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奶奶的一封信

亲爱的奶奶:

      你还好吗?一年没见了,我好想你啊。前段时间下雨,想起你走的时候也是阴雨绵绵,不禁泪如雨下。

      我苦命的奶奶,你生于战乱年代,小时候一定挨饿受冻,颠沛流离,可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小时候吃过的苦。你来到这个贫穷的家,爷爷去世的早,你独立支撑这个家,四十多岁就带着四个儿子,一个个拉扯大,成家立业。这种情况在农村不知受了人家多少欺负,你也从来不抱怨。

      打我记事起,你就跟着叔叔一起生活,省吃俭用的,生害怕叔叔过不好,尽心尽力帮他们家干活,带孩子,时时提防婶婶往娘家带东西,一心为叔叔,给你买的好吃的你都放着,舍不得吃,等着叔叔干活回来拿给叔叔吃,辛苦叔叔干活累,后来是叔叔家儿子。妈妈常抱怨我,说我出生时,你看看是女孩,就不带我,都是外婆带的我,我现在还给你买这买那,因为我心疼我苦命的奶奶没女儿贴心照顾,孤苦伶仃啊!

      弟弟出生后,家里地方小,没地方住,我就和你住,那时没有电灯,一到晚上就黑漆漆的,我提着煤油灯去上学,你都是等我回来一起睡。早上大早早就起来,让我坐在煤火上,你炒糊涂给我吃(就是昨晚喝剩的玉米粥),这是你的发明,在铛里放点油,爆点葱花,就把剩饭倒进去炒,我可以吃上满满一大碗。小时候不嫌弃你,长大后,你做的饭我都不吃。想起前年暑假回去,你自己做饭,每次做好都喊我吃,满是期待的眼神,我都摆摆手(我奶奶后来耳聋),你姗姗的笑着说:“怎么?嫌不好吃啊!”现在想来,除了后悔还是后悔。

      小时候家里穷,爸爸很严肃,不敢问爸爸要钱花。可小孩子嘴巴馋,总想吃零食。我随你住在叔叔家,那时叔叔在外面游街串巷卖雪糕,家里有很多硬币。我不知什么时候发现了,就趁叔叔不在家,跑到他们房间的抽屉里偷钱。想想小时候真的不应该,那会生活多么难过!我接连偷了好多次,叔叔以为是婶婶拿的,为此还经常吵架。你怎么会不知道我的这些小把戏,可你一次也没揭穿过我,对我还像以前那样。

    有次去别人家里玩,他们家有个红色的小佛像,我看见很喜欢,就偷偷拿回了家。每晚睡觉前,都要把玩一番,再放在我们睡的床后的大木箱上。过了几天,那家人跑来家里要,我吓的不说话,你却说没看见,你知道我喜欢,为我撒了谎。现在想想,因为自己的不懂事,让你遭了多少的罪啊,可你从来没有责备过我一句。

      后来去读高中,读大学,离家越来越远,每次回家,我都要赶紧先去看看你,你把人家送的糕点啊饼干啊都拿出来给我吃,一边絮絮叨叨说叔叔婶婶怎么对你了,婶婶怎么往婆家拿东西了,每次都劝你,少操点心,你总是嘴上答应,心里还是惦记着。

    那一年暑假回去,好像是叔叔没注意面粉发霉了,拿给你吃,你发现后,就发火了,把平常叔叔对你的不好全都发泄出来,认为是叔叔故意的。每天傍晚吃完饭就坐在院子里骂叔叔,一骂就是两三个小时,一连骂了几天。我家和叔叔家前后院,爸爸过去劝,也没用,第二天继续骂,我都担心你那么大的年纪禁不住折腾,后来没有办法,好说歹说让你搬来我们家住,刚好叔叔家也要盖房。这件事就这样平息了,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你生病的征兆,可当时谁会注意呢。

        在我家你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妈妈把饭做好,你来吃就可以了。可你勤劳了一辈子,怎么能闲的下来,你洗碗妈妈不让,你种菜,妈妈也不让……可你什么也不说,每天吃了饭,坐在门口晒太阳,可我知道你心里苦啊,我和妈妈说了多少遍,让她不要那么强,可她就是不听。爸爸觉得你一天只要吃饱就可以了。也怪我,明明知道你耳聋,你出去找人家说话,人家都不理你,却从来想不起来好好买个助听器给你。每次说买,妈妈就说买了不会用,我也就没把它当做一回事。

