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辣的太阳挂在天上,空寂的穹顶上没有一丝微云,火一样的光横扫大地,掠过这谷壑。若不是远处零散房屋院里的几声狗吠,可真不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个有人丁的村落。
在紧邻深沟的田地里有把着锄头的两人,个子低小的是父亲,魁梧一点的是儿子。
两人把着锄头一起一落,翻开那褐黄的土,可无论多深都不见有湿润一丁点的褐红。
汗从绷着肌肉的脸上落下,没见落到地上,便随暑气升起,胳膊上的汗印旁是白色的汗盐。
老汉看着这暑火,嘴里不住的念叨着:“太燥了!太燥了!这老天今年怎么恁的不开眼…” 嘴上手上的功夫都不停。
地这头的儿子瞪着干巴的土疙瘩看了好一会,脚一撑,手一抬,扛起锄头对自己的父亲喊到:“爹!太热了就回吧!也翻了半天了!我听王姨说大壮也回来了!还给王姨带回来个空调!王姨说今儿个吃 ‘席 ’ !”
老汉听罢,回头看了看儿子,看了看天,又看了看翻出来的干土,老汉眼睛是干巴的,红血丝如沟壑占据在眼白上,他拖着锄头往地头走着,像头牛在拉犁。嘴里嘀咕着:“真他妈的燥……”
俩人一前一后上了田垄,向土路走去。
村子里,一户人家的烟筒忙活了一上午,冒着黑烟。
王姨一大早就开始忙活,昨天去镇上买了几大袋蔬菜,回来的路上拦了辆摩托车,不停地对司机说儿子回来了,要做好吃的。还说自己的儿子从小就争气,小学得了各种奖状,初中考的全校第一进了省城,高中,大学,工作……一路好像要把孩子的半生念叨完。
想着孩子小时候就爱吃自己做的饭肉,就一点也不累了,王姨拿个勺子在厨房里左右指挥。折腾了一上午,一桌子丰盛像是家里有喜事似的,不忘盖上纱巾防蝇子。王姨又赶忙拿起电话给儿子打过去,电话那头传来铁皮车行驶的哐当哐当的声音。
“儿子,到了吗?”王姨眼里露出期待的光,脸上的笑和皱纹一起舒展开,露出一排洁白的门牙,手上的面粉也蹭到了脸上。
“到村口了。”电话对面刚传来声音,便挂了。
王姨提着围巾赶到了院子口,远处的小皮卡车伴着尘土驶来,还没到家门口,王姨就赶紧前去将车拦下,车里出来个男人,戴着个黑框眼镜,一身衬衫体恤,还拿了个公文包,这边是大壮,车上又下来个人,是和大壮一起回来的同事。掠了眼儿子手里的文件,王姨觉得热了起来,赶紧问儿子:“这天太燥了,孩子,快,屋里凉快,娘给你做了一桌子好菜。”
大壮看见自己的母亲脸上的面粉,笑着说:“妈,你看你,这脸上,跟孩子似的。”
说着儿子和朋友一同把空调搬到家里,王姨赶紧招呼,看着儿子的脸不住地问城里的生活,热不热,没一会又问城里早上冷不冷,好像生怕漏掉什么。
地里干活的俩人到王姨家时,空调已经装好了。大壮出门笑着叫了声叔,哥,我回来了。他叔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便进屋了,留大壮和他哥在院里聊着日头。
“哥,你那怎么样”
“还行,工作不是很忙,这次回来了就多待了几天,地里和老爹干干活,你呢,这次回来应该还是有工作吧。”
“哎...” 大壮叹了口气,没说啥。
他哥看了他一眼,“这次尽量多待两天吧,走,进屋。”
王姨忙前忙后招呼自己的儿子和他朋友还有父子俩,像食堂服务员。
太阳终于从天空中央斜落了下来,屋里五人坐在藤椅上说着话。
半晌,电话响了起来,王姨颤了一下,大壮拿起电话出了门,没一会回来看了看母亲:“妈,我还有工作,太忙,得走了。”
王姨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皮卡车,眼里映着落阳,对儿子点了点头,“去吧…...”
天黑了,王姨一直看着皮卡的尾灯从村口消失,久久伫立不回。
老汉看了看村口和王姨,看了看吹冷气的空调,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嘴里嘀咕着:“这天气,还是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