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小树

高原,是无比的荒凉。高低起伏的山势,包裹着中间这一片平地,在这片平地上,乱石突兀,有些细小的草,长不高,只能匍匐在地上,适应不了高原的气候,仔细看上去,还打了蔫。

然而在那条清浅的河的滩上,一棵小树牢牢掌握了仅有的一点肥沃土壤,然后用力地生长,他耐住了寒冷,耐住了光照,他的头始终朝向着太阳,的确他看上去很孱弱,纤细的枝干,稀疏的叶片,只有一人高而已,但他足以鹤立鸡群。他向下扎根,穿过嶙峋的岩石,一点一点向下探进。他瘦弱的枝干未经风吹雨打,它的叶片足够从阳光与空气得到生长的所需。“我拥有所需的一切,这就够了,足够我面对所有的困境。”他以树的乐观想着。

初生牛犊不怕虎。困境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迟来的暴雨,终于降临,他还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原本湛蓝的天,现在变得黑洞洞的,黑色的云在翻滚着,搅动着,在云层间,不时会闪起一道亮光,一直延伸到地面。随之而来的,还有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风呼呼的吹着,四面八方都有,吹得他的叶片剧烈的颤抖,还是因为他因害怕而抖动?他吓呆了,他不知道本来慈祥和蔼的老天爷,居然还有这凶神恶煞的一面。老天爷怒吼,咆哮,只手遮天,不时还放出火光。那巨大声响,令他怀疑是那火光劈到了远方的山峰的山崩地裂之音,他向被一群敌人包围着,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他茫然不知所措,惊慌地呆立在原地。如注的雨点落了下来,他觉得周身又被一层水幕包裹,风更强劲了,他瘦弱的枝干有了令人担忧的弧度,他极力和风对抗,他要挺直自己的腰板,不向暴风雨屈服,他做到了,他用自己的坚持,顽强的毅力,扛过了暴风雨,等他精疲力竭地又看到蓝天的时候,他没有力气想别的了,就觉得,太美了。

高原,离太阳更近一步。他就像生活在高原上的人一样,被太阳所磨练。他的叶片稀疏而厚实,呈墨绿色,他的枝干也格外的黝黑而粗糙,让他平添了几分坚毅。

高原上有一半的季节是冬天。他的叶子早早地落下,没有一点留恋和不舍,他很快就变得光秃秃的,然后就是严寒。他不怕寒冷,但他感到寂寞,孤独。雪被把草都覆盖了,更盖住了整个高原,从脚下一直到远处的山峰顶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宁静而安详,可他依旧在那站立着,举着他光秃秃的枝桠,他觉得时间过得太漫长了,春天在哪里呢?

他的一年就是这样过的,他又这样过了很多年。他已经可以成熟老练的面对暴风雨,可以近乎享受地面对太阳,进行光合作用,他可以在冬天把自己的心沉静下来,享受那一片洁白。他长高了,树叶变得繁茂,枝干变得粗壮,他已经不是一棵小树了,他依然不同于江南的烟柳,或是其他各个地方的树,但他已经是一棵大树了。

他的日子就这样循环往复着,以年为周期。

不知经过多少个轮回,在这年春天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一个男人走了过来,轻轻抚摸着那棵树,露出满意,如释重负的微笑。他抬起斧子,砍了下去……

现在那里留下了一个白花花的树桩,上面有新鲜的汁水,像是他在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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