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劝战
晋军在渡河之后追上了先毂所带的部队,军中的卿大夫意见还是无法得到统一,于是就在敖、鄗两山之间驻扎,逡巡不知进退。这时郑国派了皇戌为使到晋军大营中,劝说晋军与楚军交战。他说:“我们郑国对晋国是没有二心的,只是楚军围城三月有余,郑国无力支撑,为了保存国家社稷,才不得已与楚军会盟。如今楚军屡胜而骄,且其长期在外,军心懈怠,早已不设防备。如果晋国趁虚攻击楚军,郑国愿在后方策应,两军夹击之下,楚军必败无疑。”
主战的先毂正愁说不动其他人呢,郑国人这么一说他也趁机附和说:“对呀对呀,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彻底打垮楚军,降服郑国,如此一举两得的大事,你们还考虑什么呢?”赵同、赵括也在一旁起哄说:“劳师远征就是为了寻找敌人、战胜敌人从而得到诸侯的拥护,先毂之言极是,我们就不要犹豫了!”荀首听了他们的话,在一旁喃喃自语道:“就没你们这么急着作死的人。”
倒是下军佐栾书条分缕析、循循善诱地站出来劝道主战的先毂和赵氏兄弟,他说:“我听说楚王自克庸以来,无时无日不用若敖、蚡冒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故事,来告诫国人以民生之艰难,教导其国民要戒骄戒躁、居安思危。楚王治军亦是如此,他曾经告诫将士们说,我们不可能永远都取得胜利,想当年商纣王百战百胜,可最后却一战败于周人。所谓民生在勤,勤则不匮,楚王本心如此,我们哪里能看出他们屡胜而骄了,骄从何来啊?”
接着他又说道:“先大夫狐偃曾经教导我们说,两军对垒,理直则气壮,理亏则气衰。楚国已经征服了郑国,我们与楚军交战,师出无名就理不直气不壮。我们挑衅在先,楚国反击在后,这样楚军就理直气壮,从哪里能看出他们军心懈怠了?况且,根据我们探查的结果,楚军可谓是戒备森严。他们将警卫分为左右两广,每广有战车三十两分为两队守卫巡逻。右广自凌晨至中午,左广自中午至夜间,两广轮流值班秩序井然,丝毫看不出他们懈怠不设防备的样子。”
从另一方面讲:“郑楚两国会盟,由楚国的贵人师叔潘尪前往郑国结盟,而郑国则派了贤人子良做人质留在楚国,可见他们对此都很重视。因此说郑国前来劝战,恐怕是醉温之意不在酒。他们是因为在晋楚两国之间疲于应对,有了这个机会就希望我们两国尽快展开决战,分出个胜负,自己好决定到底跟谁。郑国是在拿晋楚两国的国运来打赌,这对郑国来说自然是有好处的,但是对晋国未必有利,所以皇戌的话不能轻信。”
栾书说完之后,他的直接上司下军将赵朔就在一旁拍手称快:“栾书之言善哉,如果能按他说的来,晋国何愁不长治久安!”
攻心为上
正当晋国还在吵吵吵讨论要不要打的时候,楚国方面早已达成一致,打定了要与晋国决战的主意,并为这次战争的战略战术做好了布置。楚军先是派了少宰以求和为由试探敌情,少宰到达晋军大营后,便很谦逊地说:“寡君少时遭遇不幸,不善于言辞,并不想冒犯大国。只是因为之前两位先君成王和穆王曾来往于此,就打算教导安定郑国,不想引来诸位的误会,实在愧疚。”
晋国上军将士会就代荀林父回敬道:“昔日平王在时,曾下过诏命给我先君文侯,让我们与郑国一起夹辅王室,无废王命。如今郑国不行使命,因此寡君才派我们前来责问郑国,怎么敢劳动贵国将士,在此谨拜谢贵国君主的好意。”士会与楚国的少宰便一起就会盟的事宜做了一些探讨,便将其送出了大营。
这件事情自然瞒不过一心主战的军中二号人物先毂,他听说士会要与楚人订盟,就派了赵括追上了楚使说:“我方代表言辞失当,并不是寡君的意思,寡君派我们来的主要目的是要把大国(贵国)的痕迹从郑国的土地上抹去,并一再叮嘱我们,不要躲避敌人,作为臣子怎么敢违抗君命呢?”
楚庄王派人求和是假,试探晋国的虚实是真,赵括更改言辞的举动,将晋国三军卿大夫之间的矛盾彻底地暴露在楚人面前。楚庄王知晓这个情况之后,便继续派使者前往晋军营中求和,故意示敌以弱,真正的目的是要刺激和骄纵晋军中的主战派,以图激发其战和两派之间的矛盾。
但是晋军中主和派毕竟是占据上风的,有了上一次的先例之后,这次荀林父极力压制先毂等人,终于使得双方一致同意和而不战,并约定了结盟的日期。这可不是楚庄王想要的结果,他要的是激怒士毂等人,因此就派了一辆战车前往晋军营前致师。许伯驾车直冲晋军大营,主将许伯则拈弓搭箭射杀了数人,在车辆掉头许伯整理马匹的时候,车右摄叔又冲进敌营,趁人不备连杀数人,割了他们的左耳,然后跳上战车就往回奔。
晋军原本与楚人商定了结盟的日期,因此都没有防备,被这么一辆车横冲直撞闯进大营连杀数人搞蒙了。直到他们又闯出大营扬长而去的时候,许多人才反应过来,赶紧组织人马兵分两路追击敌人。致师的楚军将领乐伯连续射杀晋国的追兵,到最后只剩下了一支箭。正在危难关头,从树丛中跑出一头麋鹿,乐伯于是转头朝那头麋鹿射了一箭,箭从麋鹿的后背插入,正中其心脏。
摄叔跳下车,徒手抱起已经死掉的麋鹿,献给了前来追击的晋国将军鲍癸,说道:“现今还不到打猎的时令,不能奉献珍禽猛兽慰劳贵军,只好把这头麋鹿送给贵军略表心意,请不要推辞。”鲍癸接下了麋鹿,说道:“车左善于射箭,车右善于辞令,都是君子啊!”春秋时的人们向来尊崇君子之风,因此鲍癸就下令停止追击,放他们回归楚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