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皮球飞来的时候，我正笑得合不扰嘴，半脱的小虎牙刚好开出一朵抢眼的菊花。

校足球队一号帅男高飞，自摆乌龙，把皮球铲进了自家大门。我一时乐得笑歪了嘴，连送入嘴的冰淇淋也搁在唇边，举步不前。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皮球啪的一下，砸上了我的右脸。“哎哟！”随着一声惨叫，我的粉腮由白变成黑，瞬间爬满湿泥。

我一时气极，脱口大骂：“高俅，你个混蛋！左坯子，你给我等着，我跟你没完！”说完又羞又恼，涨红着脸跑回了女生宿舍——当然跟着跑回的，还有众人齐利剑般的嘲笑目光。

哼，此仇不报非君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洗罢了脸，对镜巡视，还好花容依旧，只是心里依然愤愤不平：太过份了，同班同学，居然出此损招！全然不顾本我这个语文课代表的面子，和足足有二年半的同窗友谊。雷锋叔叔早就说过：“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地温暧，对待敌人要像寒冬般地严酷”，他倒好，对我像对敌人！哼，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他！

“高俅同志，你的作文本怎么还没交啊？我可要送班主任批阅啦！”周末下午，我故意地催他——要知道，写作文，这可是他“足球帅男”一向的软穴，我将他一军，看他小子怎么支招？

“再缓两天好不好，我请吃麦当劳？”

“高俅同志，你是想贿赂我么？”

“呵呵，其实上次的事，我挺抱歉的，一时气头上左脚不听使唤，这才得罪了仙姑，今天我算是给你赔礼道歉，给个面子行么？”他态度很好，颇有悔过之意。

瞧瞧，古人的话果然有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不，一头野马立即变成了一头“顺毛驴？”“得了，我才不计较那呢！不过老实说，本姑娘最近口粮还真有点儿紧缺，我倒是愿意……”我话说一半留一半。

“呵，成！到底是同窗，多少还有点儿人味……”高飞立即意会，接过话口摇头摆尾地笑起来：“老实说，如果我现在还没有女朋友，一准儿我还真会考虑你……”

正是给点顔色就新鲜，给点儿阳光就灿烂，才给了他一点面子，立刻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喂！你胡说什么？像你这样的花花公子，可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做你的女友？说不定哪天被情杀路死街头，还没人知道呢！想得美呢你……”我口是心非地反击着，面对着眼前这位我暗恋了近两年的“足球王子”。

                                                           二

麦当劳真的很好吃，尤其是跟帅帅的高俅一起——声明一下：“高俅”并非其本名，只是我个人送给他的雅号。

其实，当初在球场边，我也只是气头上随口那么一叫，没想竟会有那么多的人跟风。看来，如果让我去台湾参加总统竞选的话，支持率一定会远远超过陈水扁。

高俅因此时常自嘲：“我现在可是名人了，无论如何，你可得给我点儿面子！“他笑笑着邀请，我没法拒绝，虽然我知道原因并不仅仅止于这一点。

“我当初没想当陈水扁，鼓捣起这么多人来叫你……”我含笑解释。

“没什么，反正也习惯了，就当是才女送给偶的爱情记号吧！”他坏笑，唇边的纹线十分诱人。

坐落在明亮的麦当劳餐厅，气氛顿时变得有点暧昧。本来呢，对于眼前的这位帅小子，我是只会远观而绝无就近之意。可是现在，他半真半假，半笑半坏，让我一时还真有点儿晕眩。到底要不要为爱痴狂一次呢，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喜欢上一个人，并不为罪。不过抢别人的男朋友，那可有些不道德；何况这高俅，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还很难说？我可不能真假不辨就轻易下手。

“美死你，想一脚踏两只船？没门！”我小声抗议，顺便试控虚实。

“是啊？做什么事都得专一，这个我倒忘了。呵呵，对不起，对不起！”他嘻嘻笑着，眼神越发坏得可恶。

虽然不能名正言顺地做高俅的女友，不过倒也因此正式地恢复了原先的“邦交”。高二的学习，还用不着玩命，所以尚有少许的闲暇时光悠然度日。我和高俅都是爱玩的家伙，他喜欢足球和摇滚，我喜欢摇滚和足球，因此两个人时常绑在一块儿。

