就是输了,不会还给我的。然后,他用衣服包着那一摞纸板凯旋而去,剩下我与弟弟在发呆,哭泣。
哥哥回来了,我不敢告诉他我把那一抽屉纸板输光了。倒是弟弟藏不住事,吃饭的时候,跟哥哥讲起了上午的事情。哥哥放下碗就去看他的小抽屉。我看到他的脸上似乎有着可怕的光,赶紧躲在了母亲身后。母亲也就帮着打圆场:“算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输了就输了吧。”哥哥迫于母亲的压力,也不好发作,就说:“没事,明天我去找他赢回来。但你以后不要乱动我的东西啊!”我唯唯诺诺地应着。
第二天,哥哥新折了几只纸板,找到邻居小孩,要单挑报仇。于是,他们之间上演了一场纸板大战。附近的小孩子都跑过来观战。想不到,哥哥还真是有大将风度的,他不但力气大,还会考虑用什么样的纸板去挑战与应战,再加上比邻居小孩多了些击打技巧,或猛攻,或智取,不到一个小时,就是把邻居小孩战得落花流水,节节败退。我和弟弟在边上看着,笑容多了起来,不停地收取着赢回来的纸板,弟弟还拍起了小手,开心极了。
哥哥看着我们俩的表情,也是很高兴。我们三兄弟把纸板捧回家,向妈妈诉说着哥哥的伟大。妈妈摸着我们的头说:“三兄弟就是要这样,团结在一起!”我和弟弟连连点头,哥哥却挺起胸膛,拍拍说:“嗯,我是大哥,我带头!弟弟你们不要怕,有事找大哥!”
而今,兄弟三人却各居一处,一长沙,一广州,一老家,为了各自的工作与生活奔波着,只偶尔在微信里问候一句,聊得最多的也是母亲的身体,父亲的劳碌,还有各自的生活。我真怀念那童年时光,如果不长大该有多好,那样,父母就不会苍老衰弱,而我和弟弟也还可以——有事找大哥!虽然我知道,现在有事也是可以找大哥的!
(谨以此文,致敬最亲切的兄弟情谊!2018年1月2日——随书三十天写作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