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大于“是”与“非”之间的差别
——Mr.Na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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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夏天,两只狗快速地从西湖边上掠过,像两只黑色的鸟。一只狗的尾巴带着蓝色的光,另一只狗在追着这道光。它们悄无声息地穿过西湖的水面,腾空而起,落在西湖的另一边。那已经是2015年的春天了。
男青年阿李骑着三轮车前进着,三轮车上载着一千零一本《杭州青年时代》杂志,这是该杂志1995年8月刊。封面上是一个街道里的女共青团员的彩色照片,她穿着一件短袖的蝙蝠衫,脸上带着运动员的表情。杂志内页是黑白印刷的,共5个印张。定价1.5元。
两只狗从阿李旁边掠过的时候,阿李的脑袋里嗡的一下出现了短暂的眩晕。“我这是中暑了。”瘦弱得像一辆破旧自行车的男青年阿李撩起湿漉漉的衬衫下摆擦了擦脖子里的汗水。跳下三轮车,靠到路边一颗柳树下面,用自带的军用水壶喝了一通水。他才发现原来是三轮车的一个轮子坏了。
-02-
尾巴上带着蓝光的狗对紧随其后的狗说:“别追了,你是追不上我的。你看看你的主人,只是个骑三轮车的。而我的主人是那个杂志封面上的姑娘,她可是大家闺秀,她家在温州有三家服装厂,还请了歌星谭咏霖作代言人。”后狗根本不理前狗这个茬,埋头苦追。
疲惫不堪的临时工阿李发现自己并不是中暑,决定来修理一下三轮车的轮子。路边干杂店的老板娘嗑着瓜子看着这个男青年试图徒手卸下三轮车的轮子,热情地说:“小兄弟,你需要扳手和螺丝刀吗?”阿李羞涩地点点头:“大嫂可有?小生借来一用。”老板娘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我没有。”她的笑声就像一群燕子变换队形时翅膀剪动的声音。
阿李坐回到三轮车边上,抽出一本杂志翻到“史海浪花”的栏目。一个笔名叫“拿云”的作者写了一篇文章《大诗人白居易和30个名妓的一千零一夜》。作者用春秋笔法描写了白居易跟薛涛等著名文艺女性交往的故事,并引用了大量的诗句。那些诗句像燕子成队飞行一样在三轮车上空盘旋。然后阿李睡着了。
-03-
下面是阿李做的梦:
在一个沙漠里一座孤零零的修道院里,阿李和另一名修士在下棋。他们不用棋盘也不用棋子。他们每年走一步棋,棋路越过欧亚大陆广袤的空间。他们轮流放隼来捕捉棋路上作为棋子的动物。动物被捕捉到的地点作为棋盘格,地点的海拔高度也被计算在内。
修士阿李在这个修道院里修行的方式是让这个修道院里的1万名修女怀孕。这1万名修女都是处女。修女们并不来自于同一个时代,白居易迷恋的薛涛和嗑瓜子的老板娘都在内。她们遵从修道院里严格的规矩,并称呼他‘阿李爸爸’。这些修女所生下的孩子跟棋盘上的棋子一起飞翔,因为动物和孩子们飞翔的路线相互交叉,阿李会派两只狗作为他们的向导,以免他们迷路。这个极其复杂的棋盘无限延伸,变成一张网。修士阿李坐在网中央,老得像一只蜘蛛,以做梦为生。
梦的结尾是阿李被铺天盖地的“阿李爸爸”的叫声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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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李睡着的当儿,三轮车上的杂志被几个路过的铁路局女职工拿走了几本,她们说这个用来包油条比报纸强。杂货店老板娘也马上拿了几本塞到柜台下面。阿李坐在原地回味了一下梦的情节,红着脸看看做了小偷红着脸低着头的老板娘,紧张地捡起那本翻开的杂志。杂志上流了很多口水,正好把“一千零一夜”几个字糊掉了。
“这本杂志废掉了,又要赔一块五毛钱。”阿李嘟哝着起身。坏掉一只轮子的三轮车一瘸一拐地跟在阿李身后,但它永远也追不上阿李。像那两只一前一后飞掠而过的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