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本年,设置北海节度使,管辖北海等四郡;上党节度使,管辖上党等三郡;兴平节度使,管辖上洛等四郡。
21、
吐蕃攻陷威戎、神威、定戎、宣威、制胜、金天、天成等军,石堡城、百谷城、雕窠城。
22、
当初,林邑王范真龙为其臣摩诃漫多伽独所杀,屠灭范氏全族。国人立已故国王范头黎之女为王,女王不能治国,改立范头黎的姑姑的儿子诸葛地,称为环王,把女王嫁给他为妻。
二年(公元757年)
1、
春,正月,上皇下诰,任命宪部尚书李麟为同平章事,总行百司(总领在成都的行宫各部门),命崔圆带着诰书前往彭原。李麟,是懿祖(李天赐,李渊的曾祖父)的后人。
2、
安禄山自起兵以来,视力逐渐模糊,至此完全失明;身上又长疮,性情更加暴躁,左右侍从人员,小不如意,动则加以鞭笞棒打,甚至杀死。称帝之后,深居禁中,大将们也很难见到他,有事都通过严庄汇报。严庄虽然尊贵掌权,也不免被打,宦官李猪儿被打的次数尤其多,左右人人不能自保。安禄山的宠妾段氏,生儿子安庆恩,想要以他替代安庆绪为继承人。安庆绪常恐惧要被杀,不知道怎么办。严庄对安庆绪说:“事情有不得已的情况,机不可失。”安庆绪说:“兄长有什么办法,敢不听从。”严庄又对李猪儿说:“你前后挨打,还数得清吗!不行大事,随时会死!”李猪儿也许诺。严庄与安庆绪夜里手持兵器站立帐外,李猪儿执刀直入帐中,照着安禄山腹部猛砍。左右惧怕,不敢动。安禄山伸手去拿枕旁的刀,刀不见了,撼动帐竿,说:“必定是出了家贼了。”腹已流血数斗,死去。就在床下挖掘数尺深,以毛氈裹着他的尸体埋了,告诫宫中不得泄露。
正月六日早上,严庄宣言于外,说安禄山病重。立晋王安庆绪为太子,不久即皇帝位,尊安禄山为太上皇,然后发丧。安庆绪性格昏庸懦弱,言辞无序,严庄担心众人不服,不让他见人。安庆绪每天纵酒为乐,把严庄当兄长事奉,任命他为御史大夫、冯翊王,事无大小,都由严庄决定;又厚加诸将官爵,以收买人心。
3、
皇上李亨从容对李泌说:“广平王(李俶)担任元帅已超过一年,现在,想要命建宁王(李倓)也率军出征,又担心他们分成两股势力。现在就立广平王为太子,如何?”回答说:“臣之前已经说过,军情紧急,需要马上处理,至于家事,应当等待上皇。不然,后代怎么能辨别陛下在灵武即位的心意呢!有人给陛下提这个建议,必定是想要在臣和广平王之间制造矛盾而已;让臣去把这个建议告诉广平王,广平王必定不敢当。”李泌出来,告诉广平王李俶,李俶说:“这是先生深知我心,成全我啊。”于是进去,坚决推辞,说:“陛下尚且未能早晚向上皇请安,臣有何心,敢当储君!愿等上皇还宫,就是臣的心愿。”皇上奖赏慰勉他。
宦官李辅国本是飞龙马厩的马童,略懂一点文书和算术,在太子宫做事,皇上信任他。李辅国外表恭谨寡言,而内心狡黠阴险,见张良娣有宠,暗中攀附她,和她内外勾结。建宁王李倓数次在皇上面前攻击二人罪恶,二人对皇上进谗言说:“李倓恨不得为元帅,谋害广平王。”皇上怒,赐李倓死。于是广平王李俶及李泌都恐惧。李俶密谋铲除李辅国及张良娣,李泌说:“不可,大王没有看见建宁王的大祸吗?”李俶说:“我是担心先生的安危啊。”李泌说:“我与主上有约定。等平定京师,就离开回山里去,或许可以免于祸患。”李俶说:“先生离去,则李俶更加危险了。”李泌说:“大王但尽人子之孝,良娣一个妇人,大王委曲顺从她,她能把你怎么样呢!”
华杉曰:
李亨恨李林甫害他,他却跟父亲一样,因为李辅国和张良娣的谗言,一句话就处死了自己的亲儿子李倓。我们总是最终活成了自己当初讨厌的样子,就是这样。
李倓的教训,是自以为一身正气,相信“邪不压正”,不知道“邪压正”是必然,“正压邪”倒是偶然。历史的循环,都是“邪压正”,一直压,一直压,压到要爆发了,正终于翻了身,大快人心,铲除邪恶,好人似乎出了一口气,但这口气出不了太长时间,很快会再进入新的“邪压正”常态。李泌知道“正不压邪”,所以他说他已经跟皇帝约定,平定京师之后就隐居,或许可以躲过;他也警告李俶不要跟李辅国和张良娣对抗,以李泌和皇帝的亲密关系,他也完全没有指望自己能跟邪恶对抗。
还是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
我们自己先验地深信人生在整个根性上已不可能有真正的幸福,人生在本质上就是一个形态繁多的痛苦,是一个一贯不幸的状况。这人世间是一切偶然和错误的王国,它俩在这王国里毫无情面地既支配着大事,也支配着小事。它俩之外还有愚昧和恶毒在一边挥动着皮鞭,于是任何较好的东西只有艰苦地突围,高贵和明智的东西很难露面而发挥作用或获得人们的注意;可是思想王国里的荒谬和悖理,艺术王国里的庸俗和乏味,行为王国里的恶毒和狡诈,除了被短促的间歇打乱之外,实际上都能维持其统治权。与此相反,任何一种卓越的东西经常都只是一个例外,是百万分之一的情况。
4、
皇上对李泌说:“如今郭子仪、李光弼已经做了宰相,如果克服两京,平定四海,就没有官职可以赏给他们了,怎么办?”回答说:“自古以来,官职是用来任用才能,而爵位用来酬报功勋。汉、魏以来,虽然是以郡县制治理人民,但是对有功的人,仍然封以土地,传之子孙,到了北周、隋朝,也是这样。唐朝初年,还未得到关东,所以封爵都设虚名,对于‘食实封’——收取采邑赋税的爵爷,也是发给绸缎布匹而已(‘实封’等差规定,见公元626年记载)。贞观中年,太宗想要恢复古制,大臣们意见不同,最终放弃。由此赏赐功劳多以官职。以官职赏功,有两个害处,一是他没有那个才能,则荒废政事,二是他权力太大,则难以控制。所以以功臣当大官的,都不为子孙做长远打算,而是抓紧以权谋私,无所不为。如果安禄山有百里之国,他也会爱惜以传给子孙,不会造反了。为今之计,等天下平定,不如以爵土赏功臣,就算封给他一个大国,也不过二三百里,跟现在一个小郡差不多,岂会难控制吗!对于人臣来说,这就是万世之利了。”皇上说:“善!”
华杉曰:
李泌的话,“官以任能,爵以酬功”,把封爵制度的原理讲清楚了。