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远
01
初见婆婆第一面，四方略黑的脸，笑容不多，过膝长靴，大红的大衣，一头黑长直披在肩上。婆婆给我的第一印象:时尚略带严厉。我心有戚戚跟在先生身后。
丑媳算是见了公婆，婆婆给我封了个大红包，心想这“面试”该是合格了吧！直到我们同一屋檐下过起日子来，我才慢慢一层层拨开了婆婆神秘的面纱。
婆婆远没有印象中的时尚，相反是极保守中规中矩、节俭的人。小姑子穿剩的衣服在家里堆了几麻袋，婆婆每到了换季就从中搜罗几件出来，嘴里念念叨叨:“成天就知道买衣服，不知道存钱。这些衣服都没烂，每年还买那么多衣服。”
显然，我们两代人观念是不一样的。他们检验衣服的标准是耐穿，而我们的标准是时尚好看。
“你看好好的衣服，袖子怎么烂了？”婆婆拿着一件衣服嘀咕着。我接过一看，“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妈，这是露肩装，现在最流行的款式。”我乐呵着说道。
“真是的，好好的衣服破两个洞。你看，我要不把它缝起来？”婆婆问我，我本还想给她普及下时尚知识，可婆婆已经穿针引线忙活起来了。她边埋头缝着线边不住嘀咕:“好好的衣服非要破两个洞……。”我在一旁忍俊不禁，只好将我的时尚普及计划作罢。
02
婆婆是个面冷心热、极富正义感和爱心的人。
一日晚饭过后，我们坐在房里看电视。电视情节大致是富家婆婆欺负小媳妇，婆婆看得义愤填膺。眉头紧锁，右手一会儿拍打着床沿一会儿指着电视里的老太太:“这个死老太太！”婆婆那个样子像极了正义的黑猫警长，全然忘了自己也是个婆婆。
又一日，电视里播到父母抛弃天生面部有大块胎记的婴儿。
“哎呀，这些人心怎么这么狠啊？要是送给我就好了，我来养活他。”婆婆又是眉头紧锁，一脸焦虑。
某日，公公抓了只兔子，婆婆张罗着要杀来吃。我问:“妈，你敢杀兔子？”
“这有什么不敢的，兔子本来就是让我们吃的嘛！”饭桌上，婆婆不住往我碗里夹兔肉。其实我想说:“兔兔好可爱，人家不要吃兔兔嘛！”
此时我已不能将眼前这个对着一盘兔肉大快朵颐的人跟此前善心的婆婆联系起来了。
03
婆婆是个“男人婆”，喜欢主外，干不来细活，是把抓钱的耙，将钱都往家里抓。
一场春雨过后，春笋疯了似地长起来。婆婆天不亮就起来了，扛着个麻袋漫山遍野拔笋子。常常我刚起床，她就已经拔了满满当当一麻袋的笋子扛回家了。
山上开始长蘑菇了，婆婆又天不亮就起来漫山遍野去找蘑菇了。回到家，又爬上杨梅树摘了一箩筐杨梅。
到了第二日早上，她的电瓶车上大袋小袋挂得满满当当:杨梅、李子、酸菜、龙虾、田螺……。婆婆叉开两腿，胸前挂一个小皮包，弯着的背像一张弓，衣服里灌满了早上清冷的风去到集市上了。衣角在风里飘扬，那一刻婆婆真像个勇士。
村里人都笑话婆婆把家里能卖的都拿去卖了，婆婆不好意思地笑着:“那我也是为了这个家日子能够过得更好一些啊，我总不能天天去打麻将吧！”
04
婆婆平时看着咋咋呼呼挺有主意的，真碰上事了也是个“纸老虎，”像个没了主义的小女人，挺胆小的。
每年春节宴请宾客，婆婆作为女主人是要张罗一桌好菜好饭的。到了这一天，婆婆如临大敌天不亮就起来了，围着灶台忙活开了。
“大蒜有没有剥好啊？帮我把土豆洗下啊，辣椒好像不够啊……”婆婆一道道命令下达，公公无条件服从。
婆婆两条腿像圆规的两只脚雨点似地在地上奔忙，嘴里念念有词:“红烧肉、排骨炖墨鱼、红烧猪蹄……。”婆婆盘算着一道道菜，公公负责上菜，遇到公公催促，婆婆更是手忙脚乱了。
“这个鱼你赶紧帮我烧下，我烧不好。”婆婆这时候像个犯事的孩子来求助于我，我自然欣喜帮忙的。
席间，婆婆满脸堆笑对着宾客说道:“没什么好菜招待，你们吃好喝好啊，我也不会烧菜。”
“这么多好菜了还说没好菜，味道又好……”主客间这一来一回的谦让，婆婆挣足了脸面。
退下席来，婆婆坐在厨房的板凳上像泄了气的皮球。显然，这一仗把她累得够呛。
05
婆婆虽没出过什么远门，没见过大世面，但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
我在医院待产那几天，婆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怕得要命。“人生人，吓死人啊！”婆婆急得在医院走廊上走来走去，失了魂一样。
生产那天，我躺在待产室里被阵痛折磨得死去活来。医生找来婆婆说难产，必须要剖腹产，以免风险太大。婆婆不敢抬眼看我，医生说什么她都哆哆嗦嗦点头，脸白得像张纸。
孩子出生后，婆婆每天晚上都没合眼。一会儿盯着我的药瓶，一会儿给孩子泡奶，一会儿给孩子换尿片。我出院那天，婆婆明显瘦了一大圈。
前阵子，我骑车摔了，左腿膝盖和脚踝破了两个大洞，流了不少血。医生来家里换药，纱布与肉粘连在一起，我痛得大叫。婆婆在旁边斜眯着眼不敢看，嘴里直念:“真是可怜啊……。”
此后，我只能卧床，本想挣扎着去洗自己内衣裤毕竟让人洗有些难为情。婆婆一把接过去:“你都这样了，还洗什么衣服，赶快去躺着。”
人都说婆婆和媳妇是天敌，但婆婆却和我一个战队，先生孤家寡人。
有段时间余先生老是埋头看手机，把我冷落一旁。晚上余先生像我诉苦说婆婆指责他玩手机，不花时间陪我。我心里窃喜，赶紧附和道:“就是就是，叫你不陪我，以后小心我告状。”
人都说婆婆不是妈，但我想一定是特别的缘分才让我们变成一家人，人心换人心，婆婆也是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