    我在云南这边工作后,回家次数更少了,一年两次,每次回家我都给你买双鞋,你每次都说我有,我有,可你出去到处和人说,我孙女买给我衣服鞋子了。我在家的时候,都是你最开心的时候,你一天要往我的房间跑几趟,早上看我起床没,没起床就去掀被子叫我起来,我玩手机你就坐在旁边看着,有时我给你看看电视,你说看不懂,还记得有次给你照了照片,问你是谁,你说这个老婆婆事谁,长得胖墩墩的。我在一旁大笑,觉得我奶奶太幽默了,却不知道你已经病的很严重了。每次离家的时候,我都跑到你房间告诉你,你总是送我到门口,朝我挥挥手,说走吧,那眼神有不舍,有无奈。现在想想,我孤独的奶奶,我不在的时候,你是怎样熬过那么多日日夜夜啊!

      前年暑假回去,每逢我们村子赶集的时候,你就过来给我说,邻居家奶奶戴了个戒指,戴了手镯了,我觉得好奇怪,你一向省吃俭用的,从来不喜欢戴这些花花绿绿的。我就笑笑。后来你说让我去打耳钉,带耳环,我还笑着说给你买个去。过了不久,我就见你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戒指戴着,我心里还想越老越俏了,后来我才明白过来,你是在为自己的后事做准备啊!

        前年冬天10月底,爸爸打电话说,你生病了,我听了没当回事,你的身体从来都是很好的,从不打针吃药,力气比我还大,八十多岁吃的比我还多,爸爸估计害怕影响我工作,没怎么说,过年回去我照样买了一双鞋回去,我还想着和你欢欢喜喜过年呢,陪你去看元宵表演呢。一进家门,叔叔伯伯都在,我就预感不好,跑到你房间,我可怜的奶奶啊,你瘫在床上,已经不会说话,认不出人了。明明我走的时候你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了,爸在一旁说,发病太快了,从发现病情就急转直下,拉到医院,医生说没办法治了。我听了更是眼泪哗哗的流,怎么可能,你身体那么硬朗,怎么会这样?

    2017年的春节是我这辈子最难过的一年了,人家欢天喜地,我们全家人都心情忐忑。每早一醒来就赶紧去看你,喂你吃饭,煮牛奶,换尿片,晚上给你搓搓脚,按摩一下,有时你会哎吆叫一声,我都会很高兴,起码有知觉了。就是你晚上很不睡觉,十一二点了,还瞪眼瞅着天花板,有时我都怀疑整晚你都没睡。但饭量一天天好起来,你最喜欢吃煮苹果了,每次都大嘴大嘴的吃,晚上还能吃小半个饼了,有时问你还吃不吃,你还会说不吃了。我又开始高兴起来,天渐渐暖和了,我和妈妈抬着你出来晒太阳,买了个收音机,开到最大音量放在你耳朵边,给你听着。我拿着按摩锤给你轻轻敲着腿。我感觉你不是完全糊涂的,你脑子是清醒的,只是不会说话,不会行动了,因为我去拉你,我给你梳头发,你会对着我笑,你认出我了,你极力表现的轻松,你怕我担心。

就这样全家人心惊胆战的过完了春节,你比起过年前好起来了,我心情有点轻松了,又到开学的日子,我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妈妈好好照顾你。回来后我每天心神不宁,每天都要打电话回去问,刚开始还好,过了清明节,就说情况不好了,我那时在上海培训,买了一堆特产寄回家里去,想让你尝尝。本打算培训完就回去看看,可你没等我,4月27日的早上,爸爸打电话来,我就知道不好了,接起来,真的是,你走了,你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们这个家了……

回到家,看见你静静的躺在堂屋中央,那么平静,再也不用受苦了,操了一辈子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我不敢去看你的脸,我觉得有愧于你,如果我买了助听器给你,你就不会得这种病,如果我早早结了婚,你会走的更安心……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你已经走了一年了,不知道你在那里快乐吗?如果不好过,还回来吧,我一定好好孝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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