高俅的球踢得很好（除了那次自摆乌龙外），人又长得贼帅，所以喜欢他的女球迷很多，当然我也是其中一个。因此跟高俅粘在一起，我时常招来同性的妒忌：比如说晒得好好的衣服，时常会莫名其妙地飞到垃圾堆上去……

不过没办法，我是校内有名的才女，还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这正是香港钻石级老男人，一号王老五刘天王的择偶标准。加之与高俅太有共同语言，所以想不混到一起都特难。唯一遗憾的是：高俅说他有一个女友……这一点，我半信半疑，虽然偶尔也有一位漂亮的学生妹来找他。

                                                           三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时间一晃，就到了高三。生活有时就像乘地铁，倏地一下就到了下一站。

大伙儿都开始埋头苦干，每日狂念三字经。日子因此变得单调，目标因此变得专一，生活就像一尾鱼被放进了封闭的鱼缸里。每日只知在缸中游来游去，重复同样的烦闷与无味，想上水面透口气都太难。

与高俅的联系，自然渐疏。危急时刻，谁还再敢“不务正业”。ABC，我圈圈圈；三字经，我背背背。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生活……我们其实没有生活，我们只知道学习，我成了高速运转的学习机器。

千年等一回，总算迎来寒假，暂时可以透上一口气。我和高俅一起去看演唱会，据说是“内地张学友”版的巡回演唱会。我和高俅艰难跋涉，好不容易才人堆里挤到了前台。

果然是“内地张学友”，不仅模样像，而且连模仿的嗓音也达到了三分神似。唱到第五曲的时候，晚会掀起一个小小的高潮。主持人忽然邀请台下善舞的男女，上台为单曲《饿狼传说》伴舞助兴，我和高俅自然也被当作情侣请上舞台。劲歌热舞中，我们的身体靠得很近，高俅的呼吸重重地打在我的脸上，有一种特殊的暧昧，我一时间里竟然心醉神迷。

一曲舞毕，主持人玩噱头，要求上台的情侣相互间表示一下“问候”……此语一出，台下轰堂大笑，台上的男女则敷衍了事。

唯独我和高俅，算是最窘。僵在那里，迟迟不见动静。台下的呼声渐大，我只好轻踩高俅的左脚。可是他一个转身，丢下我一个人溜下了舞台，嘻笑声中我也只好顺水推舟地溜了下去。

此事之后，我确定高俅是有女朋友的，他其实对我没感觉。一路走回，一路伤心。可是高考在即，时间容不得浪费，我只得把百分之百的精力全都用到了学习上。所谓化悲痛为力量，我想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郭敬明说“一梦三四年”。诚然，高考的日子，实在有如炼狱，三年的时光，只为圆一个心头的梦。还好，谢天谢地！高考下来，我不负众望，达到了本一的分数线。高俅也不赖，同样达到了本一。

学校里面开庆功会，我和高俅同在。人群里，我故意躲他。既然没有心，那么又何必受罪，我不想落进他不明不白的陷阱。

“才女，我可以请你去吃麦当劳么？”左闪右躲，我还是没能躲过他的追踪。

我一时呆住，脸红不语……他不由分说，拉起我的左手就往外跑。他的手握得很紧很紧，我根本拒绝不了。

跟着他跑呀跑，跑过清平街的时候，我忽然清醒，用力甩开他的右手：“高飞，你不要再耍我了，我根本就经不起你开我的玩笑……”说完，泪水就委屈地流了下来。

高飞站住，缓缓地回转身来，一把捧起我的脸说：“对不起，是我的左脚不懂爱……可是，我相信，我的右脚要好一点！”他又一次坏笑。

“高俅，你混蛋，你想一只脚踏两只船吗？”对着他的右脚，我毫不犹豫就是一脚。

“哎哟！”高飞一声惨叫，抱起右脚哭笑道：“拜托，才女，那是我妹妹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